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气与否不清楚,邹天南倒是真有几分报复的样子。 “医院只给了酒精,应该会疼,你忍一下。”邹天南举着酒精预告痛楚。 丁翊被高潮麻痹的神经无法感知伤口,他以为邹天南只是出于谨慎给他消毒,等到酒精碰到后颈,他差点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是咬掉了一块皮吗,好痛。”丁翊下意识想摸伤口,被邹天南拦住了。 “你摸一下,就得重新消毒。还想再疼一次?”罪魁祸首倒是一点没心虚。 酒精带来的疼劲慢慢消退了,丁翊说:“你拍给我看看。” 邹天南从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拿到自己的手机,拍好了给丁翊看。 “一会给你贴上阻隔贴就好了。”邹天南没什么起伏地说。 阻隔贴可以防止信息素外溢,也能抵御部分信息素直接刺激腺体,但是它本质上是一块医用敷料,保持伤口无菌的效果也很好。 丁翊的腺体下方表皮被咬破了一块,小拇指指甲盖一半的大小,估计长好了也要留一点疤。现在他开始忏悔起来,昨天就不该说永久标记来刺激邹天南,这祖宗好歹也是个正经学霸,怎么上头了就做事没谱。 他把手机递回去,什么也没说。 邹天南盯着丁翊,仿佛要给他的后脑勺都盯出两个窟窿来,他想过丁翊会生气,至少也要抱怨一两句。但是什么反应也没有,这让他倍感挫败。他咬人的私心太重,专挑这种位置,简直像在标记领地,和狗没什么两样。以后丁翊无论和谁在一起,这个疤都没有解释余地。 但是丁翊忍了,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邹天南就像这个疤,有和没有对于丁翊都没有影响。 * 第二天去往帕多瓦的火车不算早,两人都能好好休息一晚,这几天高强度赶路和景点安排,达到了沾枕即眠的状态。没人再提起那场意外,两人默契地当起旅游队友。 植物园是邹天南最期待的行程,比起标本馆精美的保存工艺,他更愿意欣赏自然状态下的植物。 “这棵银杏树长了很多年吧,也太高大了。”丁翊感慨道,他正打算看简介,邹天南就接话说:“乾隆年间从国内引进的,当然是几百年的古树了。” 丁翊多看了一会,一座建成于1545年的植物园,很多植物都算得上活化石,在庞大的时间面前,人就更渺小了。 “前面温室里有植物园最古老的棕榈树,1585年就在这了,后来歌德曾观察并记录过棕榈树叶的形状变化,这棵树就被称为‘歌德棕榈’。”邹天南说。 “歌德?就是最常提起的作家歌德?”丁翊有种脑子里的知识被莫名其妙的线索贯穿的震惊。 “不然呢。除了写小说,他对自然科学的研究也很深入。” 等他们来到高大的棕榈树面前,要完全仰起头才能看到棕榈树的顶端,半个世纪的时间在这一刻化作有形的存在。他们和完全不认识的古人看着同一棵树,过去和未来被模糊了界限。 “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植物。”丁翊说。 “怎么还让你看出这样的感慨来了。”邹天南笑着说。 丁翊推着他向前走,为后面的游客让出了最佳观赏位,他们仍然在树下站着。“每一株看似平常的植物,都有无尽的历史。其实根本无需人类的观察和记录,植物仍然存在得好好的。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样很酷。” “差不多吧,但是我们人类也做了不少工作。”邹天南讲起外面的花园,供给药理学研究,也是植物园的起源,“现在也有保护濒危植物的研究,保育遗传的研究。至少大家还在努力。” “所以这是你考研的目的?”丁翊偏头看他,眼里还有棕榈叶的倒影。 邹天南不合时宜地想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而后才说:“嗯,小时候我发现很多植物以发现人的名字命名,比如 ‘先骕兰’之类的,觉得有一天我也要发现一种新植物。”他讪讪地笑了,摸了摸鼻尖,“这种想法现在看来挺傻的,后来觉得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 “无论是发现新植物,还是收集标本,都是有意义的事。”丁翊坚定地说。“况且真要论起没意义,也是我这种想凭借考研找好工作的人。” “为什么这样就算没意义呢?”邹天南问。 丁翊不看他了,转而去看棕榈树,又像是给视线找一个焦点罢了。“我身边不少同学都抱着以后走纯艺的决心,我好像一直没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我挺羡慕他们有这样的勇气。” 邹天南觉得现在丁翊的状态和之前在美术馆里很接近,有时他明明就在身边看画,却好像已经和周围没有了任何联系。 “你不走纯艺的路,是不敢还是不能?” “这也没什么区别。”丁翊说。 “你老师热心帮你,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吧?你们系也不是人人的期末作业都能有人愿意购买。只是你一直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丁翊一时没有接话,邹天南没有追问。他们就安静看着棕榈树,温室里的气温很高,尤其是对于穿冬装的他们是有点煎熬的。后来他们走到二楼室外,才疏解了胸中的憋闷。 “明天有空我想去礼拜堂,湿壁画很有名。”丁翊提议说。 邹天南没有意见,他的主要目标已经完成。 这一冷一热的温差,让人吹着冷风都觉得舒爽,他们远眺着远处的建筑,谁也没说要走。 站在岁月变迁却依然生机盎然的植物面前,丁翊好像终于放松了。 他的执着压得丁翊很累吧。 这样的状态和邹天南想要的背道而驰。 邹天南暗叹一口气,说道:“我很喜欢你,虽然一直没说过,但是你应该知道。” 丁翊转头看着他,身上的轻松感瞬间就不见了。 “听我讲完。”邹天南不想再被拒绝,“我知道你不会跟我在一起,给我们一点时间,还是像以前那样相处。等你改变主意,或者觉得烦了,只要告诉我就不会再烦你。” 丁翊点头,“我能讲话了?” “你说。”邹天南面上淡定,藏在衣兜里的手都在颤抖。 “我们做到这一步,我要说不喜欢你肯定是假的。”丁翊停顿一会,“但是你的腺体状况,找Omega更合适。我帮不了你。” “你不是医生,不能诊断我的身体状况。”邹天南平缓了语气,毕竟丁翊总算踏出来一步,他不能再把他逼回去,“回国我去检查。”
第23章 冷静 回国后,没几天就要开学了,邹天南去医院的计划一直被耽搁。诱导素没有让他进入易感期,但是后面使用的抑制剂却总觉得起效很慢。 他以为是国外抑制剂的药效差异,没有放在心上。等到去医院检查那天,他便带上了剩余的抑制剂,方便医生了解情况。 医生看着检验报告沉默良久,“看一下你的腺体。”医生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等着邹天南转身。 隔着橡胶手套的触碰并不算舒服,而且没有人会习惯陌生人的触碰,邹天南熬过检查,穿上外套。 只听医生问:“最近有什么特殊的标记行为吗?” 邹天南的腺体早就恢复了,没有任何咬痕,但是他讲出了实情。 医生颔首,“血液报告显示你体内有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这个水平超过你目前腺体的调节范围,应该是你前几次和Alpha互相标记的行为叠加的效果。所以抑制剂的反应效果肯定会降低的。针对这种情况,我一般会建议病人尽快结合,因为这样会促使腺体的成熟。” “有其他办法吗?”邹天南显然没考虑这一点。 医生也像早就预料到一般,接着说:“你如果愿意,我让你加入特种抑制剂的排队名单,但是这种抑制剂还处于临床试验阶段,是否适合你这种特殊的腺体情况,还要实验室那边评估。”医生放下报告单,“还有一个办法,你在我这里治疗也这么久了,上一次来复查,我也没想到你的腺体情况变化这么快。因此你维持稳定的高倍信息素,或者是从现在开始停止Alpha信息素的摄入,做好定期复查,等待腺体完全成熟后,情况自然就好了。” 一时间,邹天南也没有答案。 “我作为医生肯定是建议尽早结合,但是感情这种事不是诊断书,需要你自己想清楚。” 自从邹天南分化后就一直是这位医生在负责,而邹天南的配合度高,所以她就自然会说得多一些。“你朋友最好也要做检查。” 邹天南道谢后,脑子一片混乱地走出了医院。 在他做出决定前,并不想找丁翊,他大约知道丁翊想选择什么。 他痛恨丁翊因为莫名其妙的责任而帮他度过易感期,更痛恨丁翊因为想让他腺体稳定而持续标记。 自从他二次分化以来,从未如此渴望拥有正常的腺体,哪怕他依然是Beta,也好过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状态。 他喜欢的是丁翊,而不是名为“丁翊”的药。而丁翊也不该被他的健康状态影响判断。 邹天南在医院的花园里坐了很久,这里有很多人都拿着检查报告,各有各的烦恼。大家不约而同坐在石椅或是花坛边沿,做着关乎命运的决定。 直到天色渐暗,邹天南才起身离开。他回学校处理了宿舍的杂事,联系了丁翊。 丁翊回到出租屋,又在画一幅新画,即使没有作业和任务,他也保持着画画的习惯。 这次他没有等太久,丁翊就给他开了门。 “吃饭没?”丁翊问他。 邹天南这才想起还没吃饭,他摇摇头。 “怎么了,你看起来心情不好。”丁翊把他拉进门,“我准备点外卖,你想吃什么?” “我刚从医院回来。”邹天南说。 丁翊愣了愣,让他坐到了小沙发上,这出租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沙发,只够两个人坐。 邹天南和盘托出医生的建议,没有任何的隐瞒,而后看着丁翊。 “你选择哪一种方法?”丁翊问。 “既然互相标记不利于我的腺体,那就等我腺体完全稳定后再说。你也不用感到愧疚,毕竟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医生不是说继续标记,也有可能——” 邹天南打断了他的话,“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帮我治疗?不需要你这么有奉献精神。”邹天南意识到说话太重,又解释道:“之前你帮我已经够多了,没必要为了治疗就把自己搭进来。况且是不是等我好了,你就没理由和我在一起了?正好这段时间我们都能冷静冷静,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丁翊喉头发紧,稳定了情绪才说:“我不能陪你一起恢复?” 邹天南闭了闭眼,“我忍不了。以前我觉得自己的自控力还行,但是我只要发现你身上没我的信息素就会想标记你,到最后又是一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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