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前想了一大堆措辞,电话接通后温槿又仿佛喉咙被堵住,道歉的话不知道怎样出口才能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 挣扎半晌,还是只敢恹恹垂下脑袋,小声说:“哥,对不起。” “嗤……”温 槿听见许溪舟在电话里轻轻笑了一声。 “笨蛋,道什么歉?”许溪舟笑说,“学业还顺利吗?” 温槿鼻子一酸,闷闷「嗯」了一声,乖乖道:“这次考试进步了好多,达到了今年的一本线。” 许溪舟惊喜道:“我家歪歪真棒。” 虽然心里闷,但是在这种时候许溪舟怎么可能还因为这种事情惹得他分心。他就是担心他压力太大了,自己一个人缓不过来。 温槿吸了吸鼻子,突然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许溪舟察觉到小孩儿心情有低落,怕他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忙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就和哥说好不好?不要憋在心里。” 温槿揉了揉酸涩的眼,许久才小声说:“哥……对不起。” 他很怕,温槿是个在感情上很笨拙的人,他怕又因为自己的不合格,把南风也给弄丢了。可是要是不够努力,万一考不到南城,那他和南风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呢。 所以当听到南风温柔的安抚时,温槿只是心里更难受。 许溪舟心里一疼,哑声说:“宝贝儿,别给哥道歉,哥受不住。” 温槿闷声说:“我就是……太笨了。” 许溪舟轻轻笑了一声,忙道:“不笨不笨,宝宝不笨。” 温槿:“……” 温槿的涩意突然就憋了回去。 “什么宝宝……”他红着脸小声反驳。 许溪舟立马哄道:“好好好不是宝宝,是宝贝。” 温槿:“……” 许溪舟当然知道温槿心里在想什么,小孩儿太敏感了。许溪舟可不想真因为这件事儿分了他的心,思虑片刻,轻声道:“不然这样吧,你让哥占占便宜,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温槿:“……” 虽然这话很流氓,但是温槿现在心虚,要换做以前他就把南风怼回去了,这会儿没什么底气,犹犹豫豫半晌才咬着唇硬着头皮道:“好。” 许溪舟笑了起来,打趣道:“就这么放心哥?” 温槿低低「嗯」了一声。 许溪舟的心倏地塌陷了一块下去。仿佛瞬间踩在了棉花上。 他投降了,笑道:“那你答应哥一件事,永远不准提分手,行不行?” 温槿一愣。 分手? 这是温槿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他第一次谈恋爱,年少轻狂时,谁又会去想未来怎么样呢。 可这会儿南风提起来,温槿却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愣了会儿才讷讷道:“那以后要是吵架呢了?” 许溪舟想了想,也对,情侣之间分分合合是常有的事。万一他做错了事情,难道就让小朋友忍着? 那不行,如果以后他真的做错了事情,也不能让小孩儿憋坏了,小孩要闹闹脾气也行的。 于是许溪舟妥协道:“脾气随便你闹,那分手只能提一次行不行?” 温槿其实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但想着江信谈恋爱时也是合了分分了合,那他和南风也不可能一直顺顺利利的吧,再相爱的人也总会产生分歧的。 然后温槿答应了。 所以很多年后,两人也没想到有些事情会一语成截。 那之后温槿再也没有把手机扔下过。就算是学业最繁忙时也会拿出手机来看一两眼,确保南风的信息他能回到。其余时间除了接打电话外就再没有碰过它。 夏日的风吹得很快,木槿花仍然朝新暮辞。 而随着逐渐紧凑的时间,一次又一次的模考联考,暖风携着窗外飞掠的枝丫以及逐渐聒噪起来的夏日蝉鸣,将时间也悄无声息拉近了。 很快,高考就只剩下一个多月。 温槿每天都不敢浪费一分一秒,学习时心无旁骛,这种时候却连睡眠时间也不敢耽误,生怕自己学习时打瞌睡。 而学校也十分人性化的放了他们高中最后一次月假。 江母向单位告了假,想留在家里照顾他们,温槿和江信这种时候也无法在生活和学习上两头兼顾了,决定从宿舍里搬出去。 好在温槿的东西并不多,自己一个人搬了三趟就绑齐了。 江信的东西太多,零零碎碎一大堆,几乎把家里那堆零碎玩意儿都搬回来了。车里暂时装不下他们两个的,江父就只好先把江信先带回去,来回一趟没多远,温槿就待在原地等着。 这事儿温槿和南风也说了。南风老担心他们寝室不好,会影响他,温槿一搬出去他自然也就能放心一些了。 虽然温槿看不到南风,但是温槿能察觉到南风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好了,每次和他聊天的时候话语里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连带着温槿也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笑着问他怎么了,他说:“你说高考完要来南城,还作数吗?” 温槿一怔,瞬间明白他在高兴什么了。多日的焦躁随着夏日的风一起被吹散进晃动的树荫里。 温槿:“当然作数。” “那我等你。” 温槿心里一软,低低应道:“嗯。” 末了又小声嘟喃道:“哥,我一定会来南城的。” 就算是高考没考好他也一定会去南城。起码要看看,他的许南风,他喜欢的人,这个几乎占据了他整个青春年少的人,究竟是怎样的。 他还想花好多好多时间去了解他。 “哥信你,哥等你。”他说。 温槿垂下眼笑了笑。 南风今天还有工作,温槿便没有打扰他,聊了会儿就让南风下线了。 这会儿校门口人群熙攘,温槿被烈阳炙烤的满身大汗,就搬着行李往稍微阴凉些的地方去了。 江父也发信息来说路上堵车了。 温槿闲着也是闲着,就拿出手机来玩了会儿。 正午的太阳热的人心里焦躁,温槿只能偶尔腾出手来手动给自己扇扇风。 “小……小槿?” 在那片嘈杂且绵密的人声里,一阵陌生的声音骤然在温槿耳侧响起。 温槿一愣,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带着鸭舌帽满脸胡渣的陌生男人。 他一时没有认出来是谁,眯了眯眼,笑了笑,温声道:“您好,请问您是?” 那中年男人一喜,朝他走近了,用浑浊的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笑说:“小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父亲啊。” 温槿狠狠一怔。 烈阳在头顶,就连微风都好似裹狭着火团,温槿明明身在熔炉里。 可是后来他再回想这一天,只觉得浑身冰凉。
第43章 三十二岁的温槿或许早该将只只过往摒弃在外,哪怕与人谈起,也该一笑而过淡然面对。然而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每一个午夜梦回里,那些噩梦一样的回忆与片段仍然会朝他侵袭。 他进不得;往后退,又会陷入更深的泥沼。 于是他开始逃避。 他甚至总是在想,如果十八岁那年他没有和那个男人重逢,如果他不那么心软,那么是不是后来的悲剧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老天爷哪会给你那么多如果。 这是他一辈子的噩梦,也是他和许溪舟半生的痛。 …… 而当时十八岁温槿只是看着对面陌生的快认不出来了的男人,觉得这个世界很好笑。 十几年前,他的父亲还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他什么都好,对母亲够温柔,对温槿也够宠爱。至少在十八岁的温槿的记忆里,父亲确实是有爱过他的痕迹的。 所以小时候的他非常恃宠而骄,也过于骄纵。总是仗着父母亲的溺爱与纵容淘气顽皮,还是班上的小霸王,村里的刺儿头,那会儿连江信都怕他。 他还记得他刚刚上小学那一年,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他是全班倒数第五。当时班里一共三十几个小朋友,没有考到前十的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拿着卷子准备回去挨打挨骂了。 只有他,考了倒数还能大摇大摆的回家,甚至还能拿着满是小红x的试卷向母亲撒娇说:“妈妈!我不是倒数第一!” 母亲总是会无奈的蹲下身,轻轻拍拍他的脑袋,失笑道:“那歪歪想要什么奖励啊?” 那个时候的他,还真是什么都有。 别人要求好久的玩具模型,他只需要和爸爸妈妈撒个娇就能得到。 他也曾被父亲举过头顶,被母亲揽在怀中。 直到后来父亲开始改变。 他开始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一身酒气的进家门,不分青红皂白的指着母亲一顿骂。 还会不顾他在场,恶狠狠的说:“温槿啊,不行,你看他这成绩,能有什么大出息?” 这是当时八岁的温槿听到过的父亲对他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那时的他还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更没想到父亲对他和母亲的不满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开始责骂他,有时候温槿惹得他心烦了他还会把他扔到门外,母亲为这个不止和他吵了一次架。 这种争吵不休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父亲出轨被母亲抓到。 他的美好生活也早已戛然而止。 他永远忘不了父亲将他和母亲赶出家的那一天,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被邻居阿姨从学校里接回来回到家,只知道爸爸很生气,就乖乖躲在一旁,还卖好的给在房间里摔东西的爸爸倒水喝。 毫无疑问,那杯水被父亲摔倒了地上,玻璃碎片溅到了他的腿上,血液直往下流。 那时候的温槿是个手指破皮都要噙着眼泪让妈妈呼呼的娇气包,腿上的那阵剧痛,毫无疑问是一记晴天霹雳。 他以为自己的哭嚎声会让父亲心软。但是父亲只觉得心烦,一把拎过他,将他摔在门外,指着他说:“烦死了!给老子闭嘴,不然老子和抽那个小贱人一样抽死你!” 温槿害怕,讷讷坐在地上,泪眼朦胧的看着面目狰狞的父亲。 然后父亲缓了片刻,说出了一句让温槿这辈子都难以释怀的话:“没出息的东西!除了哭还会干什么!?要不是你不够争气,我也不至于去外面找别的女人给我生孩子!你给老子记住,不是因为你,我和你妈不会离婚。你他妈要给老子愧疚一辈子!小畜生!” 这件事情温槿只告诉过江信,就算是说也只说过一点点,说的太多,伤口更大。他不敢告诉母亲,尽管后来母亲也多少知道了一些。 但是温槿确实是,愧疚了好久好久。 他妈妈曾经是那样善良美好的女人。如果他足够聪明,是不是父亲就不会舍得伤害母亲,那么母亲又是否能避过那一场让她心焦力竭的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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