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泓羽放了包，“我下去一趟。”阿强知道他要去干嘛，懒洋洋应了一声，又爬起来翻包，“强哥我先垫巴点儿，饿得老子腿都没劲儿了。”
说话间林泓羽已经关了门。他径直下楼拐去了方才经过的街口，那里有个卖电话卡的小店。
“phone card，have？”他磕磕绊绊地问门口坐着的女人，对方看也没看他，指了指柜台上的纸壳板——那上头用粗笔写了好几种电话卡，还有不同流量包的，价格也不一样。他选了两个大包的，掏钱付账。女人抽走票子，从手边的盒子里挑了两张给他。
正要走，又看见柜台里有烟。
他不认得牌子，随手选了包。
林泓羽一边插卡一边退到小店外的空地边，那儿有条黄毛狗正埋头饭盆狂吃，狗绳一直拖到远处的电线杆上。等手机开机的间隙里，他抽出根烟点了，入口又呛又辣，他皱着眉看了半天烟盒，看不出门道，便在心里叨咕估计是假烟。
他蹲在黄狗边上，一面抽一面看手机，等界面都显示出来，他便拨了个电话。
那头叽里咕噜说了一段，直接给他挂了。他瞪着眼愣了半天，才想起国外拨是要加一堆数字的。
他烦躁地搓搓脑袋，把烟叼嘴里，认认真真地输入脑子里背下的数字，确认了一遍才点了拨通。
嘟嘟。
他松了口气，继而又紧张起来，夹着烟等。
“喂……喂？”他说。
“啊呀，是阿泓啊！”——是保姆的声音。
林泓羽颓下去，“是我……他们，都不在？”
“你找童先生呀？啊呀，他这个点正午休呢。你平安到啦？唉哟……去了那么远，可是辛苦了……欸？童先生，您怎么起来了？”
林泓羽立刻竖起耳朵，好像听见童燊在那头轻轻说了什么，保姆答“是阿泓”，那头便窸簌响了会儿，应该是在交接电话。
他顿在那个姿势。
片刻，话筒里传过来一声：“喂？”
林泓羽整个人莫名紧绷，好像在接受监督一样腰背笔直，他第一回在电话里听童燊的声音，这破电话卡搞得对方嗓音失真，跟平时听起来一点都不一样。
“喂？”童燊重复。
林泓羽赶紧道：“喂？”
“到了？安顿下没有？”
“唔。刚到。”林泓羽弹了下烟灰，好像抱怨一样，“这儿好他x的热。”
“那里比国内热，蚊虫也多，晚上睡觉记得用驱蚊药。给他装了么？”他好像是在问保姆，后者忙不迭地应了。
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好婆婆妈妈。林泓羽才懒得在意这些，不过听在耳里倒是不烦。
“你没睡觉啊？”
那头顿了顿，“刚准备睡。”
林泓羽看了眼时间，平时这时候早就睡深了。
……该不会是在等他电话吧？
“一切都还好？拉彭和葛译文都没有动静吧？”童燊岔开话题。
“没有，我们混在旅游团里面，应该没人发现。”
“那就好。”
——好像又没话说了。
林泓羽绞尽脑汁，使劲吸了口烟，“我就汇报一声我们安全到了，童老板睡吧。”
“……好。”
挂了电话，林泓羽看了眼屏幕，总共才一分半钟。童燊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远没有保姆阿姨的高兴。
他揣了手机，蹲在那儿把烟抽完，扭头看见大黄狗盯着他眨巴眼，他便故意朝它吐了口烟圈。黄狗警敏地一缩，吠几声，林泓羽不管它，只把烟头塞进路缝缝里。
拧开房门，阿强正靠在床头看电视，乐得嘎嘎笑。“回来了？呐，吃点儿。”
他扔过来个饭包，估计是码头上卖的那东西。
林泓羽坐到床边，一边拆开来往嘴里塞一边道：“把电话卡换上。一会儿去集市里面看看，那个古玩店……操，这什么味儿！？”
他吐也来不及吐，饭包里好像一股草腥味，米也硬硬的，吃起来口感怪得很，要不是夹了块炸猪肉排脆香，他都要怀疑自己吃了个什么玩意儿。
阿强一副过来人口吻：“多吃几口就习惯了。来来，其实沾点儿蒜汁吃还行。”
那蒜汁给他沾得特脏，林泓羽嫌弃得不行，再叫他吃肯定是吃不进去的，干脆把猪肉挑出来吃了，又拆了另外两个饭包专吃肉。
“卧槽！”阿强急了，“老子还打算当夜宵呢，你特么把肉全挑了我晚上吃斋啊？”
“靠，”林泓羽一口包了，胳膊肘顶他：“等会上集市给你买！吃你几块肉至于吗，抠死你啊。”
两人吃了喝了，虽然不对胃口，也算勉强填了肚子。稍作休整，确认了下地图，便带上随身的东西下楼去集市。
外头雨停了，还出了日头，笼着股湿热又干净的稠密空气。这处离集市近，到处都是旅游的人群，大多集聚于远处那方入口——空中横亘着几十条拉绳，小旗帜和灯列次排布，尽头便是黄色的圆顶建筑。
两人背着包，像千百普通游客一样，顺着人流进入集市。 ----
第 42 章 42
就好像那道巨大的、有着新世集市标志的门框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一样，他们一踏入这方繁闹斑斓的空间，便闻到复杂弥漫的食物的味道，还有湿热空气下憋闷的汗水味。眼前是弧形的广场，正中是一座很高的土色女神雕像，像是fo教，又不全然像。雕像后便是集市的圆顶，有些斑驳褪色，最下面还有明显缺损，但足够硕大，显得十分宏伟。
“我去，这么大？”阿强昂着脑袋，整个天空都被平行拉起的绳子划成一块一块，上面挂着的装饰被风拂得统一漂泊，相当好看。
不少人进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朝雕像合十行礼。林泓羽不禁走近一步，有些好奇地望——它垂着眼，好像含着笑。
“喂，看什么呢。”阿强走过来。
“没什么……”林泓羽回过神，再看那雕像又并没有笑，只是嘴那里缺了一块，望着像笑。
他们往里走，过了圆顶建筑，出口再次开朗——以此处为起点，面前一共分了六条入口，看游客穿梭的样子路与路之间应该是连通的。其中一个入口是个水果摊，五彩斑斓的水果被摆放成梯式，煞是惹眼。
于是二人便选了那一条。
一路行进，炸串摊儿特别多。阿强走几步路又喊饿，再定睛一瞧：那摊儿上搁的都是漆黑油亮的虫子！登时汗毛一竖，“什么玩意儿！”
“嗬，这可是好东西！”林泓羽把他一揽，“不是饿了吗？来，我请你！”他随手点了几样，接过来往阿强面前递，见他瞪个眼，坏笑道，“怎么，你不会不敢吃吧？”
“屁、屁！”阿强咽了口口水，逞强地接过几串，“你强哥就给你看看什么是真男人！”话是这么说，但这炸蜘蛛腿是腿身子是身子的，实在忒恶心，他那嘴就跟胶水粘了似的张不开。
“草……这东西不会有毒吧？”
林泓羽嚼得嘎巴响，“不敢吃就算了，别为难自己嘛！”一面悄悄示意隔壁那几个白人姑娘，“看人家美女多爽快。”
说着，那些美女热情跟他俩打招呼，他还笑着摆了摆手。
被林泓羽看扁倒没什么，给美女看扁就是奇耻大辱！
阿强狠下心，一口咬了一整只，都没怎么嚼就囫囵咽了，龇牙咧嘴地痛苦道：“好吃，真好吃……”
那倒霉样儿惹得几个姑娘大笑，阿强哪知道味儿啊，一瞧美女笑也皱着喜感的眉毛跟着嘿嘿笑。
就在这时候林泓羽突然感觉到右肩的包轻微地摆动了下。
他倏地回过身，正抓住一条手臂，还没攥紧，对方已经鱼似的溜了。
“别跑！”
阿强愣了一秒，拔腿就跟，又想起什么，忙返回来扔下钞票，连串儿也扔了，飞奔而去。
前头俩一个跑得比一个快，等他跟上之后，林泓羽已经气喘吁吁地停驻在一条细路中央，口中低低几句粗骂。
“跑了？”
“跑了。”林泓羽扯过包，下头给划了道口子，钱包没了。他赶紧摸摸口袋，还好手机在身上，证件在宾馆，不然全给摸走了。
“x的，偷到祖爷爷头上来了！”阿强吐了口唾沫，“个兔崽子跑得倒挺快！”
林泓羽看了看四周，这条路明显偏，游客只有零星几个，店铺也没多少，粗看多是卖纪念品的。这附近本来就乱，又是几大势力交错的中心点，再这么逛荡下去俩人得光屁股回去。
“别玩了，赶紧找地方吧。”
阿强也没了游逛的心思，粗粗地应了一声。
按着梁子琛给的店名和大致地图，两人寻了二十多分钟，反复绕了好几圈，终于在街尾找到个不起眼的店铺。铺子卷帘门只拉了三分之二，跟不开张似的。林泓羽反复将店名和手机上的比对，名字一模一样。
“是这个么？”阿强狐疑道。
“进去看看。”
林泓羽低头跨进店里，光线并不很亮，打眼一扫就能看见小店全貌——与这条街上其它店一样，柜子里卖的都是玉石珠串类的纪念品，墙上挂着些金灿灿的服饰和头饰。右手侧有个竹架展台，摆放了不少铜色雕像，和广场上的造型差不多，做工倒有点儿意思。
阿强趴在柜上，里头好几个玉串牌牌上都写着“无现货”。
“生意还挺好。”阿强朝林泓羽示意。
林泓羽对这些不感兴趣。这么大个店没老板是不可能的。
他侧了下头，注意到柜台那里好像有只脚在晃啊晃，同时还有激烈的刀剑声，明显有人躺在那里玩游戏。
“老板在吗？”
——“随便看随便选，不讲价。”
那声音非常年轻、散漫，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
林泓羽缓缓走近柜台，果然齐腰高的玻璃柜后有一把躺椅，老板背对着他们，穿了身脏兮兮的背心，头发也是褐黄的，也不起来招待，只专心致志地打游戏。
他敲了敲台面，“有烟斗卖吗？”
对方使劲晃了晃手机，游戏还是无法挽回地失败了。他似乎为此感到丧气无趣，慢吞吞地回过头，露出一张混血少年的脸庞。
怎么是个小孩儿？林泓羽暗暗讶异。
“我这儿只卖纪念品，没有烟斗。”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皱着眉头，好像很不耐烦，鼻梁上隐约有没褪去的雀斑，但却并不影响他长得恰到好处的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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