啧。 他真是,太失败了。 陈斐垂眸,懒懒地觑着阴暗的地面。 直到白金色的烟身全部涅灭后,他才掀起眼皮,将烟丢入垃圾桶里,去了浴室。 浴室窗明几净。 淅淅沥沥的水声伴随着氤氲雾气响起,偌大的房间里,由水声汇成了一首歌谣。 歌谣悲沉,渐入悲境,直至最后,才被一道尖锐的声音叫停。 是陈斐。 他一拳砸碎了一块小玻璃。 他头发湿着,发梢还滴着水,眸子却沉的像千年雪山颠上的寒冰。 但他却依旧一言不发着,任由发梢上的水珠顽皮地沿着锁骨,窜入他引人遐想的人鱼线。 半晌后,他才穿上睡袍,简单地贴了个创口贴后,就掩被入睡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陈斐酣然入梦的同时,也梦到了大学时的场景。 画面里,还有鹿眼清澈,笑容明媚的沈黎,只可惜,那样的笑容并非是露给他看的,而是给站在柱前的沈诀。 那会还是大一。 法学生还处于大类,并未分专业,恰巧,他跟沈诀在一个班。 那天下午放学,他绕了条道准备从北门出去,就在花园长廊的一处较为隐秘的亭子里,撞见了沈诀跟弟弟沈黎相聚。 明媚的青年说话很大声,言语间洋溢着喜悦。 陈斐站在长廊后,都能听到他说话。 “哥,我签约啦,我会努力码字的!如果能赚点钱,你就不用每天都那么辛苦了!” 青年的声音掺着南方水乡的软糯,分外好听。 鬼使神差地,陈斐撇过脸,觑向了青年的脸。 在那之前,陈斐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用昳丽漂亮来形容一个同性。 但除此之外,他却不觉得,有任何词更加贴切了。 匆匆一眼。 他本就想走,但却听到沈诀质问:“你确定那个网站靠谱吗?而且,码字也很辛苦,一开始是赚不到什么钱的。你的手,肩膀,颈椎,还会因为经常码字而出现或大或小的毛病。这样算下来,得不偿失。” 陈斐来了兴致。 这番话传入耳里,他仿佛听到了,他选择报考法律专业时,他那富甲一方的父亲,所说的话。 “法律沉闷繁杂,更何况,当你走上律师这条路后,就会面临很多选择,接着,你就会发现,你所憧憬的用法律来维护这个社会的公平正义,完全都只是幻想。这条路危机四伏,道阻且艰。从商,继承本就该属于你的陈氏,不好吗?” 不好。 维护法律的尊严,维持公平正义,就是他为之奋斗努力的梦想。 梦想不容许践踏。 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父亲。 而后,这么久以来,他的父亲直接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更是用尽一切手段逼迫他换专业。 甚至,就在前天,还说动了他最尊敬且病重的的外公来恳求他。 面对各方施压,看着即将病逝的外公,他难得生出了几分犹豫。 而今天,他就得去给他父亲一个答复了。 陈斐瞥向稚嫩的青年。 青年看着面前神色严肃的哥哥,眼底闪过了几分犹豫。 但最终,那些犹豫却汇聚成了一道亮光。 青年坚定大声道:“写文就是我的梦想,这么久以来,它是我做过最开心的事情了。哥,你知道吗?当时编辑找我签约的时候,我手是抖得,脚是软的,内心的激动到无法言喻,最后跑了好几圈,我才逐渐平静下来。各行有各行的难,写文也是。我不为钱,只是因为喜欢。但如果它能赋予我金钱,减轻你的负担,那也说明,这是一条适合我的路。我不会因为你说的那些,就放弃我的梦想。梦想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它就像维持我走下去的信仰,哥,你懂吗?” 很多人在初出茅庐时,都会意气风发,觉得前方一帆风顺。 但走到最后,还能坚持心底梦想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陈斐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话,但却是第一次,受到了触动。 站在柱前的青年,眼神坚定,声音高昂,内心里对梦想的坚持,连带着将陈斐心生的犹豫都驱散了。 那一瞬间,陈斐觉得,这个青年正在发光。 他收住步子,继续听着两人的交谈。 面对弟弟为数不多的坚持,沈诀最后也退了一步,投降了。 陈斐稳住心神,刚想走,就听到两人说。 “小黎,以后你别再来学校了,这里太偏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好呀,那哥想要我在哪等你?” “你就在家等我就好。” 他难得拒绝了哥哥。 最后,沈诀又一次妥协了,并将下周的见面地点定于学校南门体育场榕树旁。 陈斐听完后,就绕道走了。 梦境接着一转,就来到了他拒绝父亲的那次餐宴。 他的父亲盛怒,甚至扬言让他滚出陈家。 陈斐没犹豫,更没妥协,直接就走了。 而后。 紧接着,就到了下一周。 距离最后一节课结束还剩几分钟时,陈斐心底忽然闪过了那个地点,像个作祟的小偷似的,犹豫不决。 最终,在一股莫名情绪的驱使下,他还是到了两人碰面的地点。 潘多拉的盒子逐渐打开,事情变得无法控制起来。时间悄然流逝,几乎每逢周五,他都会去两人的碰面地点瞅瞅青年。 他不会听两人说了什么。 就藏在某个角落,或者树下,瞧青年几眼就满足了。 很奇怪。 青年对于他,似乎有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他试着抵抗过,但那个眨着鹿眼,乖巧明媚的青年,于他而言,就像是一朵迷人的罂粟,只是瞧了一眼,而后,就覆水难收,再难戒掉了。 梦境旋转。 陈斐喘着粗气醒了过来。 他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了,漆黑的眼珠也有些失神。 窗外天光大亮,艳阳徐升。 陈斐静了会就起床洗漱,换上运动服准备去晨跑。 用了五天就赶完了一个星期的工作,倪鑫主动开口给他休了两天假。 按照以往这个点,沈黎应该还没起来。 所以,他也无法牵回十五,只能独自一人去晨跑。 陈斐乘着电梯缓缓下楼,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公园旁边。 上次吃的早餐店这会已经排满了人,陈斐撇了眼,正想走,就听到一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是沈黎。 他手里提着打包的早餐盒,显然是刚买完早餐出来。 沈黎走了过来,扬了扬手里的豆浆,笑问:“你也来这吃早餐啊?” 陈斐紧盯着他。 小孔雀的金色绒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耀眼,头顶几戳小呆毛乱翘着,分外可爱。 他手心略痒,但还是克制地撇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不能说。 他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崩盘。 这么久了,沈黎还是第一次被陈斐用这种态度对待。 他耳朵耸拉着,微微下垂的眼角,也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委屈。 他是惹陈斐生气了吗? 可是,他一没虐待十五,还把它照顾成了三只里的老大。二没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就连..视频都答应了。 沈黎咬住下唇,心想,难道是因为没去接他生气了吗? 这个想法产生后,后面的一连串事情就很好解释了。 沈黎鼓起勇气,上前扯住陈斐的衣角,问:“我们要不要去前面公园坐坐?” 总不能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开始对质吧。 陈斐垂着眸,老神在在地觑向他。 僵持几分钟后,他还是认输了。 他舌尖抵着上颚,在心底啧了声。 对上这个人,他就没有胜算可言。 两人走到公园一角的小亭子里坐了下来,树林茂盛,隐天蔽日,前方跟后方人都瞧不见此处。 沈黎将打包餐盒放下,主动问:“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他有些无措,语调又软,落到陈斐耳里,他止不住地想要心软。 但许久,陈斐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气氛诡谲,隐约间,还能听到前方林子里传来的白鸟叫声。 沈黎干脆一鼓作气问:“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去接你?” 陈斐眸子闪烁了下,可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黎时时刻刻都注意着身旁人,自然没有错过他这微小的反应。 他挪着坐到陈斐身边,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朋友忽然给我打电话,他在酒吧喝醉酒了,我得去接他,不然会不安全。真的,如果你不信,待会回去我可以让我朋友跟你说那天的事情经过。” 小孔雀开出了小截华丽的羽屏,试图勾引猎人的注意力。 但猎人却一改反常,没有觑过来,更没有任何动作。 沈黎有一丝泄气。 而后,一些小情绪也慢慢浮了上来。 他又不是故意不去的,陈斐为什么要这么生气?而且,他也道歉了啊。那还要他怎么办嘛!难道,谈恋爱的准备期都这么麻烦的嘛? 他像嚼东西的小仓鼠似的鼓起腮帮子,拾起一旁的早餐盒,刚想假装冷酷无情地走人,就被陈斐拽住了手。 力道之大,不容挣脱。 他转过身,气呼呼地问:“你干嘛?你不是生气地不想理我了吗?” “我输了。” 沈黎眨了眨眼睛:“输了什么?” 陈斐微微使劲,就将沈黎扯到了身边。他绷着脸,道:“输给了你。” 沈黎觉得这人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他想要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宽,陈斐却忽然凑近,将他抵在了亭柱上。 四目相接,距离鼻尖相抵只差几毫米。 远处掠过一阵风,将林子里的白鸟惊起,也拂起了沈黎心湖的浪花。 他垂下视线,弱弱地问:“你干嘛?有话好好说。” 这样,怪容易让人误会的。 陈斐不容忽视,他掌着力道拧起怀里人的下巴,问:“你喜欢我吗?” 沈黎的下巴被捏出了红印。 他鹿眼氤氲,心底才被刚刚的那阵劲风搅乱,此刻又被陈斐的这番话,弄得彻底投降。 喜欢吗? 当然是喜欢的! 不然,他怎么会去做那么多越界的事情呢? 想到这,沈黎小幅度地点了点脑袋:“喜欢呀。” 陈斐眸色渐深,目光逐渐晦暗了起来。 他手下力道不减反增,问:“那把那个男人从家里赶出去好不好?” 沈黎正想点头,反应过来后,又不解问:“为什么啊?小缘他又不是...” “你确定要留前男友在家过两夜?” 这话直接朝沈黎劈了一道惊雷,还把他雷得外焦里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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