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学校和于朝野一样,城西第三附中,全市数一数二的私立学校,那边上学的都不是普通人,家里不是有钱就是有势,万一贺祁招惹上了哪个市长千金,别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边的贺祁好像根本浑不在意:“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又不会真的把人逼急了。” 之后韩君泽又让贺祁给他推敲了许多准备表白的细节,各种经验套路,细致到一个动作或眼神,韩君泽越听越来劲儿,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立马一股脑向心上人使出去,一扫几天前颓废的阴霾。 第二天他特意早起一个小时,冲澡,洗头发,剃胡茬,还骚包地用发胶抓了抓发型,仔细地挑校服里面的内搭,认真地把白球鞋擦了一圈,对着镜子自恋地整着衣领,然后神采飞扬、潇洒英朗地出门了。 走进校园后,路上碰到关系不错的同学,上来就被搂了肩膀。 “我去,这还是我们韩哥吗,收拾得这么精神啊?”男生向他抛媚眼,“这是遇上啥好事了?整这么帅?” 韩君泽生怕他弄乱自己的发型,一把轰开了:“去去去,老子一直都帅,还用收拾吗?” 男生兴奋地直叫:“和之前可不一样,你今天绝对少女杀手,韩哥,要是钓来了高一小学妹,别忘了给兄弟分两个。” 韩君泽笑骂着把他踹走了,暗暗观察着一些周围在偷窥注视他的女生,心里美滋滋地想,他今天真那么帅吗?那林枳看到会有什么反应?他今天表白的成功率会不会更高点? 一路上被好几个熟络的同学搭讪吹捧,韩君泽几乎都要飘飘然了,好不容易到了20班教室后门,一推门就见到侧脸安静看书的林枳。 韩老狗这个心潮暗涌、小鹿雀跃啊——窗边的少年后背挺直,侧面可以看到轮廓清晰秀气的下颌、光滑雪白的一截脖颈,和少年期微微凸起的喉结……惹得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娘的怎么看这小模样儿都这么好看呢? 韩君泽意在搔首弄姿,又故作随意轻松地坐到林枳旁边:“早上好啊。” 林枳把眼睛从英语单词上转过来,目光只轻微在他身上一顿,然后又淡淡地移了回去:“嗯,早。” 一直盯着他反应的韩君泽微微一愣:“你、你来的挺早啊。” 林枳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不是每天都这个点儿?” “……” 韩君泽有些急了,林枳怎么偏偏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会?! 韩君泽不甘心,非要上赶子去吸引林枳的注意力,做法包括但不限于,主动问他早饭吃了什么,第一节是什么课,昨天的作业写了多少,还故意移椅子时弄出动静,翻书时“不小心”把书翻到林枳桌面去…… 反复几次后,林枳终于忍不住道:“你安静点,吵到我了。” 韩君泽一甩书本:“昨天的事,我有话跟你说……” “先自习吧,下课再说。” 韩君泽一把靠上椅背,头往后仰,烦躁闭目。 不对劲啊,太他妈不对劲了。 林枳昨天刚和他表白,今天他又捯饬得这么帅,他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平静?!这是喜欢他的反应吗?! 他自己这又是在干嘛呢?就像个拼命试图用美貌勾引男人的女妖精,结果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平静无欲无求的样子跟那唐三藏似的,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说起平静,林枳自然也是表面上的平静。 他习惯了不愿争执、不爱解释、凡事风淡云轻的生活方式和“人为塑性”,积攒压抑在心底的东西就像上了枷锁一样一层一层埋着,而一旦出现积压不住触底反弹的情况,他这种平日越爱忍耐的人,反弹的效果就越大,对韩君泽的表白和强吻都超过了他能控制的限度,他现在无言面对韩君泽,看到他就会想起失控的自己,于是只能潜意识保护真实情绪,包裹得更为滴水不漏和冷漠紧密。 当然,换种说法就是——他昨天刚丢了回大脸,现在完全处于被动,如果看到人家就自乱阵脚了,岂不是跟个草包痴汉一样?!以后还怎么在本就狂放随性的韩君泽面前抬起头来?不得更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起先他在韩君泽的故意挑衅下,还能尽力坐怀不乱,唯恐被他看出端倪。这会儿趁对方不注意,林枳的目光反而大胆起来,忍不住多偷瞄了几眼。 怪了,韩君泽今天明明也没怎么刻意装扮,就是看起来头发没有往常乱,内搭也换成了白色,整个人却显得十分阳光清爽,淡淡的剃须水的味道传入鼻腔,令人心旷神怡。 林枳感到脸上有些热,迅速把目光挪回了书本,可惜从早上坐到这开始,手里这英语单词就一点也没看进去,这会儿眼神就更迷糊了,又忍不住往韩君泽身上飘,正好看到他起身坐直刚想说话,慌忙地收回来。 韩君泽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啥都没说出来,他这个气啊,恨不得立刻就把林枳那张冷淡的脸掰过来,一句“老子他妈的喜欢你”直接劈头盖脸地塞过去,可又害怕林枳经历过昨天后,现在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了,他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一节课,他是越想越烦躁,压根坐不住,就在座位上站了一节课,一边站一边拿眼神瞄林枳的后脑勺的发旋,心想我下课必须把你搞定,再这么试探纠结下去,这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铃,韩君泽立马按住了他的肩膀,把林枳吓了一跳,一抬眼就看到对方如狼似虎的目光:“你……你干嘛?” 正当此时,韩君泽的电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掏出来一看,他爸的。 可真会挑时间,早不打晚不打,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韩君泽握着手机:“等我会儿,我先去接个电话。” 他出门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楼梯拐角,这里人少,监控也吃角度,不会被主任发现。 “喂?” “喂!”那边韩悦民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小兔崽子!你他妈是不是朝你姑借钱了?!” 韩君泽脑袋一片雪白,突然被问懵了:“你……你说什么呢?” “还跟你老子装蒜!你姑的电话都打到家里了!你朝你姑借钱不知道告诉我吗?!”韩悦民那边气得声音都变调了,“我一个成年养家的大老爷们儿,我让我儿子给我还钱,你姑得怎么窝囊地看我?” 韩君泽突然想到昨天他姑给他打的两通未接电话,估计就是为了问还钱的事,结果他没接上,今天就打进家里了? “你还记得昨天晚饭打进座机的那通吗,就他妈是你姑打的,当时听是我接的她没说话,结果今天又打了一次,生生被我逼问出来了!”韩悦民咬牙切齿,“你啊你啊!气死我了!咱们家的脸面可往哪儿搁啊?你姑家得怎么看我们?!” 韩悦民是极度爱面子的人,当初不告诉他就是不想他知道这事,没想到这回不仅知道了,还是用当场被人打脸的方式,怪不得他这么气急败坏。 “我问你,你前两天都回家那么晚,是不是出去兼职赚钱了?” 韩君泽听到这,觉得自己也没法藏了,无奈地道:“……是。” “胡闹!真他妈胡闹!我还没死呢!这个家经济上还轮不到你个小屁孩儿做主!” 韩君泽垂着的手攥着拳,艰难地冷笑道:“……我不去兼职怎么办啊?凭你司机的那点工资,每月刚刚只能养起家,遇到外债立马抓瞎……” “去他妈的!老子不借外债!你咋不想想,外债都是谁欠来的?不是你在外面鬼混打架欠的医药费?!现在更厉害,都借到你姑那去了!我他妈还被蒙在鼓里!” “我不朝我姑借朝谁借?谁能借给咱们?要不是我姑,你现在早他妈在家疼晕了!还能有120给你接走?还能住院检查?!” “那我就疼着!反正又疼不死!我他妈宁可在家里疼着!你以为病房是啥好地方呢?住一晚就几百,检查两三项就千把的,最后不也没查出啥吗?压根啥事儿没有!这钱不都白瞎了?!” 韩君泽气得浑身直突突,走廊里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只能压低声音,恶狠狠道:“韩悦民,我跟你真他妈没法讲理,你就疼去吧,下次再看到我也不带管你一下的!” 然后立刻挂了电话! 韩君泽静默了两秒,然后往墙上连着踢了好几脚。一想到欠他姑的那三千……现在正以现金的方式,被黑塑料袋包着被他搁在书包最里层…… 但是那是林枳的…… 操。 韩君泽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抓完才想起来发型算是毁了。 拖着腿往回一转头时,冷不丁看到遖峯个人跟鬼似的杵在他身后。 “我操!吓死我了!”韩君泽惊呼一声,打量来人,“李响,咋是你啊?你走路咋没声?” 李响一个一米七几的半大小子,单薄的身体像纸片儿似的藏在校服里,短短几天好像看起来瘦了不少,说他像鬼也实在没说错,那张脸上苍白愁苦得活像个冤种来讨债的。 他看到韩君泽就“哇”一声哭出了声,抱住了他的胳膊:“韩哥!韩哥…求求你…救救我吧……呜呜呜……” “咋的了这是?被人欺负了?跟你韩哥说说。”韩君泽这人,向来豪爽大方纯爷们儿做派,朋友一堆,大事小事都愿意帮忙,更何况李响这小孩儿他一直挺喜欢的。 “我知道我已经给韩哥惹了很多麻烦了……呜呜,但是我实在受不了了,肖究、肖究那个流氓天天骚扰我,天天都在宿舍堵我,就为了让我求你,再去和他见一面……” 这不就是威胁? 韩君泽一听到是关于“肖究”这个名字,顿时怒火上头,就凭那天他对林枳出言不逊的程度,都足以韩君泽揍得他连他爹都认不出来,他还没跟那犊子算完账,现在肖究居然又来借李响招惹他? 韩君泽安抚了李响两句,也是可怜这个小孩儿了,无缘无故被卷入这些破事里,还傻白甜地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 “肖究约我在哪儿见面?现在吗?” “嗯……现在……在学校后操场,我带你去吧韩哥……” 韩君泽叹了口气:“行,你等我会儿,我回趟班级。” 韩君泽从后门进教室,和林枳打了个招呼:“那个,我出去一趟,下节课谁的?” “……张老师。” “行,她的课看得松,我逃了,你别等我。” 林枳愣了一下,最后那个“你别等我”,是让自己别等他上课,还是别等他关于表白的回复呢?亦或是都有? 林枳的眼睛跟着韩君泽往门口移去,瞅着个扒着门框只弱弱地探出个头的李响。 而韩君泽轻柔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李响就跟个急求庇护的小媳妇似的,低眉垂眼地跟着韩君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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