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恐同这个话题被揭过去。 所有人很默契地,之后也没有再提。 …… 饭后,彭意远提议大家去隔壁庆祝一下。 几人刚出店,走在路上。 “隔壁?哪里。”王壮边走边问,“别说是网吧,最近整天去网吧,过上了我高中时候梦寐以求的生活,但频率太高,实在不想再去了。” 彭意远说:“是KTV。” “我上次在里面充的钱,还没花完。” 王壮愣了:“你充卡了???KTV的卡你也充??你一个月生活费多少?算了,算我没问。” 彭意远也觉得有点夸张,解释说:“那天不是喝多了么,也没人拦着我……” 云词走在后面,虞寻最后一个。 两人原本一前一后地走着,等红灯过马路的间隙,成了并肩。 虞寻没说话,两个人之间意外地沉默。 过了会儿,虞寻说了唯一一句:“绿灯了。” 并肩走路不说话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刻意感,仿佛两人心照不宣在回避些什么一样,于是云词接了一句:“刚才虽然平局。” 他继续说:“但比赛前十分钟,我拿了三个头,你拿了两个。” “……” 他真会找话题。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离谱。 虞寻很适应地接话:“嗯,不愧是我强劲的对手。” “……” “总之别带了,早饭。”云词旧事重提,“我和李言约了早上去食堂,真不用。” 他又想到虞寻是为什么非得给他带这个早饭,于是从根源上解释说,“发烧那件事,不用放在心上。” “都同寝室的,没什么。” “不是我,其他人也会买药。” 寒风正好刮过来一阵。 虞寻没有说话,他半截下巴被围巾遮着,呼吸间带出一片白雾,片刻后,他很低地应了一声,又突然忍不住似地说:“问你个问题。” “?” 什么。 云词等半天,没等到下一句。 “没有,”虞寻把话咽回去,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随意说,“忽然忘了。” - 傍晚。老地方,老包厢。 彭意远以尊贵会员的身份给这家店打电话问有没有位置,得到肯定答复后,对方按照他先前充值的套餐,他们人都还没到,店家就往包间里叠了好几箱啤酒。 “……” “有点气派,”罗四方一踏进去忍不住说,“这就是充值的世界吗。” 王壮上去就点了十首歌,拿着麦:“我得赶在声哥唱歌之前唱,不然他一开嗓,我容易自卑。” 云词手机一直在震:“我出去一趟,接个电话。” 他推开门出去,走到走廊最尽头,离安全通道比较近的位置。 确保接起电话后,电话另一头听不见这里嘈杂的背景音:“喂,爸。” 电话对面,严跃声音很严肃:“你真参加了那个什么游戏比赛?” 严跃说的话在他意料之中。 “随便报了个名,”云词说,“凑个人数。” 严跃:“你现在时间自由,没人管了,也不能荒废自己时间。” 严跃:“我见过太多学生,原本入学成绩都不错的,结果呢,藏手机,上课打游戏,回家也不好好写作业……” 游戏这两个字戳严跃肺管子上了。 家长对“游戏”这种东西本来就敏感,更何况他爸还是教导主任,对游戏的敏感程度比一般家长强得多,可以说是积怨已久,毕竟每天在学校收手机,放学抓那群去黑网吧的学生。 云词难得有点烦躁,说:“没那么严重,说了是去凑数。游戏和成绩没什么太大关系。” 严跃说了很多话,云词左耳进右耳出,最后挂电话前一句是:“……我等着看你期末考多少分。” 通话中断。 云词没有直接回包厢,他倚着墙,在消防通道旁站了会儿。 低下头刷手机,翻了下李言的留言。 李言:[妈的] 李言:[你这么早进去干什么!!!!早知道我们也晚点入场,给你在外面搞个进场仪式了。] 李言:[虞寻进场的姿势确实有点帅了。] 发完,他自觉失言,又补充:[当然最帅的还是我表舅,早早入场,隐姓埋名,帅得很低调。] 李言:[但我们还是要精益求精,这波是我们失策,下次绝对不能让他们出风头。] 云词想到白天两拨人的阵仗,低声“操”了一声。 刚和严跃打完电话后的烦躁消散了些。 他打完电话回到包厢,发现包厢里的景象已经和他出去的时候不同了,分成两拨人,唱歌的和喝酒的。 喝酒主力有两位,一位刘声,另一位是今天进场有点帅的虞姓男子。 云词拍了下罗四方:“他们怎么喝上了?” 罗四方在边上给唱歌的人拍手,停下说:“声哥回忆悲情往事,心里难受。” 云词扬了扬下巴:“另一个?” 罗四方:“哦,虞哥宣称比赛前十分钟,他拿了两个头,你拿了三个,心里也难受,所以过去陪了一个。” “……” 神经病。 罗四方担忧:“你不会也要过去陪一个,比一下你俩谁更能喝吧?” 云词表示:“我没病。” 云词在边上坐下,夹在两组中间,当唯一一个中立派。 后半场,唱歌组的唱不动了,喝酒组的也喝不动了。 刘声奄奄一息说:“虞哥,我喝不过你,你们死对头的威力,比什么前男友的关系大多了……嗝。” 其他人急忙上前递垃圾桶。 相比刘声,虞寻显得很安静,看起来不像喝多了。 但云词知道,这人酒量不怎么样。 罗四方扛起刘声,仍不放过能改善寝室和谐的任何机会:“我们几个把声哥扛回去,虞哥交给你负责了。” 被点名的云词:“?” “换人。” “不换,”罗四方说,“非要问理由的话就是你上回扛过,你比较熟。” …… 扛个人而已,有什么熟不熟的。 但看这几个人紧紧抱着刘声的胳膊和腿,一副死活不肯撒手的样子,云词没什么机会跟他们抢人。 最后仿佛情景再现似的,在满地酒瓶的包厢里,灯光昏暗,五光十色的,虞寻坐着,他笔直站在他面前,冲他喊:“自己能起来吗。” 虞寻这回的状态比上回好。 具体表现为听得懂话,还能站。 只是走两步之后,就站得不太稳了。 云词拽过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说了不能喝别喝。” “又菜又爱喝。” “有本事自己走回学校。” 云词嘲讽了一波之后,两人走到他刚才接电话的地方。 虞寻半醉着,还记得自己有事没做:“电话。” 云词没听清:“什么。” “打电话,”虞寻说,“我手机。” 云词猜测估计是给他姑姑打电话:“我哪知道你手机在哪。” 虞寻又说:“衣服。” “……你不能自己拿?” 但云词说完这句,喝醉的那位就没声了。 …… 喝多了选择性耳聋是吧。 云词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摸他衣服口袋,长风衣口袋有点硬,他摸到边缘,探进去,把手机掏出来给他。 然后云词又不小心看到那个熟悉的解锁密码:“……” 他想说你能不能换个密码,但想到虞寻不知道他知道,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快打。打完走人。” 虞寻今天的醉酒表现集中在眼睛上,眼神不太好,找半天没找着联系人。 “找不到?” 云词凑过去一看,发现这人压根还没点开通讯录列表:“……” “你,”他被哽了下,“记得手机号吗。” 虞寻表示记得,并直接把手机塞他手里了:“记得,你拨。” 云词接过他的手机,只是接过的瞬间不知道按到什么快捷操作设置,把后台未关闭的应用调了出来,他一边要扶着人,单手操作,想切回拨号界面。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很容易误触,他指腹擦过屏幕边缘,居然意外点进了手机相册里。 “操。” 他有点烦了,正想退出去。 只是退出去之前,目光触及到某个独立相册,相册封面是一张熟悉的照片。 红色毛衣。过年。他抱着亲戚家孩子。 是他发在朋友圈的照片。 不该随意动别人手机的,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点了进去。 相册里全都是他。 十几张照片,最新保存的是加上微信好友后,他朋友圈里的所有照片,再往上翻,居然还有高中时候的他。 有高二评选时候贴在宣传栏里的照片,基本上都是一些学校官方当初拉他比赛,让他拍过的照片。有些登过电子校报。 好几张照片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拍的了。 但这些照片都被人用手机拍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存在相册里。一直到现在。 最顶上,自定义的相册名是:喜欢的人。 不是讨厌,不是憎恶。 用的词是喜欢。 因为这个明确的两个字,他再难找到任何推脱的借口。 云词拿着手机的手彻底僵住。 和虞寻合宿后,所有让他怀疑过的瞬间在此刻全部重新冒了出来。黑色头像,网名,游戏账号,手机密码,见义勇为,早饭……一个接一个。 还有今天傍晚,下意识看他的视线,没问出口的问题。 紧接着冒出来的,是上次包厢里的那段对话。 ——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 最后是三个字。 ——不能说。 他这回不只是人麻了,他感觉似乎有细微的电流从手指指尖一路往上蹿,最后汇聚在大脑里炸开。 消防通道的门半敞着,外面的风不断吹进来。 寒风吹得人清醒很多,云词感觉到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变得沉了,他意识到什么,侧过头,果然对上虞寻恢复清明的、慌乱晦暗的眼神。 云词移开眼,几乎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 他内心手足无措地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喜欢的人,”云词拿着手机,打破漫长的沉默,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下去,“……是我?” 虞寻开始后悔今天晚上为什么要喝那些酒。 想藏的。 但是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藏得住。 就算最近刻意回避,再如何不想被他发现异常,以敌对的身份藏住了一切也还是会从所有遮不住的缝隙里逃出来。 身后的风把他吹清醒了很多,虞寻的视线不知该不该落在他身上,像今天吃饭的时候一样,渴求想知道他的反应,又害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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