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咚叹为观止,这就是京城的重点小学吗?这教育资源也太优越了! 陈咚脑子转的很快,立刻说:“我听懂了,如果你妈妈提名我以作家身份介绍自己的工作,你的同学们再从提名中选择了我,那我就可以进学校了!” 小米粒点点头。 “那就简单啦!”陈咚迫不及待地把书架上的书搬下来,推到小米粒面前,“小米粒,啊不,米粒姐,这些书你通通可以拿走,送给你的同学、朋友、闺蜜!他们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好几套样书呢。” 陈咚对自己的写作水平还是蛮自信的,他坚信,小朋友们只是没看过《大侦探福小思》,要是他们看过了,一定会喜欢上这本书的! 小米粒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而是很谨慎地说:“我不能保证投票结果哦。我虽然是大队长,但是我不能滥用职权,让同学们全都投给你。” “我明白的!”陈咚十分理解,“铁面无私米粒姐,公事公办,绝对不徇私舞弊。” 小米粒对他的评价非常受用,她慢慢吃完了桌上的水果、喝完了巧克力奶,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被甜食满足的气息。直到这个时候,陈咚才能从这位成熟的大队长身上窥见一点点小朋友的童真样子。 她日理万机,接下来她还要去上钢琴课。临走前,小米粒亮出电话手表的付款码,问韩峋果盘多少钱。 韩峋怎么可能和小朋友算账?他摆摆手:“不要钱,你帮了忙,这是叔叔送你的。” 哪想到小米粒的眼神一凛,很警惕地问:“韩叔叔,你这是在贿赂我吗?” 韩峋:“……”他只能改口,“果盘二十五。”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贿赂大队长啊! 竖着高马尾、书包上挂着库洛米的小姑娘就这样离开了,她就连背影都很稳重,穿着小皮鞋的脚咔哒咔哒踩在石砖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她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得沉甸甸的都是陈咚的著作。陈咚本想把她送回家的,但小米粒婉拒了,她说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队长,一切全靠自己。 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陈咚感觉从来没这么疲惫过。刚才他端着成年人的架子拿腔拿调,生怕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比下去。 韩峋憋不住笑意,安慰他:“至少她没在地上乱爬。” 陈咚一脸苦闷,长叹口气:“我倒宁可她在地上乱爬。” 怎么同样是小学高年级,有人还像没开化的猿猴,有人就已经成熟得能去参加乘风破浪的妹妹了? …… 陈咚坐立难安地等待了一个星期,终于又等到小米粒大队长再次踏入咖啡店的大门。 只不过,这一次小米粒是和她的妈妈一起来的。 陈咚给小米粒点了一杯巧克力奶,多糖;又给她妈妈做了一杯店里的招牌拿铁,三分糖;然后落坐在母女对面。 她们母女俩都和花开富贵嬢嬢长相肖似,米粒妈妈的气质比女儿要更圆滑、更和善,不像小米粒总是板着个小脸,一副小大人模样。 陈咚善于观察,他几乎刚一入座,就注意到小米粒眼神微微游移,不好意思看他,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发尾,不像上次见面那么臭屁。 “陈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果不其然,米粒妈妈在短暂的客套问好后,语气有些尴尬地开口了,“您想进学校开讲座这件事……不太顺利。” 陈咚心里咣当往下一沉,但脸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您不用叫我陈老师,我就是一个写书的,称不上什么老师。您叫我小陈就行。”他推推眼镜,语气一派轻松地问,“怎么了,是家委们不同意吗?” “那倒不是。”米粒妈妈解释,“家委会这次提名时,我把您的名字报上去了,家委们也挺欢迎作家进学校开讲座的。但是同学们的投票……” 陈咚的笑容快撑不住了,他看向小米粒,轻声问他:“……是叔叔写的书不好看吗,同学们不喜欢?” “不是不是。”小米粒猛猛摇头,“我把你的书放到了班里的阅读角,同学们都挺喜欢的,可是这次投票时,大家投了别人。” “别人?” 米粒妈妈说:“这次三个候选人,其中有位家长是航天工业部门的,这次好不容易轮休回家;另一位家长认识熊猫饲养员。” 陈咚:“……” 造火箭的,养熊猫的,写小说的。 这三个选项摆在一起,淘汰哪个不言而喻。 “原来是这样。”陈咚深表理解,“别说小朋友们了,就算是我的话,也想听火箭工程师和熊猫饲养员开讲座呢。” 送走小米粒和她的妈妈后,陈咚又坐回到他最爱的那张咖啡桌前。 现在已是深秋,落地窗外一片金黄,昨晚刚挂了一阵风,杨树叶落了满地,树叶又干又脆,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刚放学的淘气包们扔下书包,冲进落叶里,找寻最粗壮的杨树叶茎,互相比赛拔根儿。 总得说来,京城的秋天是很舒服的,天高云淡,让人心旷神怡。 总得说来,陈咚是很难过的。 他没有码字,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思绪一会儿放空,一会儿又被阴霾笼罩。 “吃点东西吧。”忽然一道声音从身侧响起。 韩峋端着一份果盘,轻轻放在了陈咚面前。 韩峋的手很巧,他把苹果雕成了小兔子的形象,草莓挤上淡奶油,车厘子和葡萄穿成一小串,裹上薄薄的亮晶晶的糖衣,一整盘看起来热闹又精致。果盘中间用巧克力画了一个笑脸小人,竖着大拇指,像是在给陈咚鼓劲儿。 陈咚不想让韩峋失望,勉强吃了几口,根本没吃出什么滋味,嘴上却说:“真好吃。” “你很难过?”韩峋单手撑在桌旁,附身问他,“因为没能进学校开讲座的事情?” “韩峋同志,”陈咚板着脸说,“你知道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就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让我像其他文人骚客一样感春悲秋一下吗?” “可这件事不怪你啊。”韩峋回答,“小米粒说,你的作品写得很好,同学们很喜欢。只是……” “——只是,他们总有‘更喜欢’的东西。”陈咚打断他,“我当然知道自己写得好,当然知道他们会喜欢,但是这份喜欢,不能在他们心里排第一。” 他忽然觉得好累,几年来闷头写作却依旧得不到足够肯定的疲惫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放弃了:“那可是熊猫饲养员!那可是火箭工程师!谁会傻到不选他们,只选我呀。” “我。” 意外地,韩峋如此回答:“熊猫饲养员和火箭工程师我都不感兴趣,我只喜欢你……的作品。” 陈咚的脸唰一下红透了。 他虽然知道韩峋对自己的爱很盲目,但这未免太盲目了吧! “哎呀,你这人,你这人……”陈咚支支吾吾的。他终于明白那些昏君为什么会在国破之际还要缠绵后宫了,哪个男人在遭受事业上的打击时,都需要温柔乡啊!他憋出一句,“你又不是小学生,你的投票不管用。” 韩峋开玩笑:“那我就收买他们,以后所有来店里的小学生,他们给你投一张票,我就送他们一杯免费饮品。” “刷票可不是英雄所为。”陈咚还是很注重气节的,“……算了,虽然这次投票我失败了,但是提名又不止这一次,大不了再多等一个月,请米粒妈妈再帮我提一次名。我就不信,难道每一次我都遇上火箭工程师和熊猫饲养员?总不可能每个学生的家长都做这些高大上的工作吧,那生孩子的门槛也太高了。” 多亏有韩峋开导他,陈咚和他胡扯瞎扯一通,居然真的从那种低落内耗的状态中走出来了。 人生嘛,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鲁迅都不能保证每篇小说都能成传世之作呢,他一个三流小说家,居然为了小学生投票患得患失,真是太不成熟了! 陈咚收拾好心情,重振旗鼓,决定重新出发——“店里有什么工作?我来做!” 韩峋回答:“店里什么工作都没有,你还是写小说吧。” “……拜托,至少一周之内别让我听到‘写小说’三个字了。”陈咚双手合十,可怜巴巴道,“我真的要ptsd了。” 可是店里确实没什么工作要做。地面干干净净,窗户干干净净,操作台干干净净,店里的客人也干干净净。 韩峋想了想,提议:“你想不想学咖啡拉花?” “诶??你还会拉花??” 韩峋笑了:“当然会,我可是店里唯一的咖啡师,老板雇我可不是为了让我每天只做十五块的特价冰美式的。” …… 什么样的咖啡适合拉花? 一般而言,热拿铁是最适合拉花的。 在油脂丰沛、咖啡水液比例适中的杯中,倒入打出泡沫的鲜牛奶。一部分牛奶和咖啡液融合,当杯中液体近满时,剩下的奶泡刚好可以在液体表面组成一个图案。 常见的是心形、树叶形,难一些的天鹅形、圣诞树形,再难一点甚至可以用奶泡堆叠出立体的小熊小狗。 韩峋开这家咖啡店确实是为了打发时间,但是打发时间和打发奶泡并不冲突嘛! 他给陈咚露了一手咖啡拉花的手艺。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托住圆杯底部,另一只手提起奶泡壶,缓慢地、稳定地、向杯中注入牛奶,浓缩咖啡液很快就和奶液融为一体,在杯中液体接近九分满时,韩峋右手有节奏的轻颤,奶液也随之在咖啡表面留下一连串分明的印记。 他拉花时专注又认真,落地窗外的阳光投映在他侧脸上,他微微眨了下眼,躲开了刺目的光线。原本一直盯着他的陈咚不知为何也心头一颤,有些慌张地挪开视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韩峋的杯中。 就这么转眼的功夫,韩峋已经完成了一杯咖啡拉花。 “——是兔子?!”陈咚惊喜地说。 “——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这是花生。”韩峋轻轻一笑,转手把咖啡递到了陈咚面前。 “花生”是《大侦探福小思》里那只会说话的兔子的名字,它有黄白相间的皮毛,是一只戴着帽子的垂耳兔。韩峋又用牙签沾着巧克力酱给小兔子点上了眼睛,让它愈发活灵活现。 陈咚掏出手机拍了又拍,稀罕得不得了,追问韩峋自己要练多久才能做出一只小兔子。 “你要先从基础的练起,”韩峋让他稍安勿躁,“先练桃心,再练树叶,至于兔子就要看你自己的领悟能力了。” 陈咚不服气——难道画一只兔子会比写一只兔子更难?再说,他可是做菜小能手呢,小笼包能一口气捏出十八个褶,他才不信他做不出一杯咖啡拉花呢。 于是从这天开始,陈咚暂时放下了他的码字大业,开始专心致志地学做咖啡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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