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蔚不屑,说,以前没搞一块儿不代表以后不搞一块儿。现在两人都喜欢男生,很难保证哪天就看对了眼,天降有时候真不一定是竹马的对手。 林谷禾懒得搭理他,倒是韩天一天天夹在两人中间跟个大炮仗似的。 “说什么呢你?”韩天把黎蔚挤出屏幕,侧头瞪了他一眼,等黎蔚消停了,“我妈前两天还唠叨你,问你啥时候回来,她也好几年没见你了。” “阿姨怎么没念叨我?”林谷禾听见屏幕外的黎蔚酸溜溜地说。 韩天立马转移话头,没管林谷禾是否观战,开始怼黎蔚,“念你干什么?念你让她抱不成孙子吗?念你!” 此话一出,霎时没有声音了。 韩天意识到刚才的话不合适,手机丢一边,林谷禾盯着屏幕里的白色屋顶,听见韩天柔声哄,“宝宝,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我妈早想换一个儿子了,嘿,现在你来了,这不正好,你这么帅、这么体贴,她不知道多喜欢你……我当然爱你……” 林谷禾仰头望天,对着屏幕大声说:“就没有考虑过这里还有个受伤的我吗?” “哭去吧,单身狗。”黎蔚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飞快地说完,挂断了视频。 “……操。” 快到住的地方,林谷禾收到韩天的微信。 姓韩的都不喜欢泡菜:给你买了机票,过年回来。你那羽绒服都穿多少年了,还没换,没钱了跟哥说。哥有个有钱的爹,还有个有钱的男朋友,怎么着都饿不着你。 东北大米:黎蔚看你聊天记录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活着。保重! 林谷禾将手机揣兜里,在原地站了会儿,手指冻得通红,裹了裹衣领,朝住的地方走去。 林谷禾没有直接进屋里,而是习惯性去了车库。今天下雪,骑行不便,林谷禾早晨步行去的学校。 读研的时候,林谷禾住的是两人寝,室友是一个波兰男生,后来住的不习惯,林谷禾在哥廷根大学附近租住在一户居民家里。 房东是一对夫妻,有一个女儿,已经定居在美国。他们把位于二楼带阳台的房间租给林谷禾。房间的采光很好,每天清晨,阳光会率先洒满整个房间,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温暖明亮。 硕士毕业后,林谷禾留在德国继续读博,没再申请单人寝,依旧住在这里。 只是房租偏贵,开始时每周会花时间兼职,后来参加了学校的中文项目,教本科学生中文,日子渐渐稳定下来。 林谷禾在本科期间没有更换专业,申请研究生时,基于本科专业,选择了现代量子物理中的数据结构方向,后来读博士才加入天体物流学研究所。 算起来,林谷禾在德国已经待了五年了,与域淙分开已经过去八年。
第七十二章 牛津 八年里,林谷禾见过域淙两次,与“老伙计”相聚过一次。 骑行川藏线结束,林谷禾出院后没有乘飞机回北京,而是跟团去了距离西藏不远的色达,跟着导游去了佛学院,观看了藏族人民的天葬仪式。 仪式还没开始,在山顶踱步的秃鹫已经在等待,游客站在半山腰,听着天葬台上传来靡靡之音。 特定声音响起,一群俯冲向下的秃鹫越过游客头顶,散布在天葬台,被分成块状的人.体.或被秃鹫叼着落在草地上,或争抢着分食,围坐在天葬台的喇嘛一刻不停的诵经,周围站着去世人的家人。 他们没有眼泪,没有哀伤,甚至倍感骄傲。在他们看来,死亡只是不灭的灵魂与陈旧躯体的分离。 在藏族文化中,生前犯过偷盗、抢劫、伤人等的人,视为不洁,死后不能举行天葬仪式,这是对生前犯下错误的惩罚。 下了山,林谷禾后知后觉,他参加了一个素未谋面的老人的葬礼仪式,一个躯体回归自然,灵魂走向轮回的仪式,老人的死亡新生同时发生在半径只有几米的天葬台。 他们路过用金色涂层漆刷过的铁块围成的圆柱,铁块上挂了满了头发。导游说,人们把头发留在这里,认为从这里开始,他们获得了新生。 林谷禾站在圆柱面前,无数的发丝,偏棕黑色,长长的坠着,不知道是否有人从这里获得了新的灵魂或新的躯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把烦恼留在这里了。 同行的游客费劲地拔头发,导游见他看着圆柱上的头发一动不动,迈步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林谷禾下意识摇着头退了一步,他想到了域淙——觉得生命没有意义,但仍敬畏生命的域淙。 他想,我不需要新生。 也许这具躯体的外形不令他满意,但灵魂是完整的,更何况,灵魂与躯体同时有域淙的记忆。 可能是当时在同一个地方,同一时刻,生与死交织出现,林谷禾心里的遗憾膨胀到无边无际的地步。 他浑浑噩噩坐上飞机,恍恍惚惚从伦敦辗转到牛津,他站在行人穿梭的古老拱门旁,仿徨,无措,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时,理智才迟迟到来。 他盯着屏幕,光亮起来,又暗下去,反复几次,索性将手机揣兜里,踏进这座哈利波特魔法学院。 林谷禾走在校园里,很容易区分哪些是游客,哪些是这里的学生。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他一定是左右张望的,这里是域淙生活学习的地方,从踏进这里开始,他已经参与进域淙的生活。 单方面的参与,也是作数的,林谷禾想。 牛津校园是一座城,林谷禾慢慢悠悠走着,像刚入学的新生,带着期待忐忑,记下来时的路,和去向的地方。 中午没有吃饭,林谷禾走的很累,但不想停下来,他拐进超市,看着货架上的三明治,心脏有个地方突然被刺了一下。 从欧洲回去之后,林谷禾再也没吃过三明治,他盯着货架看了一会儿,最终思索着伸出了手。 今天,他需要吃三明治。 林谷禾拿着气泡水喝和三明治,找了一块相对空旷的草地坐下来,草地上密密麻麻晒太阳的人。 英国人珍惜阳光的程度,等同四川人和重庆人遇见冬天和初春的阳光。 从刚才吃东西开始,已经有好几个人主动过来说话了,但他今天并不太想说话,林谷禾很没礼貌地一言不发摇头拒绝。 是他刚离开高原,皮肤又被晒成了小麦色?不知道。 他有些烦,还有些疲,从包里拿出帽子遮住脸躺在草地上。 躺了一会儿,身旁不远处来了好几个人,他们的声音挺大,距离不远,林谷禾嫌吵,帽子下的眉头皱了皱,直到有个人喊了一声“Yu”,林谷禾呼吸一窒。 牛津的校园分布在牛津市的不同地方,许多散布在整个市区的学院、系部和其他设施,林谷禾清楚能遇见域淙的概率非常小。 但今天,他们相遇的概率达到了百分之一百。 【作者有话说】:这篇文是主受,所以暂时很少的内容是以域淙的视角写的,后面会写域淙视角。
第七十三章 哥廷根 相似的称呼有很多,但域淙一出声,林谷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 林谷禾僵在草地上,听着域淙和他的同学寒暄,讨论小组项目分工,额头的汗水顺着流进发丝,手心汗涔涔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应该装作不经意打招呼吗?打招呼又应该说什么?说你好么?还是好久不见?他会意外自己出现在这里吗? 他一如既往话少,林谷禾紧张地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清从他嘴里说出的单音节。 如果他打招呼,域淙会非常冷淡地像跟同学聊天一样,看着他发出一个单音节吗?如果他问为什么来这里,自己又要怎么回答? 没有想出所以然来,林谷禾不想了,睁着眼眨呀眨地看着帽子的横线布料。人真的很神奇,全身沐浴在阳光里,只是眼睛被阴影遮住便感觉安全。 林谷禾安静地听着他们讨论,甚至紧张地放轻了呼吸,思绪不知何时跑远的,他想起了刚才吃掉的三明治,像宿命般的神迹。 他的思绪好像总是这样跑远,导致他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会像现在这样,开始思考小草是否被他的体重压痛,晒着太阳的树木会不会觉得开心,脸上的帽子为什么叫帽子而不叫裤子? “没什么。”域淙突然出声。 林谷禾回过神来,他想,什么没什么?刚才他同学说什么了? “域!”这时远处遥遥传来呼声,林谷禾下意识滞了一下,他听见域淙跟同学说,“那我和吉安负责APP的开发和数据,之后交给你们完善和测试。”名为吉安的同学附和,“我们尽量在七号前完成。”接着,又听见有人说,“需要在二十一号前完成测试。” 这似乎是总结,林谷禾又听见域淙说,“电话联系,我先走了。” 身旁是断断续续的告别声。 林谷禾的手指抓上帽沿,微微颤抖,缓了一会儿,坐起来往后看。 域淙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头发依旧比寸头稍长一点,像第一次见他时那样,曲线匀称,走起路来挺直着脊背,他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变。 一个瘦高、带着眼镜,看起来十分儒雅的男生笑着等在路边,见域淙走进,他笑着说着什么。 他愣愣地看着黑色背影解开“老伙计”的密码,推着“老伙计”和那个男生并排走在一起。 林谷禾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起来踏出了脚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他不是为了结果来这里的。 林谷禾距离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走了可能一两百米,他像神思回笼般顿住了,在原地站了很久,随后转身离开了。 回去之后,林谷禾掰断了那张添加了域淙微信的电话卡,从此再也没有登录那个微信账号。 再一次遇见域淙,是林谷禾到哥廷根读研究生的第一年。室友将女朋友带回了寝室,他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另一张床上细细密密的呻.吟.声。凌晨三点不到,林谷禾带着“玉米”,离开了哥廷根去了牛津。 他并没有思考,脚轻触脚踏,身体已经带着他踏上了去牛津的路上。 他已经非常熟悉这条线路了。过去七个月,他在这条线路上骑行了十六次,每次八小时,一天不到的时间,他可以骑行一个来回。 他大多时候基本不会进校园,只是刚到牛津郡,便返回哥廷根。 但那天是一个意外,他到牛津郡的时候才上午九点。由于温度太低,他出发时戴了颈巾,只露出两只眼睛,那天的阳光很美,照射到身上暖烘烘的,林谷禾将“玉米”停在一栋教学楼外,顶着和煦的阳光站在冷冽的寒风中。 蜂拥的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林谷禾顺着人流,走到旁边另一栋教学楼边缘,他站了一会儿,有些无聊地踏上了阶梯,越过阶梯木门中央的透明玻璃,瞥见了站在讲台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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