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毫无意义的认错,自然又换来了一番淋头痛骂。 费惕平静承受着对方的滔天怒火,像尊无动于衷的木偶,耳边无休止的责骂,也化为了一股不起眼的烟尘,没有半点痕迹地散去。 晚宴中毒事件发生后,他负责去查监控。 然而当时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却如同会未卜先知,早早将那个保存了视频的U盘准备好,直接递交到他手上,并下出结论。 “监控拍到只有安先生接近过蛋糕,他有很大的嫌疑。” 费惕将信将疑,想要自己先证实一番,跟随而来的政府军却直接返回去抓人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全都不在预料范围之内,政府军不归城防部门管,除了听命行事,他什么也干涉不了。 费兆兴的责骂以一句“我对你太失望了”结束,费惕抬起头,直视对方盛怒的脸,良久后开口。 “您如此大动肝火,真的是因为今晚上的事吗?” 费兆兴的目光不经意冷冽几分,尚未接话,旁边突如其来插进一句:“难不成你还有其他能让二叔生气的事?” 两人怔愣须臾,同时扭头朝沙发上看去。 便见费慎放下手中筷子,挪了个方向,姿态散漫地倚着沙发靠背,眉宇间的神态好像饶有兴致般。 “还是说,因为安向是你的岳父兼养父,所以你想徇私枉法护着他们?” 费慎特意加重了“养父”俩字,立刻看到费惕表情变了,一张脸快拉到了地上去。 费惕双手垂在裤腿边,暗自捏紧了拳头,额头青筋隐隐显露。 无论费兆兴如何骂他怪他,自己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费慎不行,这个从小就和自己不对付、永远把别人痛苦当成消遣的少爷,没有资格对他发表任何评价。 只可惜,现下费兆兴在场,哪怕他再生气,却仍旧得保持谦逊的态度。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你不要信口雌黄,如果有什么怀疑的地方,那就拿出证据来。” 费慎付之一笑,吊儿郎当道:“我就开个玩笑,随口一说而已,堂哥这么紧张干嘛?” 一句堂哥,顿时让费惕心里更膈应了,恨不得立马翻脸。 “好了,小慎你少说两句。”费兆兴适当出来制止,又望向费惕,下达最后通牒,“安家既是你岳家,避嫌是应该的,调查审讯的事你就不要参与了。但穆家那边还有其他中毒的客人,你必须负起责来,为你那些所谓的“失误”买单,要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费惕深吸一口气,敛眉垂目,一副顺从听命的模样。 “明白,我会把事情办好的,请父亲放心。” 费兆兴冷哼了声,扔下一句“好自为之”,甩手出去了。 费慎也跟着不疾不徐起身,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迈出休息室。 而独自留下的费惕,面色一点点变得晦暗,摸着自己发疼的左脸,冷郁的眼神沉到了极致。 没同费兆兴一起,费慎避开工作人员,重新上楼,返回锁住邵揽余的那间房。 然而打开门后,房内空无一人,对方不知用什么办法离开了。 浮在半空的心情陡然冷却,费慎拉开房间窗户,视野投向大厦外的街道。 这会儿夜晚九点多,不算太晚,不远处川流不息的商业街发生了一起车祸。 追尾的两辆车横亘在路中间,引起了后方长龙一般的塞车。 街上人声鼎沸,声音混杂在一起糊糟糟的,车灯不停闪烁着,与马路两边的商场大楼交相辉映,形成一副五光十色的摩登画面。 清爽的晚风徐徐吹来,撩动头顶黑色碎发,费慎目光平直穿过街景,来回扫视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本以为希望渺茫,他也没抱什么期待,不料在拥堵的车流里,还真就让他找到了。 凭借极佳的视力,费慎清晰看见,邵揽余坐在一辆低调的银灰轿车中。 两扇车窗打开,车内除了司机,只有他一个人。 费慎目光凝了一瞬,掉头就走。 结果等他跑下楼,发生事故的车辆已被巡警挪走,拥堵的街道逐渐疏通,邵揽余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第53章 野心家 费慎形单影只回到家,住宅里空荡荡的,费兆兴竟然还没回。 心头掠过少许疑惑,往对方房间扫了两眼,费慎没多想,上楼洗了个热水澡。 热水褪去身上的疲惫,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他不经意间瞥了眼镜子,发现自己颈脖上有圈很明显的掐痕。 站住脚步,费慎手心抹开镜面的雾珠,凑近了看。 之前被邵揽余那么一掐,原本只有些很浅的印记,结果被热水冲了冲,加快皮下出血,导致皮肤表面的红痕直接略过淤青,变为了扎眼的淤紫。 完整一圈环绕在颈间,跟遭受了什么非人的虐待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费慎大拇指触碰那道掐痕,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指腹一遍遍摩挲表皮。 浴室关了灯,仅有外间的光隐隐约约洒进来,脸庞模糊地映在镜子中,费慎脸上没有表情,镜子里那双漂亮的眼却缓缓浮出了一抹愉悦。 宛如初次尝到甜头的猎手,内心不断回味着,蓄势待发。 热水余留的雾气再次袭来,不可阻挡地覆盖掉镜中画面。 费慎走出浴室,眼底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愉悦停留在了刚才那一刻。 头发短干得快,费慎将毛巾扔去旁边,一屁股坐进柔软的床垫,扯开了床头柜门。 柜子里干净整洁,东西很少,只放了一支银蓝色钢笔和一叠便利贴。 钢笔是许多年以前,费兆兴送给他的礼物。 那天他在二叔书房玩,偶然间看见了这支钢笔,觉得颜色很特别,就开口要了。 费兆兴片刻没犹豫,拿起来放他手心,并说:“小慎还想要什么?二叔都给你。” 彼时的叔侄二人,是如同父子般亲近的关系,有时候父亲费霄太忙,顾不上陪伴,费慎就会跑去找二叔,对方从来都是不厌其烦陪着他,没有过半句抱怨。 后来费霄意外身亡,费兆兴当选科谟首领,叔侄间产生了嫌隙。 这些年来更是渐行渐远,双方冷淡疏离,一直没机会好好坐下来敞开心扉聊过。 然而自打上个月费慎回家,去疗养院看望了费兆兴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无形中发生了某些细微变化,好似不再像前几年那样僵硬。 亦或是说,费慎单方面愿意尝试着去接受,费兆兴自始至终没有回应的示好了。 他在家待了一个多月,期间总共去了疗养院十几趟,算下来几乎隔天就会去一次,比费惕那个养子还要频繁些。 两人也从最开始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到后面相处下来,渐渐能说一些心里话了。 尽管还是没法恢复到从前那样深的信任,可至少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其中最明显的转变,就是今晚的寿宴。 费兆兴寸步不离将费慎带在身边,介绍给到场的每一位宾客,让他能够充分结交更多对自身有助益的人脉。 他代替着去世的费霄,扮演一位合格父亲的角色。 尽管对方没明说,但费慎心知肚明,费兆兴是在用这种方式补偿他,补偿这么多年的亏欠。 包括今晚安向投毒一事,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事有诸多疑点。 站在利弊的角度,安向堂堂一个世家家主,不至于蠢到如厮地步,冒着巨大的风险去给寿宴上这么多人投毒。 哪怕真要干什么居心不良的事,也不会选择亲自动手,更遑论那样明目张胆。 而且就算他利用给宾客下毒这一行径,陷害费兆兴成功了,往深处想想,对安向来说也是坏处大于好处。 因为此事直接获利的不是他,而是那些没来参加寿宴的敌对家族。 但很遗憾,安向时运不济,没撞对时候。 寿宴上的人大多是些与安家不对付的,别说帮忙了,没当场落井下石都算品格高尚的,饶是心中有所怀疑,也绝不会站出来替他说一句公道话。 凶手是谁不重要,案发过程的漏洞再多也不重要,安家逃不开干系就行了。 因此今晚的“投毒”事件,费慎猜测,极有可能就是费兆兴下的第一步棋而已。 下一步,就是整个安 安向短时间内必然不会被放出来,安家其他人很难做到无动于衷,而这个关键时期,也没谁会愿意以身涉险出来帮他们。 一旦被逼到极限,安家人很可能会因为一时冲动,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 到那一日,便是瓮中捉鳖的时刻了。 只是不知道,身为安家女婿又是安向曾经养子的费惕,届时少了安家如此大的助力,会是作何反应? 费慎撕下一张便利贴,拎起那支钢笔,在上面写了个“S”。 钢笔许久没用过了,里面残留的墨汁干涸,那一笔S只有些不太清晰的划痕。 便利贴贴在床头,费慎合上笔帽,慢慢转动钢笔,口中自言自语。 “二叔,如果我想要的是费家和整个科谟,你给不给呢?” 翌日,有消息传出费惕已动身前往医院,给副首领和穆老先生等人赔罪了。 穆家人情绪尚算稳定,至少保留了明面上的客气,没驳费惕的脸面。 只道希望费首领能说到做到,尽快惩治凶手,还穆老先生一个公道。 安向作为嫌疑最大的人,刚被带去刑事科调查,自然不会这么快有进展。 那晚安夫人回去后气急攻心,连夜病倒在床,听说连吃饭都需要人喂到嘴边了。 两位主心骨一个接一个倒下,安家其他人登时撂了挑子。 前阵子的憋屈已经让他们耐心耗尽,安向平白无故被带走调查一事,成了究极燃烧的导火索,直接噼里啪啦爆发了。 安向的大儿子安同坤,暗中指使了一些混混,跑去中央政府和刑事科外撒泼发疯,干起了拉横幅泼油漆等胡搅蛮缠的事。 政府军和城警们抓了一批又一批,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三天两头来找麻烦,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但不管他们如何闹,审讯该有的程序一个都没落下。 安向被关在看守所里,始终杳无音讯。 时机尚未成熟,费兆兴暂时没打算动安家,便丢在一边放任不管。 前阵子的风波还未完全平息,一个寿宴又闹出了新的事,热都一夜间风声鹤唳,几乎人人自危,没谁再有心思去琢磨别的了。 费慎只多待了几日,等到颈部淤痕完全消退,便立刻返回了清丰城。 没在清丰的时候,公司运作平稳顺利,蛇牙身为得力助手之一,每天尽职尽责地向他汇报工作。 谁料刚一回去,办公室椅子都没坐热,麻烦事就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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