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箱水他当时一瓶也没碰,不知道喝起来究竟是什么滋味。 但在分开的那一年多里,他每路过校外小卖部一次,就忍不住走进去一次。在炎热的盛夏,拎着从小卖部买的一瓶汽水出来。 他会把每一瓶都喝完,这才知道虞寻当时送的水是什么味儿的了。 很苦的薄荷味儿。 …… 于是记忆里,薄荷一直和苦涩划着等号。 现在变甜了。像薄荷糖。
第九十一章 大三忙碌的生活还在继续。 和虞寻一起在校外的生活和云词当初想象过的差不多, 这件房子变成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宿舍”,每天一起约着去上课,去食堂。 每节课下课后, 虞寻都会在他们班教室门口等他一起回去。 云词常常埋头记完上课的笔记, 再抬起头, 看见被围在走廊上的某个人。 他们这栋教学楼里大一大二的学生很多,同一层就有好几间大一新生的教室。学弟学妹们太热情, 他们作为大三的学长,经常被以各种理由接近。 虞寻这个人又太招摇,每次出现, 都能把周围班级的学生引过来。 云词收拾完东西, 刚走到后门。 就听见虞寻在说:“我有对象了。” “嗯, 不会分的那种。”他拖着音调, 但这次明显有点不耐烦,“……还有事吗,没事的话, 麻烦让让,我得接我男朋友下课了。” 这人很受欢迎这件事,他不是第一天知道。 等云词被他牵着走出包围圈后, 突然想问他分开的这一年多,有没有人像这样接近过他。 只是话还没问出口, 虞寻倒是先忍不住了:“你们这栋楼,学弟学妹挺多啊。” “?” 虞寻别过头, 有点介意地说:“也这么围你么。” “……” 明明被围的人是他自己, 怎么能绕到他身上。不过想想又觉得很正常, 这个人的注意力好像一直如此。 云词淡淡地说:“有吧。” 虞寻:“什么叫有吧。” 云词胡扯:“人太多, 记不住了。” “…………” 虞寻“啧”了一声, 说:“记住的有哪些,明天我一个一个找。” 云词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不在我们班级门口竖个牌子。” 虞寻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操作的可行性:“老高允许的话,也不是不行。” “……”云词最后为了高平阳的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说,“没人。那段时间脾气不太好,谁都没搭理过。” 虞寻:“巧了。我也是。” 两人从教室出来之后,又去食堂吃饭。 吃饭间隙,云词抽空回复刘家宇的消息。 刘家宇非常不适应地抱怨:[你现在不仅出题的速度变慢了,连回我消息给我讲题的速度也变慢了。] 刘家宇:[以前你半夜都在线的!!!!] 刘家宇说的是他失恋那会儿的状态。 那时候何止半夜。 他能通宵玩个破游戏,不分昼夜。 刘家宇也看到了那条朋友圈,已经接受过震撼的洗礼,只能默默咆哮:[都说了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事业!为重!] 云词随手回复他:[我恋爱脑,你是第一天知道么。] 虞寻给他夹菜的时候问了一嘴:“在跟谁聊。” 云词说:“一个小屁孩。” “正好跟他说一声,”他又说,“之后家教不做了。” 云词回复完,放下手机:“没空管他。” 云词大三后,就减少了给刘家宇的上课频率,原来的计划是做到这学期期末就辞。 虞寻又把自己碗里他爱吃的东西夹给他,然后撑着下巴追问:“怎么没空。” 云词:“跟你一起准备考试。” 他想了想,补上一句,“明年还要一起实习。” 他说完,发现虞寻撑着下巴看着他笑了。 “笑什么。” 虞寻没说因为这两个“一起”,是在谈论和彼此有关的未来。他曲起手指敲了下桌面,说:“吃饭,小词。” - 转眼到了周末。 虞寻难得有一天空闲,不用去医院照看虞莹,也不用去店里上班。 于是两人睡醒后,又在床上躺了会儿。 鱼吃吃热衷于翻各种东西,尤其喜欢亮晶晶的包装袋,一早上像一只小狗一样到处叼东西。一会儿叼过来一根逗猫棒,一会儿又重重地跳上床,嘴里咬着另一样东西。 云词伸手,没睡醒,迷迷糊糊接过来。 他半撑着坐起身一看,发现是一张薄薄的,透明塑料膜。 “……” 是昨天晚上新拆的某盒东西的塑封膜。 虞寻也作势要起身,被他猛地一把按了回去:“……” “没什么,”云词说,“垃圾桶里翻的。” 他把那张塑封膜攥紧,握进手心,然后不太自然地说:“我去扔了。” 云词下床后,扔完东西,顺手给鱼吃吃倒了点猫粮。 他蹲在猫碗边上,用手指点了点它的额头:“下次别乱叼。” 鱼吃吃听见他声音,蹭了他一下。 云词揉了把它的脑袋,投降的速度很快:“算了,叼就叼吧。” 他和虞寻在生活上并没有明确的任务分工,有时候他先起来了,就把早饭做了。 云词简单热了几样东西,吃过之后,两人在客厅享受难得的假期。 云词拿起手机,冲他扬了扬下巴,有点宣战的意味:“上号。” 虞寻应了一声,然后在他边上找到一个舒适的、固定的位置——他绕到云词身后,从身后环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头顶。 不过这次并不是找他PK。 玩的还是之前那款游戏,黑衣角色不再是他身边详装路过的路人了。 两人在游戏里一起下副本,云词的号等级比他高,这人以前只在游戏里乱晃,不做任务的后果就是现在离了他什么本都打不过去。 虞寻跟在他边上,像个小弟。 …… 这种画面诡异地满足了云词高中时候的幻想。 云词甚至打游戏的时候话都变多了,他时不时冷冷地来几句:“到我身后。” “你别打,我上。” “你打不过。” “……” 虞寻老老实实待在一边,负责给他回血。 一局胜利过后,云词没忍住说出了心声:“厉害么。” 虞寻的声音从他头顶轻飘飘地传过来:“嗯,厉害。” 云词飘了。 他捏了下手指骨节:“厉害就给大哥磕个头。” “……” 头顶沉默一瞬。 然后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大哥?” 虞寻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手机,转而落到他腰上,然后熟练地探了进去。 他低下头,又在云词耳边说了一句:“昨晚到底是谁喊谁哥?” “……”云词抿着唇,不想动摇自己的大哥地位,“不记得了。” 两人之间经常还是会有这种暗暗较劲的时刻。 虞寻在家穿得很随意,入秋后,他身上就穿了件毛衣,从后面环抱住他的时候有种和身上坚硬骨骼不同的柔软触觉。 在这把火越烧越旺的同时,虞寻手机响了。 云词扫了一眼,还是之前那个响过无数次的电话号码,响的次数过于频繁,以至于这个号他都快背出来了。 虞寻看都没看,直接摁了挂断。 然后他把云词衣服下摆整理好,在他发顶上亲了一口说:“大哥今天放你一马。” 蹲在边上的鱼吃吃疑惑地看着他们这种争做大哥的行为,并发出不理解的喵呜声。 - 国庆放假,云词回了一趟家。 他和严跃从之前那通电话后,联系就变少了。 他搬出去之后,没办法再和严跃汇报什么,也是从这个时候,他才真正觉察到自己的人生开始和严跃的生活轨迹渐渐分开。 应了当初大一刚入学,高平阳整天挂在嘴边的那句“离开父母,你们要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严跃也在无声改变。 开始尽量不再去管控他,平时给他分享的东西从“游戏毁坏人生”变成了“吃这几样东西,身体会越来越健康”。 对他的提醒也止于一句注意休息。 云词已经不用严跃支付生活费很久了,偶尔逢年过节,还会反过来给他发红包。 这次国庆回家,他也给严跃带了点保健礼品。 严跃开门的时候,父子俩沉默一阵,然后严跃说了声:“谢谢。” 进屋后,云词发现家里有不少变动。 云词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屋内的陌生景象,问:“我房间怎么回事?” “改杂物间了,”严跃说,“反正你不在家,刚好放点东西。” 云词:“……也行。” 云词绕回客厅,又问:“棋盘呢。” 严跃:“卖了。你早不下棋了。” “……” “但你新买的这个,”云词对着客厅里严跃新置办的电子琴,陷入某种沉默,过了会儿说,“你要练?” 他从来没听说过严跃有音乐爱好。 严跃透露:“年轻时候的爱好了,后来一直没时间。” 很意外,放手后,严跃居然也感受到一阵自由。 云词说他感觉自己的人生都不是自己的,他过去多年又何尝不是在为了孩子而活。 云词以为回家会和严跃两个人相互沉默到傍晚吃饭,然后再相安无事地道一句晚安,没想到聊了不少,只不过两个人的话题里还是没出现姓虞的某个人。 只是在云词第二天要走的时候,严跃叫住了他。 “这个,”严跃板着脸,把一袋子吃的拎给他,说,“你带回去吃。” 云词正想说给个吃的为什么脸还故意板成这样,结果一低头,看见袋子里的东西被拆成了两份。 严跃作势要关门:“走吧,车快来了。” 云词想说很多话,最后只说了三个字:“谢谢爸。” 严跃看着他,关门之前还是没忍住:“那个……”他含糊其辞地问,“立案了没有。” 毕竟是以前的学生,倾力带了三年,也知道他家里发生的事,见过那孩子高中时候困难的样子。 云词说:“估计快了。” - 杨威还以为虞寻在折腾那没用的家暴,他每天喝得醉醺醺回出租屋。 浑浑噩噩的,生活极度混乱。 真实的世界和酒后不清醒的世界失衡交错。 出租屋里,屋内一片凌乱,到处都是垃圾,还有他从赌场带出来的赌场币。 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前一年他还算老实,但老实不过多久,就想找以前认识的一圈人骗点钱,但曾经认识的人都疏远了他,他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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