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不想快点见你?” 陈余南尾音上扬,目光认真地从花架上一排排扫过,语速放缓了:“这不是看你勉强算个伤员,万一人太多又磕着下巴了。” 他低哼一声:“你说呢?” “………是。”梁渡轻轻笑了。 他眼睛看向车窗外,本来只是随意地望风景,却意外透过一面玻璃橱窗看到了熟悉身影。 那道身影在花架前徘徊着,微微倾身,低了头,细细地在挑选。 梁渡看见他无声地指向一处,然后店员帮他包了一束花,他左手捧起花来,应该是笑了。 再然后,那笑声就从耳边扬来,直勾勾的:“到哪了啊?” 梁渡凝视着他,悄然下了车。 不一会儿,他来到橱窗外,低声说:“快了。” “哦——”陈余南听他这么一说,赶忙付了钱,店员递给他卡片和笔,他接过,边写字边继续说,“那一会我们就在,嗯……” 他扭头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然后怔了一下。 橱窗外天色尚明,那人捧着花,正安静又温柔地注视着陈余南。 “就在这里见吧。”梁渡说。 两人隔着玻璃对视了一会。 “所以你不是刚出小区。” “你也不是刚上地铁。” 陈余南不顾身旁店员的异样眼光,低低地说:“有点突然,我现在心跳的很快。” “我也是。”梁渡回道。 陈余南笑了,在卡片上写下最后几个字,放进花里,转身和梁渡面对面,遥遥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莫名其妙地问。 梁渡沉默了一会,说:“记得。” 他知道陈余南指的是九月的那个雨天,陈余南冲入偌大的雨幕,一不小心撞进了梁渡的伞下。 但这一瞬间,映入他脑海里的不是九月的雨,更不是燥闷的夏。 而是,二月冬末—— 一场下到整座城天寒地冻的雪。 ……… 从地铁站到学校的马路上,一片白茫茫,出租车的轮胎有些打滑,行的艰难而又缓慢。 “小伙子。” 旁边的人第三次出声时,梁渡昏昏沉沉地醒来了。 司机苦着脸:“小伙子,你看前面还有几百米就到学校了,要不……” “我在这下就好。” 梁渡捏了一下冰凉的指尖,下车前将羽绒服的帽子盖上,撑开了伞。 他到教室时,里面空无一人。 学生们在外面打雪仗,老师让他先找个空座待着,便忙去了。 梁渡晕晕沉沉,找了个同桌桌面整洁的位置坐下,眼皮阖到了底。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纷至沓来,嘈杂的声音在梦里浑浊不堪。 梁渡没有睁眼,他感觉到他的手脚冰冷,脸颊却开始发烫。 从地铁站烧到学校的昏沉感侵袭着他的脑袋,像搅着一团浆糊。 清醒下沉,躁意升了上来。 “好像是新同学。” “他心可真大,刚来就睡觉。” “新同学长啥样,让我瞅瞅。” “嘁,遮的这么严实。” “……” “都回座位上,一会老师来了。” “是是是,学委。” “等一下,这个位置好像是——” “陈哥回来了!” 声音如波浪般散去,瞬间安静。 梁渡于是得到了几息的安稳,然而这份安稳是短暂的。 很快,他听到旁边的椅子被挪动的声音,然后有什么啪的一声砸在在自己的脸上。 他不得不睁了眼。 ——是一本书。 他还没看清是什么书,有人从他脸上将书捡走,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新来的,” “手,挪开。” 梁渡藏在有白色绒毛的帽子下面的脸动了动,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好像越界了。 四周很安静,似乎大家都在看。 他本想抽回这只手,不想枕的太久,小臂全麻了。 这一动,竟是偏离界限又多了几厘米,梁渡清醒些许,支起上半身来,也是麻的。 于是失去支撑,身子一歪,又倒在桌上,两只手连脑袋都重重趴在同桌的课桌上,仿佛在说: 我就不挪。 梁渡:“………” 那人:“………” 砰。 那人脾气好像不好,把书本砸桌上,声音带着几分郁冷:“你有病?” 他将课桌狠狠往旁边一扯,不顾险些砸地的梁渡,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凳子上。 梁渡手磕了一下桌角,清醒的痛觉瞬间打破了发烧的钝感。 他坐直了,帽子滑落至肩头,露出一张雪白的脸来。 不是那种网红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而是一种很干净、清冷的白。 周围响起几声“嘶”来。 “长的也就那样,”有男生不屑, “一看就是小白脸。” “………” 梁渡仿佛没听见。 他的刘海齐整,但有些长了,遮住了自己一部分视线,也隔绝了绝大多他人的目光。 但他知道那人也在看着他。 与一些惊奇的、故意中伤的、轻蔑的目光不太一样,那人拧着眉,眉头皱的深深的,奇怪地盯着自己。 在梁渡看向他时,那人收回目光,厌恶地踹了下梁渡的桌角。 “你换个位置吧,” 他的声音夹杂着十足的冷意:“警告你了,别坐我旁边。” ……… “那时你送我去便利店买伞,结果伞都卖完了,我上一秒还在抱怨运气太差,可是下一秒——” 陈余南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想模仿当时的动作,说:“就像这样,突然看见你站在窗外,撑着伞等我。” “运气真好。太好了。遇上了个好人……脑袋里一下就冒出这些想法。” 梁渡在他温暖的声音中回神,缓了好一会儿,目光微微闪烁。 “是吗?”他轻轻说,“我们第一次见的那天……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不是的,” 陈余南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当时借伞的态度确实不太好,于是喉咙有些发干:“我当时……” “我当时是很烦。” 声音小了,脸上也渐渐发热起来:“但不是烦你——” 他吸了一口气,捧着花走,直到在梁渡视线看不见的地方。 “我是烦我自己。” 门边的墙壁挡住了两人,陈余南靠在墙边,低着头,决心告诉梁渡这件事:“因为我发觉自己好像对你……” 下一秒,旁边的门被推开。 梁渡毫无征兆地进来了,目光直直地看过来。 “对我怎么了?”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复杂的、发烫的情绪:“看着我说。” 没有任何的遮挡物,梁渡将陈余南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到他睫毛轻颤,瞳孔微微一缩,像吓了一跳,耳朵渐渐变红。 “你怎么突然……” “算了,”梁渡余光瞥见店内几道惊讶又激动的目光,收了手机,拉住陈余南的手腕往外走,“先上车。” 陈余南讷讷地挂电话,跟上去,刚拉开副驾驶的门,梁渡又摁回去。 “为什么不让我坐前面?”陈余南有点可惜地坐到后排。 “等会还要吃饭。” 梁渡说着,自己坐到驾驶位上。 陈余南似懂非懂地哦一声,舔了舔嘴唇,心里遗憾。 梁渡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然后扭过头来,还是看着他:“你继续说。” “………” 陈余南:“我饿了。” “说了就带你吃饭。” 陈余南:“这花好漂亮,是送我的吗?” 梁渡嗯了一声:“别转移话题。” 陈余南:“………” “老子就转移话题了。”他哼了一声,很有骨气道。 梁渡沉默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急迫了,语气柔和了些:“那我就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陈余南扬着下巴,扯下口罩,指了指嘴巴,说:“亲一口先。” 车内安静了几秒。 有人轻轻吐了口气,晦涩的视线赤裸裸落在陈余南通红的耳尖上:“你好像不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 “过来。”梁渡低低地说。 话音刚落,陈余南不争气地凑上前去,眼睛不自觉闭了起来。 梁渡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浅浅啄了他一下:“第一次见面讨厌我吗?” 陈余南觉得嘴巴跟被羽毛扫过似的,一点都不痛快,只是痒。 他睁开眼,带了点不满,哼了声道:“不讨厌。” 可下一秒,陈余南便浑身一颤——梁渡的手捧起了他的脸。 这次亲的久了些,他将他的嘴唇温柔地含起来,弄湿了。 “那…喜欢我吗?” 梁渡以亲昵无间的姿态挨着陈余南的唇瓣在说话,唇齿一张,便像在吻着他。 陈余南在滚烫的喘息中勾上他的脖颈:“不喜欢……但觉得你好看。” 他喉结轻轻一滚:“很心动。” 梁渡低笑,随后捏起陈余南的下巴,怜悯地看了一眼他泛肿的唇。 却俯下身去愈加用力地吻住。 惩罚似的。 陈余南喘不上气,直到梁渡放开他,眼神越来越暗:“那怎么办呢,那个时候我的小鱼有女朋友了不是吗?” “所以,” 陈余南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还是继续说道:“所以那时才避着你……” 他补偿性地揉了揉梁渡的脑袋,小声抚慰:“对不起。” “但是这不是也说明了我是个好男人嘛,我……唔?” “你只是忠于道德、忠于关系,而不是自己的感情。” 梁渡捏住了他的嘴唇,幽幽地叹息一声:“可能我这样很幼稚……但我还是想知道——” “如果她没有提起,你有没有可能为了我主动跟她分手?” 陈余南想说什么,唔唔唔地发出声音,梁渡犹豫了下,放开了他。 面对难得展露不安的梁渡,陈余南眼睛一弯,竟然先笑了几秒钟。 “什么啊,你还会担心这个?” 陈余南笑得开心极了:“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追到我吗?” 梁渡抿唇,偏开头不语。 陈余南见他似乎生气了,才把人拉过来哄,尾音仍然带笑:“哎哟,这个你应该早问啊。” “要从哪里说呢,嗯……” “我以前,出过车祸。” 他没打算瞒着,指了指额角的一道疤:“伤了脑袋,丢了几年记忆。” “有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自己有情感障碍,我就想多接触以前认识的人,快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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