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概什么都来得突然,走得很快。 牧轶又说:“求婚仪式。” “嗯?” “以后补给你。” “没什么好补的。”江行起说。 牧轶则没有多言,他向来也是个实干派,更擅长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一切。 父母那边,原本江行起可以不用告知,他也不想说,反正怎样他们都会知道。 他们闹得实在很僵,从香城开始就没联络,只是妈妈的突然到访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今天也是。 牧轶向她问好,而后自觉去了书房,家里只剩下江行起和她。 “妈,你来得正好。”江行起说:“我和阿轶下周三去领证。你那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江妈妈笑了下:“怎么这么突然决定?” “外公还有阿轶的祖父都是这么想的。” 江妈妈沉吟片刻,最终说:“行起,我是问你。” “问我?”江行起靠在沙发上,原本要去拿烟,想了下还是没有:“阿轶对我很好,我当然也希望早点定下来。” “你真的想好了?”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江行起又不是傻子,干脆直接出声问她。 “行起,泽泽在医院。”斟酌之后,她还是问:“你要不要去见他?” 宋泽。 又是宋泽。 江行起气极反笑:“你到底是我妈还是他妈?” “行起……” “我说我要结婚,我的妈妈连一句祝福都没有,还让我去医院看别人。”江行起闭上眼睛:“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看到他。” 他们都是一样的。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江行起听见她在叹息。 “我还有事要忙。”可是就连这声轻轻的叹息也很重,压得他难以喘息,江行起站起身:“你早点回去吧。” 事实是,夜半三更江行起都还睡不着。 他想知道宋泽的情况并不难,因为绝食而被送入医院,疑似患上厌食症,基本的摄入都无法满足,现在只能打营养针度日。 其实江行起没想到会这样。 在他印象里,宋泽无坚不摧,虽然关乎成功失败这一点他会额外执拗,但那总是阶段性的,不可能伴随一生,更不可能打击他到这个地步,要放弃生命的地步。他自诩自己对宋泽并没有这么重要,甚至还不如一个冠军,所以确实从来没有预料过,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局面。 不过宋泽有人关心照料,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么多人爱宋泽,并不缺他一个。 他想他应该去睡觉。 凌晨时分,护士换班查完房,刚轻轻关上门,抬眼就看到一个男人。 他个子很高,站在这里也很突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但相貌很好看,只是一眼给人的感觉有点疲惫。 护士刚想说“病人已经休息”,可是那人解释都没有,大概很熟的样子,他打开门直接进了刚才的病房。护士下意识认为亲人探病,不想横生枝节,只好作罢,自己离开了。 会客厅开着灯,病房内倒是没有,江行起踏入其中,停在两间屋子的交界处,能看到黑暗里的宋泽抱着那只绿毛大眼玩偶入睡。 他真的瘦了很多,黑暗都掩饰不了他的苍白。睡梦不再舒适放松,他眉头皱着,神色痛苦,却是不堪承受。 江行起往里走了一步。 他知道自己大概是疯了,下次体检的结果大概率不理想。 …… 那又怎么样呢。 他在宋泽的身旁坐下,握住了他的手,有点发凉,想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 就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好像把宋泽闹醒了,他的眼皮微微抬动又落下,好像随时会睁开眼睛。 “你真的这么难过吗。” 江行起说。 难过到要主动放弃生命。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宋泽吗?还是说真的,是他错了?是他误判了? 没有人回答他,但宋泽好像平静了一点,又重新陷入睡眠。 他又静静坐了一会儿,很快便起身离开。 江行起离开后,不到一分钟,宋泽终于自半梦半醒里睁开眼睛,过了会儿,他没有按呼叫器,而是径自起身,出了病房。 走廊上没什么人,护士见他一个人出来,主动问:“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一旁电梯上不断下降的数字,护士担心他身体问题,走近问:“是哪里不舒服?” 这时宋泽终于摇头:“刚刚有人来看我吗?” 原来是问这个,护士颔首:“有,刚刚走,才——” “刚刚走?” 护士愣愣地点头,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好打断。 宋泽住得很高,一眼看去,三个电梯层数的都在不断下降,最快的已经要到一楼。 好多念头都被摒弃了,他好像才是一个被注入一丝生气的提线木偶,转身到楼道,推开门便从安全通道跑下去,身后护士的惊呼声都被他置于脑后。 是他吗? 他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是不是,也在想他? 他还关注他是吗?他还是放心不下是吗?他没有忘记他。他还会来看他。 森冷的绿光给整个楼梯层都注入寒意,偏偏天气其实燥热的,宋泽没有停歇,气喘吁吁推开一楼的门走出通道时,满背是汗。 他环顾四周,深夜医院也照常运转,可是这人流里没有江行起。 宋泽转头去看电梯,都下降完毕,停留,又回去,可是出来的人里,也没有江行起。 大概是梦。他只能这么去想。 如果是梦的话,其实他也应该高兴一些,毕竟以后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其实也大概不会再见了。想到这里,近几天重复的感觉又出现,来得骤然,侵袭全身。心如刀绞?这个词到现在才贴切。 而仍然不死心地在医院附近游荡一圈后,连烂熟于心的车牌号都没看见,宋泽又在夜色里站了好久,方才搭电梯回去。 护士见他回来了,高悬的心才定下来:“病人身体情况不稳定,不宜四处走动。”说着又要把宋泽带回病房。 宋泽点了点头,他态度稳定,护士才敢多跟他说别的,一边和他一起去病房:“先前叫你也叫不住,来看你的人根本没下楼,结果你急急匆匆就追下去了……” “什么?” “他根本没下楼啊。”护士帮他打开门:“喏,一直在你病房里等你。”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会客厅的窗帘都拉上了,亮光也调得很微弱,但人是清晰的,然后宋泽的眼睛变得模糊。 江行起站在会客厅,背对着他们,回头看见护士和宋泽,低头说了两句,结束通话。 ----
第85章 或许的概率 护士又跟宋泽强调了下注意事项,看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能嘱咐病人家属:“家属不能让他再乱跑,要静养。最好明天监督他正常进食,正常情况过两天就可以出院。” “好。”江行起颔首,“谢谢。” 等护士都关上门离开,宋泽还站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江行起说:“自己洗澡睡觉。” 宋泽的嘴唇动了动,步子仍然挪不开。他想说,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为什么你没有走?你是否仍然厌恶我?出于怎样的原因才出现在这里? 可是说不出来,泪水先声夺人,无知无觉落得满脸都是,比起孩童的嚎啕大哭而言太过平静,较于成人的崩溃哭泣而言又太汹涌。 旅人跋涉千万里风雪,好像重新回到家中。他被江行起搂进怀里。 “好了,明天再说。” 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惶恐的感受如潮水褪去,江行起把他往怀里按了按,就像过去那样。 此时此刻,他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 哄睡宋泽不太难,他现在身体状态很差,需要休息,确实也按照江行起所说乖乖闭嘴了,渐渐在江行起怀里就闭上了眼。 江行起知道宋泽醒来见不到他会胡思乱想,没有离开太远,早晨将就着让牧轶在附近的会所见面。 “早。”牧轶半个小时后要去上班:“昨晚什么事。” 他当然是明知故问,知道江行起什么时候出的门,要查目的,不也很容易吗? 但江行起不想再有任何弯弯绕绕,开门见山:“我们别结婚了。” 牧轶没说话。 “这次的资金不会断掉,这是补偿。”江行起道。 “行起。”牧轶终于有了反应,一贯的平静被注入一丝波澜:“跟着我,你的路会好走很多。” 他说的是事实,江行起知道,而没有类似牧轶这样的助力,依现在的形势,他以后在燕城的仕途上可谓寸步难行,一个老孙都会让他不好过。 可是那又怎样?踏进医院的时候他就决定了。 “我会离开燕城。”江行起给他倒了杯茶:“钱在手里,总有出路。” 雾气慢慢悠悠升起来,牧轶的神色隐藏在后面,好久之后,江行起才听见他的声音:“那我呢。” “抱歉。”江行起说:“如果在资金方面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牧轶还想说话,江行起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知道宋泽不敢找他,于是给护士留了电话,让她等宋泽醒来后拨给自己。 “告诉他我马上回去。谢谢。” 牧轶从来没有看到过江行起这个模样,这么关切,就算仅仅是来自别人的一个电话,所以最后他把话吞了回去。 “再见,行起。” “再见。” “他醒来后就到处找,没找到你,就坐在房间里发呆。”护士刚要换班,准备离开:“我让他给你打电话,他也不打,就拨给你了。” 宋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醒来很久,手背上的针眼醒目,他侧脸望着玻璃,那里可以看到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很是入神,连江行起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我从西门来的。”江行起说:“那里看不到我。” 宋泽回过头来,微微张唇,看来加湿器不够,他嘴唇又有点发干了。江行起接了杯水递给他:“喝了。” 宋泽接过水,只喝了一半,又抬头看着他。 “午餐想吃什么?”江行起问他:“我让人熬汤送过来?” 宋泽想说自己吃不下,但是又怕江行起就此离开,于是点头。 “水果要不要。” 他什么也不想吃,但江行起说了,于是他又点头。 “等你好点了再吃甜点。”江行起把消息发给助理:“我之后得去趟单位,让别人来照顾你。” 宋泽再度点头,他甚至一句话也不敢说,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他应该死在了那天,是否这样就不会有梦醒的风险? 所以在确认之前,他需要小心一点。 上午江行起就停留在这里,陪他做了身体检查,虽然各项指标还是因为之前的极端行为不太正常,但好歹在逐渐归于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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