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哥们儿,叫你们老大过来,我有话跟他谈。”
男人抬了下枪口,“Shut up,bitxx。”
“我有钱,dollar。”他用蹩脚的英文道,“你想要多少?嘿,我不是要跑,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叫葛译文,葛译文知道吗?译文葛?”
对方毫不客气地拉了保险。
“好好好……”林泓羽缩了下脑袋,小声嘀咕:“脾气还挺大。”
顶上可以看见外头的天早就黑了,不知道是否已经进入深夜。雨一直没停,忽大忽小,林泓羽觉得阿强要是还活着,应该也快淋傻了。他仰靠在椅子里仔细想了会儿,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钟亦杰传了假话,童燊听不出来么?如果连他也想自己死,有什么好处……
难道童燊发觉他有问题?
不可能吧……林泓羽皱起眉头反思自己几个月来的言行,他本来就是个混混,不是什么正义的警察,自己混和跟着童燊混并没有区别。只不过多了个前提——在得到童燊的信任之后探查他哥林泓飞的死因,仅此而已。
如果同时可以顺带替他哥完成心愿,拔除宏帮余烬,那更好了。
可是直到眼前为止,他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不是吗?而且童燊……并不像怀疑他的样子。
那几个拥抱……
林泓羽陷入无妄的回忆。
很可笑,也很讽刺。他哥是因为童燊的养父刘宏死的,他却在颂坦这个龙潭虎穴的地方想念童燊施舍的拥抱。
搞不懂。童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只局限于小小的二楼,却在拼力推动着某些事情的发展。
我是棋子吗?一颗正好跳进他棋局的棋子?可是分明,童燊对他的模式和态度,和别人都不一样。究竟来颂坦这一趟,是童燊想的,还是不想的?他是不是更想攀附钟亦杰?
小羽。
林泓羽倏地睁开眼。
林泓飞最后一次来找他的时候,整个人变了很多很多。一身正气被奇怪的顽劣和戾气所掩盖,他的行为甚至是鬼祟的、谨慎的。他把林泓羽拉到隐蔽的巷子里,捧着他脑袋足足看了十几秒,死劲把他抱住。
“小羽,哥以后不能常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那时候他俩见面的次数已经下降到了两个月都不一定有一次。林泓羽算是看穿了,对方没有了才相认时的热情,估计是想丢下自己这个拖油瓶,所以推开他道:
“随便你。”
林泓飞没有介意他的叛逆。
“给。”他掏出一张卡塞进林泓羽的手里,又谨慎地看了眼巷子口,“这是我拜托秦队存的,你拿着。我不来看你,你要什么都去买,听见没有?还有,尽量别打架,万一他们人多,我又不能来帮你……”
巷口有人走过,林泓飞敏感地动了下脚。
林泓羽没忍住问出了口,“你干嘛不来看我?你不是自诩我哥吗?”
对方一怔,笑了,“我当然是你哥,一辈子都是你哥。”他掏出张照片,上面是个不起眼的男人,“我想抓他。”
“这是谁?”
“一个毒贩。”
林泓羽看着上面斯文普通的脸,没办法把他和毒贩联系到一起。可是就像经常跟他打架的那伙人里有一个是学校的优等生一样,有些事情根本不能以貌取人,看着温和的长相往往更残忍。
“怎么抓?”
“他逃去了国外。”林泓飞把照片收起来,黑亮的眼睛十分坚定,“等我搞定眼前的事情,一定要抓住他。”
林泓羽迟疑地问:“很危险吧?”
“有一点。”林泓飞抬起眼,才发现少年脸上没能掩饰的担心。他笑了,搓了下少年的脑袋,“不过你哥我可是最优秀的,不会有事。”
“.…..我才不管你。”
“我要走了。”
“这么快?”
“我现在不能在外面久留。等哥忙完,回来给你买盐水菠萝。”
林泓羽甚至怀疑,如果他哥没死,在自己已经二十一岁的情况下,对方还会买盐水菠萝给他。在老妈死之后,林泓羽对亲情毫无期待,因为那代表着啤酒、脏乱的家、没有逻辑的醉话,和他爸愚蠢的死亡。如果他也死在颂坦,那么这个家终于算是完了,各有各的死法。
他试图想让葛译文和国内产生联系,露出马脚,帮他哥完成另一个遗愿,是不是太过高估自己了?
哥,如果是你,现在该怎么办?
门开了。
一股雨汽扑进来,令屋内的闷湿更加严重。
“哈,还醒着呢。”
葛译文踩着皮靴踱进来,每一步都是厚泥。竹地面与鞋底碰撞发出空空的声响,这动静令夜里不再具备夜里该有的宁静。
他示意看守的家伙暂时出去。
可能喝了酒,葛译文一身酒味,但是步子很稳。他走到竹架那里摸出盒雪茄和火柴,慢条斯理地绞开点燃,又拿了边上的洋酒,倒了一杯,自己喝了。
“来一杯?等会没那么痛苦。”
林泓羽盯他,“好啊。”
葛译文咬着雪茄笑笑,倒了一杯拿过来。
他很“好心”地递到林泓羽嘴边,是同一个杯子。林泓羽没那么矫情,低头往嗓子里饮,他太渴了,高度酒精一路滑下去,像是刀子,最终在胃里炸成了苍耳,绞得胃体痉挛。
“嗯?”对方把雪茄也递到他嘴边,像是对他酒量的嘉赏。
林泓羽当真抽了一口。可是那味道和普通香烟大不一样,烟量也大,呛得他脸有些涨红。他叫那烟过了遍肺,好像当真不饿了。
“在他跟前不抽?”葛译文戏谑道,“噢!差点忘了。童燊这个人,就是规矩多。”
林泓羽轻轻吐出口里的烟雾,“怎么,葛老板以前伺候过童老板?”
“伺候谈不上,”葛译文直接坐到小矮桌上,拿脚把那炭火拨了拨,最后一点星火无声熠熠。“伺候他也需要本事。”
看林泓羽没什么反应,葛译文又说,“他现在是虎落平阳,折腾不了人了。能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只有梁子琛那傻逼。我一直怀疑梁子琛对他有意思,你觉得呢?”
林泓羽挑起眉,没想到毒贩也这么八卦。
“没看出来。”
“哼。”葛译文狠狠抽了一口,“梁子琛还给他洗澡,喂他吃饭,说清清白白,鬼才信。”
林泓羽皱起眉,“你听谁说的?”
“我看见的。”葛译文斜撑着身子,似笑非笑,“在宏帮的时候,他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腿,都是梁子琛贴身伺候,听说连上厕所也得帮忙。”
葛译文说着,眼里闪现污秽的神采,像调侃。
被绑在这里随时可能被干掉的情况下,讨论关于童燊的这种问题,林泓羽只觉反感。
“葛老板以前不是不在别墅么,知道的还挺详细,这么关注他啊。”他扯起嘴角,“不会葛老板也暗恋我们童老板吧?”
葛译文低低地笑了一声,“听你这意思,你喜欢他?”
林泓羽表情凝滞。
“哈哈。看来被说中了啊。”葛译文摇摇头,“真是想不通啊,童燊到底有什么魅力这么吸引男人?”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葛老板何必说得这么煽情?如果当初我进的是葛老板门下,也是一样卖命。”
“那你现在就不会死到临头。只要童燊在场,钟亦杰眼里就不会看见任何蝼蚁。他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马仔,只可能因为感受到威胁。”他玩味地说,“你跟童燊关系不一般吧?”
“确实不一般。”
林泓羽无谓地歪了下头,“不谦虚地说,我救过他的命,所以待遇好点儿。”
“我可不相信仅此而已。”葛译文拿出手机,翻了翻,“让我看看关了你一天一夜,童燊联系了我几次。”
林泓羽心口一动。童燊在想办法直接联系葛译文?是啊……那边应该已经很久联系不上他们两个了。
“噢……十二次。不过我已经屏蔽了他用的所有号码,总算清净了。”葛译文耸耸肩,“看来钟亦杰还是顶不住美人关,居然泄露了我的联系方式,真是猪队友。”
葛译文皮笑肉不笑,看起来略显怪异。“不过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个优点,答应别人办的事,无论如何也得办了。虽然钟亦杰也是个人渣,谁叫我欠他人情?为了以后不用更大的筹码交换,我现在还是尽快还了这个人情算了,正好,也能叫童燊难受难受。”
“……你想多了。”林泓羽说,“我死了,童老板不会有任何感觉。”
“哈,那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葛译文站起身,拎着杯子又去倒了一杯,“不好意思,太久没有跟说中文的交流,原谅我说得有点多。作为回报,等会我会下手干脆点的。”
林泓羽盯着他腿上的匕首鞘。它被设计成了正手姿势才好拔出的样子。腰上没有枪。但他可以叫人进来一枪了结他。
“不用看了。”葛译文干脆拔出匕首插在桌板上,“如果你想自己像烤鸭那样变成一片一片,我再考虑使用它。不过友情提醒,那样可不快活,上一个这样选择的人叫得嗓子都喷血了。”
林泓羽沉默地盯着对方。他想起营地外挂在树上的黑壮男人。野外说不定有野畜,死了也会变成“一片一片”。
“……既然如此,我想死个明白。你在颂坦也不好过,童老板低下头来送钱上门,你何必不接?”
“谁不爱钱?我是厌恶童燊。”对方蔑着眼角,“罢了,对着快死的人,说了也无所谓。”他移开冰冷的眸子,像是在心里勾勒童燊的脸,嗓音里压抑着淡淡的讥讽,
“我真是好奇,像他这样离不开男人、只会利用男人的薄情的废物,当年他的心上人惨死的时候,他到底有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
第 48 章 48
……惨死?
“很惊讶吗?你是不知道他有个心上人,还是不知道他的心上人已经死了?”葛译文饶有兴趣地问。
林泓羽嗤笑,“我说怎么迟迟不动手,光和我聊女人才感兴趣的破事儿,原来是有情仇。怎么,该不会是你们两个同时喜欢上谁,人家却选了童老板吧?”他勾着嘴角眼神上下一扫,“输给童老板,你也不冤啊。”
葛译文的脸部明显抽搐了下,嘴边的笑逐渐阴翳。他拔出那把匕首,踱近。随着他抬臂的动作,刀尖在林泓羽大腿狠狠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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