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打工一辈子也买不起一个花园的地盘。
“走。”司机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
他踉跄两步,想起不让瞎看,便垂着脑袋畏畏缩缩地给带进去。目之所及只有漂亮的鹅卵石、小径边摆放的昂贵松盆,还有前来沉声交接的男人的皮鞋。别墅里的人把他带去了其中一栋,上了楼,等在一个房间门口。
好大的房间……他心道。
里面隐隐约约有说话声,还有痛吟。
“跟我进来。”一个说话嗓音很沉冷的男声道。
“噢、噢!”
房间果然很大,右侧手是个巨大的落地玻璃门,敞着,白纱被风撩得鼓动,带过来一股股奇妙自然的香味。
是个女人的房间?
“童少爷,医生来了。”男人的语气变得很轻和。
少爷?男人?
王旻瑞实在没耐住好奇心,悄悄抬眼看。
那是张很大的床,顶上悬着床帘,现下规整地束起,暴露出床上人的姿态——一个人正满面痛苦地躺在那儿,露出细而白的右腿。
他看傻了。
究竟是男还是女?
那人从凌乱堆积的枕头里抬起头,皱着脸凶他:“不是医生吗?快点啊,我要疼死了!”
啊,是个少年。
“噢、噢!”他忙不迭跑上前。
——摔下马,有脱臼和轻微骨折。
少爷脾气很臭,倒也不是会为难人吧,就还是离远点好。王旻瑞相处两天下来如是想道。
少爷总是百无聊赖,不能骑马令他无所事事,于是就爱找茬。王旻瑞性格直板沉闷,被挑衅几次也没有趣的反应,少爷也就不爱捉弄他了,只是偶尔问他外面的事情,好像很不谙世事一样。
八年都没出去过?
“怎么了,很奇怪吗?”童燊皱着眉不爽地反问。
“没、没有。”王旻瑞忙装着收拾药物。
童燊也就不说什么了。他趴在窗户口,右腿打着石膏,朝大门那头发呆。
“你记得一问三不知,说我的腿要经常复查,不然,你会死的。”
“啊?”
大门那头忽然有了动静,似乎是有几辆车开进来。
童燊毫无预兆地雀跃起来,在房间里乱窜半天,终于选定,一下蹦进床里装死。
王旻瑞惊吓道:“小心腿!”
没消多久,便有个男人急匆匆上楼来,一进门便切切关问:“阿燊?”
喊出口,男人才看见房里还有个外人,忽然脸色明显一变,两步跨过来,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
“等……”王旻瑞甚至来不及呼救,瞬间脸憋得通红。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正经的男人劲儿怎么这么大,眼里还有复杂的杀意。
童燊赶紧坐起来,“他是我的医生!他什么也不会说的!”
男人还是死死盯着他。
半晌,松了手。
王旻瑞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人没再管他,急急坐到床边看少年的伤。“……还疼不疼?”
“都快好了。”童燊的嗓音从未有过的绵柔,像在撒娇。
不,就是在撒娇。他说完这句话便投进男人的怀抱里。
王旻瑞呆了。
——“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走出房间,门口守着的梁子琛冷冷警告。
王旻瑞在枫城别墅待了一个月。男人单独前来只有这一回。其余两回,都是刘宏打头来看望,那个男人就站在刘宏身侧。
他大约估摸出来是什么情况了。还曾无意间看见男人背着刘宏给童燊递了一张小纸条。
他们动作相当熟练利落,表情却毫无破绽。交接完毕便擦肩而过,好像不熟识,甚至男人还恭敬地低了下头,“童少爷。”
刘宏对此毫无察觉。
但是,这一切跟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他只是个小医生,不想惹任何麻烦。他按照童燊说的回复了刘宏前来问话的手下,方才平安地回到诊疗院。
回到以往平淡的看病开药的生活,再想想那个守卫严密的别墅,那个性格乖戾的童少爷,还有那两人不为人知的秘恋,好像这一段奇特的日子是做了场梦。
原来同一片天空下,真的有人过着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生活。
两年多之后,位于市西的宏帮大本营被一举捣毁。
那场行动之大,不亚于丢了颗原子弹。据说死了很多人,那些凶神恶煞的不法分子劫持了不少人质,幸而最后人质只是受伤,没有死亡,但听说还是死了好几个警察,新闻滚动播报时市民都是情绪激昂的。
王旻瑞脱下白大褂穿过就诊大厅,背后的电视屏幕都在放这个新闻。
那个被“囚禁”的童少爷,会不会也死了呢?
他莫名心事重重,坐进不值钱的小汽车里,静了会儿,才慢慢开回家。
楼道很暗,他在口袋里摸索钥匙。
连廊那头的人家在国外,很久没人住了。这会儿却不时发出窸簌声响。
小偷么?他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没人。
只好继续掏钥匙开门。
又有声音。
他猛回过头,眼前人影一闪,他被捂着嘴连拖带拽拉进了无人的楼梯间。
“嘘!别说话!”
王旻瑞瞪着眼,借着幽暗的光看见个额角有血的男人,他一身狼狈,捂他嘴的手也满是血腥味。
“唔唔!”他焦急地发出声音。
对方似乎很难受,捂着腹部忍了忍,一下歪倒在墙边。
“你怎么样!”王旻瑞忙蹲下身,掀开他衣服,伸手都是血,糊得伤口在哪都看不清。“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来不及了!”男人唇色发白,一把攥住他,“拿上你所有的药,跟我去一个地方!”
梁子琛扛着一身伤,带他连夜去了平兰山。
再见到那个骄纵的童少爷,没想到是濒死。
他中了一枪,虚弱地趴在床上,周围一圈高壮的男人伤的伤,急的急,全都束手无策。梁子琛撕开童燊的衣裳,露出那处伤口,
“我们不能去医院,只有你能救了!”
王旻瑞手不自主发抖,“我……我没处理过枪伤……”
梁子琛红着眼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妈的,你不是医生!?不把他救活,老子也一枪崩了你!”
他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要威胁他先救童燊。
王旻瑞急躁地咽了口唾沫,“没说不救,但我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别抱希望。”
“江源……”床上的童燊半阖眼,眸子里也溅了血。他孱弱地动动嘴唇,“江源……怎么样了?”
说实话,王旻瑞并不觉得救活童燊是件好事。因为童燊本人并不珍惜这份梁子琛拼命换来的劳动成果。
就因为几天之后,一个逃来别墅的老头带来的一个消息。
——江源死了。
于是童燊也疯了。
他先是疯狂地要回市西找江源,过了两周,又开始寻死。同时不断有人袭击这座陈旧的别墅园,控制童燊、对外肉搏、枪战成了家常便饭。
那段日子混乱不堪。王旻瑞辞了工作留在山上,成了一个无偿的“白衣天使”,每天机械而麻木地为这群人治伤。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宏帮是个大祸害,有什么结局都是自作孽,轮不到他来爱心泛滥。
可他就是做不到回诊疗院过以前的日子。
童燊放弃了所有,包括活下去的渴望。唯一像个活人的只有梁子琛。他苦苦支撑这个破烂摊子,虽然王旻瑞觉得他在做无用功。
半年过去,一切终于有趋于平静的迹象。
袭击少了,老头也从屋里跑出来,攥住别墅的管理大权。
梁子琛并不在意老头的所作所为,只要童燊活着,那就是他支撑的意义。他开始每天下山寻找曾经的伙伴,偶尔带回几个人,不过有些人来了也会走,留下的总在少数。
童燊的伤差不多痊愈了,只是没有情绪,像个行尸走肉。给他喂药,他喝。喂饭,也吃。但若不喂,他绝想不起来人是要吃饭的。
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王旻瑞想。看来是时候准备离开了。
外头又有骚动。他走到阳台那里张望许久,大门太远,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他也管不了,他只是个小医生。
王旻瑞摘了听诊器,去衣帽间为榻上小憩的童燊拿外套。
正跪在地上翻找,衣帽间拉门外忽然有一丝动静。
他抬起头,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正要开口喊童燊,便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
——“几天不见,你怎么变成废物了。” ----
第 69 章 69
王旻瑞轻轻放下衣物,成跪爬姿势,一点一点挪到拉门边。缝隙很小,只能看见榻那边的童燊被扯到地上跪着,双手下垂,脖子上掐着一只大手使他不得不仰着头。手的主人刚好被挡住。
他惊得捂住嘴。
难道是刘宏以前的死对头过来要童燊的命?偏偏这个时候不知道梁子琛去了哪里……
——“你是在等死?”
童燊依旧维持那个姿势,他好像不觉得疼,面部毫无生气,眼珠也没有情绪地望着对方。
——“刘宏把你养成一个垃圾了啊。当了几天少爷也还是没有什么长进,越活越废物。”
男人甩开手,童燊便软软歪倒,垂着头不动。
王旻瑞想冲出去,又停住了。
他不敢。甚至连打开这道拉门的勇气都没有。
男人说罢,一脚踩在童燊肩上,逼他仰视自己。
童燊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向,哑声道:“你杀了我吧。”
男人态度更加阴冷,“哼……我确实打算这么做,不过既然你说了,我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让我想想怎么做才更有意思……不如把你绑起来,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杀光你那些废物手下的,如何?”
童燊终于有了反应。“他们……”
男人立刻用力将他踩下去,“蠢货!你敢为那些臭鱼烂虾跟我求情?”
童燊低低地痛哼,他掰不开男人的脚,反倒遭男人脚尖的扭转碾压。男人毫不留情,口中不断辱骂:“没用的东西!看看你这副样子!嗯?你还分得清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是男人就起来打我,没用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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