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没有继续吃,刘雅君刚想说如果不合他胃口,她可以帮他换成别的,郁初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手机除了陈商也没有别人知道号码。 郁初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似乎是慌乱,然后,看起来好像有些难过,还有些落寞。 她坐在郁初旁边很久了,郁初一直都是冷淡的、好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郁初脸上看见这么生动的表情。 刘雅君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她看着郁初拿出手机却没有按下接听,还想继续看,但是她妈喊她过去端菜,她只能离开。 郁初看着手机上跳动的“陈商”两个字,想拒接,但还是在最后一秒按下了接听。 陈商的声音很快从那头传了过来。 他说:“郁初,我出车祸了。”
第30章 郁初腾地站起来, 张了张嘴,又闭上,死死抓着手机, 呼吸变得急促又不安。 没等他说什么, 陈商自顾自报上医院位置, 末了,加上一句满怀期盼的:“你要来吗?郁初, 我现在很需要你。” 第一次被人说需要。 郁初人已经走出几步,顾不得之前发生了什么, 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满脑子都是陈商是不是蠢,早就跟他说了开车小心点, 车技那么烂,连后视镜都能剐蹭坏了。 走到店门口,他又回头, 一边硬邦邦哦了声, 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放在桌上。 刘雅君忙完再过来的时候, 郁初人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一张十块钱。 她看了眼厨房位置, 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来, 那是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零花钱, 她把郁初的那张十块钱放进自己口袋,又把自己的那张十块钱放到厨房里面放钱的抽屉里。 医院里, 秦方听着陈商打完全程电话, 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等陈商挂断电话,他上下扫视陈商, “你得内伤了?片子不是没什么问题吗?” 就在送陈商回去的路上,车是秦方开的,他开车快得不要命,结果碰上前车莫名其妙突然刹车,紧急刹车都没能阻止两车撞上,车头撞得稀烂,得亏车配置高,里面人没受什么大伤,秦方手臂撞到了方向盘,骨折了,陈商脑震荡,看起来是没什么大碍。 做笔录的警察刚走,陈商就给郁初打了电话。 听见秦方的话,陈商捂着脑袋,“我这脑震荡不算伤?” “你让人小孩儿来医院能干什么?就算住院,这不是有我陪着你?”秦方晃了晃自己绑着绷带的左胳膊。 “我俩不是一个科。”陈商理由很充分。 不过秦方是干律师的,也会猜人心,连着啧了好几声,“你什么时候也嘴硬了?不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那小孩儿和好吗?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要不是深知陈商为人,秦方还真会觉得他俩有什么奇怪的猫腻。 陈商这人虽然脾气好性格好人缘好,但也没好成这样,至少是不会对他们这群朋友用什么苦肉计来求得和好的,一顿饭已经是顶天。 再者,朋友之间吵架请一顿饭确实就能和好了。 哪里需要谁哄谁。 被猜中心思,陈商也没否认,思考了一会儿,“你说我要不要装得严重点?”过了一会儿他又自己否决:“不行,他已经很讨厌我骗他了,我不能再在这种事情上骗他一次。” 秦方选择沉默。 郁初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不止一个人的声音。 他是打车来的,下了车一路跑过来,很冷的天硬是跑出一身汗,胸口不停起伏着,他的手放在门上,很快又缩了回去。 里面传来秦方打电话的声音,“真撞车了,回不去,我在陈商这儿住几天。” 对面是秦方父亲,催秦方回去走亲戚的,秦方好不容易才出来,这会儿左手骨折了,更不乐意回去了。 他说完又把电话给了陈商。 郁初听见陈商笑了声,喊了句叔叔,又替秦方解释,“叔叔您放心,秦方他说的是实话,我俩现在一起在医院。” 秦方的电话很快就挂断了,他笑了声,“得亏是你,要是换成别人,我爹不知道还得说多少屁话。” 陈商也笑:“得亏是我。” 两人听起来关系很好。 郁初之前在陈商口中听过很多次秦方名字,不论是要让秦方帮忙还是陈商以前给他的个人简历上,那上面也写了秦方的名字,说是他最好的朋友。 秦方也很优秀,家境优渥,他自己也是律师。 这样的人,才配和陈商当朋友。 郁初站在病房门口,双手慢慢攥紧了,剪得很平整的指甲都掐进肉里,但感觉不到一点疼,只是脑子里在想,反正都有人陪着,为什么要喊他过来,说什么需要他。 他刚刚头脑一热,又忘记了,自己在陈商那边,只是一个成年以后就会抛弃的小孩儿。 他该对陈商心存感激,不该因为陈商欺骗自己而生气,那都是为了他好。 所以他听陈商的话,喊他哥。 郁初低着头,咬着牙把鼻子冒出来的酸劲憋回去,转过身,还没能踏出一步,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郁初!”是陈商的声音。 郁初抬起腿就想跑,但陈商似乎预知了他的行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跑什么?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 郁初卯这劲想把胳膊从陈商手中抽回来,但他力气实在敌不过陈商,只能硬生生被拽着,还被拽着转过了身。 郁初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你放开我!” 终于听见熟悉的暴躁语调了,陈商内心刚有一丝窃喜,就看见小孩儿一脸怒色地抬起头看他,眼眶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 陈商一愣,“怎么又要哭了?” 郁初瞥过脸咬着牙不说话。 陈商赶紧抬起一只手去擦郁初脸上的眼泪,不过还没碰上就被郁初偏过脸躲开了,陈商只好收回手,语气更加温和,“先跟我进去?” 这回他没强拉郁初。 刚才只是他看见门口有个脑袋在动,一看就知道是郁初,结果一出来发现郁初那姿势不就是想跑,他想都没想就把人给拉住了。 郁初扭着脸脚底下跟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抗拒的意思十分明显。 陈商低下头来,“郁初,你看我脑袋裹着这一圈,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吗?或者说,在你心里,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吗?”他语气还是温和,但话里透露出来的情绪却是难过的,“在你父亲的事情上欺骗了你是我的错,不管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愿意接受,但你跟我说我谁都不是,是气话吗?还是认真的?” 郁初一下子变得僵硬无比,他不敢扭头看陈商,陈商却给了他机会:“你要是认真的,你现在就可以走。” 陈商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郁初较劲这个,也没想过自己还说出口了。 本来只是他单方面照顾郁初,现在却变成了非得要个名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执着于那个名分干什么。 郁初愣怔片刻,张了张嘴,又立马闭上,僵硬地转过身,看见陈商头上缠着的纱布,还有陈商直勾勾落在他身上的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眼神。 陈商一直是温柔的,郁初被他看着很多次,他的眼神一直都是坚定又柔和。 可是现在,郁初从他眼神里看见了难过。 郁初嘴巴微张。 他不说话,陈商也就静静等着。 郁初的手又一次攥成拳。 “你们俩在这儿杵着干什么?”秦方上了个厕所出来才发现这两人搁门口站着,他眨了眨眼,朝郁初伸出没受伤的右手,“你好,我是秦方。” 郁初瞥了他一眼,没伸手。 秦方也不觉得尴尬,一看这两人气氛就不对劲,他收回手,哎了声,“有什么事先进去说,一会儿护士过来得骂人了,医院里可不准大声喧哗。” 他说着推着郁初后背,郁初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还没甩开秦方的手,陈商就已经把秦方拉开了,虽然没说话,但陈商走到他和秦方中间,推着他往里走。 郁初要把人甩开的动作一下子僵住。 片刻不留神,就已经进了病房里。 秦方没跟着进去,而是出去了,“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他说着还朝郁初抛了个媚眼,然后贴心关上了病房门。 郁初脚步一顿,又攥紧了拳头。 “你没走说明是气话。”陈商把郁初推到床边才收回手,自己在床边坐下,仰头看着郁初:“那你现在想打我还是想骂我?”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而且他还是被强制推进来的。 郁初垂着眼,视线落在陈商的鞋子上。 陈商自顾自道:“不过你想打我的话还是别打我脑袋,医生说我有点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 郁初的手攥紧裤子边边,呼吸重了几分,“我在你眼里,就只会打人吗。” 陈商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还是只会骂人。”郁初憋着气,“你喊我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吗。” “我只是想让你出气。”没料到郁初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陈商心里也发堵,“我喊你来是因为我需要你。” “需要我干什么。”郁初抬起头来,“你不是有朋友在吗,我就是个小孩,我能做什么。” 他说着说着又哽咽了。 郁初烦得要死。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爱哭的性子,他妈去世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流过一滴眼泪。 他在陈商面前哭什么。 还哭两次。 他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是怎么也不行,只能死死咬着嘴唇,一下子用了劲,嘴巴就破了皮,刚尝到一点血腥味,唇上就多了不属于他的温度。 是陈商的指腹,冰凉的指腹。 “松口。”陈商按住郁初的下嘴唇,用了点劲。 郁初愣住了,居然还真的听他的话松了口,这个触感,郁初之前在梦里梦到过。 但现在更加真实。 郁初大脑一片空白,任凭陈商指腹按在出血的地方。 “他是我朋友。”陈商仔细看着郁初咬破的伤口,还好,出血不多,“你不一样,你是郁初,我不会因为秦方生病大半夜不睡觉而去哄他,也不会为了他天天起早贪黑苦恼今天得做点什么菜才能让他吃得开心吃了补身体,更不会为了他大年三十跑出家里,当然你要说是小孩儿,那我更加不会为了家里的小辈做这些事情。”陈商抬手抹掉郁初眼角的泪,“你要说我需要你什么,那大概是像我之前陪着你那样陪着我,当然我其实并不需要人陪,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就需要。” 陈商确实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小辈。 但他从来没替他们做过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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