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在他记忆中一直无法磨灭的,不是秦洲乔的背叛。 反而是比赛结束后那个冷清的舞台和失望的眼神。 如果可以,林枳最想把那段记忆像割肉一样从身体里分割出去。 如果能那么简单就好了。 因为陶姝萍的关系,他原本被安排在压轴出场,却在后台躲了起来,令整个比赛的流程连同谢幕都无法继续,台下的评委连同观众迟迟见不到人,急得焦头烂额。 整个后台乱成了套,全然超乎他的预料。 起先只是因为担心一旦上台的尴尬而不出现,等兵荒马乱之际,就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开始因为恐惧而躲避。 他就一直在一个清洁工的昏暗小屋子中的角落,惊恐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闹剧不了了之,等着外面逐渐安静,就连工作人员也下班后,他才撑起酸麻的双腿走出去。 先前还热闹如市的后台,没了灯光和人后,显得清冷而孤寂。 他哭了一场,原本他的过去的人生都是一帆风顺,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失去了某些尤其重要的东西。 哭够以后,他从后台往期盼幻想了许久的舞台上走。 舞台早已不复繁华,留给他的只有阑珊缺缺。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遇到没走的评委老师。 旁边……还有他妈。 陶姝萍对他擅自逃演怒不可遏,又因为始终找不到他而焦急不安,看到他的那一瞬,整个人就爆发了。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旁边那位评委老者却先开口了。 先问林枳去了哪里,他如实回答。 又问林枳为什么逃演,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肖教授的苍老的嗓音沉稳、冰冷、严肃、不容置喙。 他血淋淋地说:“林枳,你把音乐和钢琴当作什么?” 这位肖教授和陶姝萍有些工作上的私交,说话也丝毫没留情面。 作为年过七旬的音乐系教授,训起人来句句见血。 “你妈对你尽心尽力,用了多少关系,处处为你安排考虑,你对得起她吗?”肖教授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艺术是不愧对于每一次舞台,不是毫无责任的随便丢弃。你能站在这里的机会,是无数人搭上数不尽的希望,都求不来的。别把它随意踩在脚底。” “即便我知道你有天分,但这种逃避责任,只会躲避的孬种,我们学校要不起,你懂吗?” 那双失望冷绝的眼神,愤恨甩开的衣袖,决然离去的背影,从此在林枳心里烙下尤其深刻的印记。 这就是他的噩梦。 也是他第一次蜕变的成长。 - 韩君泽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兼职一个月赚来的钱交给他爸。 依照韩悦民倔强的急脾气,原本是下意识地先训两句,结果看到韩君泽梗着脖儿,一副“你骂我我就受着总之这钱你不能不要”的样子,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他把一沓钱放在手里拍了拍,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以后多做你这个年纪做的事,我还没老呢,还用不着你一个小崽子养,下不为例了。” 韩君泽抿了抿唇。 他与自己这位父亲向来没有体己话说,两个大男人一个比一个硬倔,可此刻竟感受到了一丝和缓的温暖。 “爸,那十万的借款……” “那十万你就不用管了,从今天起,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懂不?” 韩君泽愣了愣:“我……” 根据之前韩悦民对这个借款的事的那种反应,定然是知道些什么。可惜他现在即使是问了,他也清楚韩悦民什么都不会说的。 韩悦民坐下翻着手机,突然漫不经心地问:“你现在还在你那些狐朋狗友的圈子里玩吗?” “淡了很多了。” “得没得罪过什么人?” 韩君泽怔了一会儿,他在外面混了这么久,要说真正得罪的人,见了面就红眼的,好像……除了肖究也没谁吧? “把你的尾巴处理干净,别次次都捅到我这儿。”韩悦民把手机推给他,上面赫然有着几个陌生号码,“留个心眼,别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韩君泽愣了片刻,然后就想到了是跟他爸通风报信的那个人! 他一直想找机会查,但这事越过他爸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现在韩悦民愿意主动让步,他有了一点机会的苗头,非得揪出这藏头露尾的孙子到底是谁! “谢了,爸。” 记下那几个手机号后,韩君泽把几个号挨个发到他们圈的大群里,气得直磨牙:“查,给我查,我他妈非得整死这孙子。” 他一冒泡,死寂的群里顿时沸腾起来。 “卧槽!这不是韩哥吗!我没眼花吧?” “韩哥可是好久没回来了?这又是要搞哪个倒霉蛋啊?” “韩哥好不容易发话,查啊,赶紧查,兄弟们,等查到了都知道该干嘛吧?”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韩君泽就接到了蒋义的电话。 他这个球桌上认识的哥们儿,家里是搞网络信息管控的,人脉极广,他一打电话来,估计就是有眉目了。 “韩哥,这人还挺狡猾的,五个手机号,归属地ip、手机卡公司、甚至注册用的身份证都不同,应该是怕留下痕迹,黑市买的卡,我目前查不出太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几个手机号都是一个人打的。”刚接通,蒋义就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地说。 “废话,我还不知道是一个人?就是要查出这个崽子是谁!妈的,敢整到我头上!”韩君泽喘了口粗气,忽地压低声音,“哎,蒋义,你留心一下,是不是和肖究有关,我他妈想来想去,能这么大费功夫整我的,除了他也没别人。” 撂下电话后,韩君泽就一个“大”字型仰躺在床上,这股气还没等捋顺,贺祁又打电话来了。 “喂?” 贺祁在听筒里笑道:“查个人这么兴师动众?” “废话,敢这么整我的,你看我什么时候忍过到第二天?” “呵呵,我知道是谁。” 韩君泽猛地坐起来:“你知道?谁啊?” “出来,见面说,老地方。” 韩君泽自然积极赴约,立马按时赶往台球厅。 台球桌旁,贺祁叼着烟,身体下压,杆头正好出力,色球准确无误地滚入桌球袋。 他懒洋洋地直起身,瞥了韩君泽一眼:“来啦?玩一局?赢了我再告诉你。” 韩君泽喂给他一个白眼,却也没拒绝:“你最好别唬我。” 两人用四五分钟时间匆匆结束了一场美式八球,韩君泽心思压根不在球上,好歹也是险胜。 “这回能告诉我了吧?” 贺祁把球杆都立好,问他:“吃饭了吗?” “没呢。” “走,请你吃饭。”贺祁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隔着这两条街,新开了家云南菜馆,听说那石锅鸡特正宗,尝尝去?” 韩君泽知道自己想直接从这狗的嘴里掏出点东西不容易,能顺着他就尽量顺着他,也没什么矫情的。 只不过他有些纳闷,贺祁是不是搞反了?自己请他帮忙,怎么还成被请客的那个了? 菜馆里,两人等着石锅鸡开锅的功夫,隔着腾腾的白雾,对面的贺祁从背包里掏出几张洗好的相片,推给了他。 韩君泽挑了挑眉。 贺祁:“都是上学期照的了,相机之前因为荣誉墙的事交到过学校,这段时间被王杰刚拿回来,就立马给你洗了,他还让我问你,现在还需要拍吗?” 韩君泽把相片笼了笼,认真地一张张往下看,唇微抿起,露出满足的笑容。 王杰是晟明中学的摄影社社长,这技术真不是盖的。 构图、光影、氛围,全都恰到好处。 而所有的照片的镜头中心不外乎都是一个人。 那个人坐在正午操场边的树荫下,安静低头读书;或是跑操时,双颊略微泛红,头顶发丝凌乱;亦或是在放学的黄昏,矫健的长腿迈入私家车的后座…… 全部都是林枳。 全部都是,上学期,还不认识韩君泽的林枳。 他对自己的觊觎已久毫不知情。 而那时的他,只能通过这种笨拙而小心的方式,躲在所有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暗恋着喜欢的少年。 不过上次放学时,林枳似乎敏感地有所察觉,被偷拍让他感到不舒服,韩君泽也不打算再继续了。 他将照片珍重地收好:“替我谢谢王杰,告诉他不用再拍了。” 他们已经寸步不离。 他不再需要用这种方式,费尽心思地,才能看到对方一眼。 作者有话说: 韩君泽——一个死恋爱脑。
第54章 嫉妒 贺祁对于韩君泽的恋爱脑早已嗤之以鼻, 不由得重重地啧了好几声。 他拿着手机随意翻了两下,漫不经心地说。 “对了,我追的那人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我去, ”韩君泽立马精神了, “看看看,怎么不看啊?” 贺祁勾勾嘴唇, 手机被推过来, 屏幕里赫然是一张自拍, 画面整整三分之二都是贺祁正对着镜头放电的俊脸。 韩君泽嫌弃地皱了皱眉,仔细一看, 在那张大脸后面,还有一个侧面的恰好入镜的身影,只偷拍到了脖子以下。 那人正在看书,穿着柔顺的白衬衫, 身姿亭亭, 文质彬彬。 韩君泽一时哑然。 因为这个贺祁口口声声“长得漂亮、身材一流”的极品,从骨架和胸部看, 明明是个男人。 像藏着宝贝似的把手机拿回去, 贺祁小气地说:“哎,收收你那直勾勾的眼神, 再看我可生气了。” 韩君泽脸色褪了两个度:“贺祁……你、你丫疯了吧?你不是喜欢女生的吗?” “我只是喜欢皮相漂亮的。”贺祁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肩膀用力地起伏了一下, “这个从头到脚都是我的菜, 可惜他不太愿意搭理我, 人就是犯贱呗, 越得不到的越想捞到手里。” 韩君泽傻了好半晌, 最后心服口服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牛。” 石锅鸡到了开锅时间,服务员为他们揭开盖子,两人迅速动筷开始吃饭。 汤底用菌菇煮的,鲜是鲜,可惜就是口味不够重。 贺祁边吃边说:“他最喜欢这些口味清淡的东西,下次应该带他来尝尝,哦,顺便让你见见。” 韩君泽嗤笑地舀了一碗汤:“不是还在追着?你想带过来,人家可未必愿意啊。” “你是不相信我的魅力?”隔着浓郁的白雾气,贺祁多情风流的桃花眼中酿着魅惑的笑意,“我说是我的,就迟早是我的。他逃不掉。” 说最后一句时,甚至还生出一种稳操胜券的自信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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