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每次回家,老太太都会这样问。 林谷禾心口有些闷,面上还是笑得很开心,摇了摇书包,“那这排骨是谁做的?” 林谷禾将手覆盖住老太太满是褶皱的手,随着她的动作不停抚摸自己的臂膀,“没人欺负我,谁欺负您孙子啊。” 老太太笑着拍他的手,“好了,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 林谷禾轻轻抱了一下老太太,然后转身打开门,跨出一只脚,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甚至还没思考,就已经回头问出了口,“奶奶,我以后要是不结婚,您会不会难过?” 老太太愣了一下,很缓慢地回,“你……是不是因为你爸那事儿,所以不想结婚啊?” 林谷禾怔住,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个问题,“不是。”为了让老太太放心,又解释,“不是因为他。”他挠挠头,“就是突然想到就问问您。” “真不是?”奶奶疑惑地问,看起来不相信的样子。 “真不是。我凭什么因为他影响我的决定啊!”林谷禾说完有些恼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 奶奶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然后手放在林谷禾的背上抚摸,看着他认真的说:“只要你开心,结不结婚都没关系,跟男人结,奶奶都没意见。” 林谷禾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太太,“奶奶!您底线也太低了!” 老太太推着他出门,“行了,去吧。这次回来时间太短了,下次回来带奶奶一起去看看你妈妈——” “我走了!”林谷禾跳出门外,急忙打断,不然老太太又要说‘是我们老林家对不起你妈妈’,然后独自伤感很久,他下了一层楼,探回一个头,冲楼上喊,“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啊!” 林谷禾醒来,怔松地看着隔间顶部,随后睫毛轻颤了一下,他带着悸动和未知的惶恐,缓慢侧头看着还在沉睡的域淙。 梦里的场景让林谷禾仿佛思绪穿梭在过去的时光,梦里梦见的,的的确确是高三时林谷禾回家的场景,但最后的询问却是那时不曾发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经历了和域淙亲密的原因。 像自我说服,林谷禾想。 但随后,他又笑了笑。 林谷禾还未如此仔细观察过域淙的睡颜,侧颜如同一副精致的画作,脸庞线条分明,雕刻着完美的轮廓。 阳光投射在白皙的脖颈,晃动的光斑在白皙的肌肤上仿佛是一片清澈的湖泊;修长的睫毛轻轻掩映在眼皮上,如同蝶翼般轻柔;鼻梁挺拔,嘴唇轻启,嘴角微微上翘,透着柔和宁静。 林谷禾专注地看着他的睫毛,好像在等待蝴蝶翅膀扇动,又好像期待蝴蝶翅膀不要扇动。 林谷禾惴惴地将头缩进睡袋里,憋得又闷又热才放过自己,他动作轻柔地爬出隔间,脚踩在草地上,软软的,不像云了,像被大地柔软地接纳拥抱,踏实沉淀。 多瑙河不再是昨夜的多瑙河。 河岸的树木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微弱的沙沙声,树影婆娑,投射在河面上,像在域淙肌肤上晃荡地斑驳光影。 河面泛起微波,反射着天空的蓝色和晨曦的橙红,河水清澈见底,仿佛能窥见河底的千姿百态。 林谷禾盘腿坐在河边,倾身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注视了好一会儿,突然,他的倒影旁边多了一个人的倒影,林谷禾迟滞地往侧上方看。 “看什么呢?”域淙也在看他,脸上没有多余神情,但看过来的眼神很柔和。 林谷禾与他目光相撞,茫然了一下,羞赧地错开视线,不自然地说:“什么也没看。” 域淙蹲下,弯腰倾身向前,掬一捧水在脸上荡开,河水不断顺着他的脸部线条流进白色T恤的窄窄领口里,还有摇摇欲坠向前倾的身体。 林谷禾惊颤地看着他,他不想域淙再一次走进多瑙河,无论白天的多瑙河有多美。 林谷禾站起来,走到域淙身后,犹豫着在拎住他的领口和抱着他的腰之间,脸红地选了后者。 林谷禾微微弯腰,从后面环住域淙,为了显示自己正当性,他的手臂并没有紧紧贴着域淙的腹部,而是留有空隙,不至于影响域淙的动作。 但事情好像并未按他想象的发展,域淙在他怀里好像僵住一瞬,然后又柔软下来,没有接着往脸掬水,而是有些惫懒地将后背的重量压在林谷禾身上。 林谷禾的胸膛紧密地贴着域淙的后背,好脾气地接受域淙大部分重量,但域淙没有起来的意思,林谷禾也没有表现出不耐,只是面红耳赤地在他身后看着距离自己十分近的耳廓。 林谷禾甚至还能听到激烈跳动的心脏,说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域淙的。 “你想吃什么?”林谷禾尴尬地问。 他实在不想打断如此平静的时候,但肚子已经发出抗议。 “不是三明治吗?”域淙回头看他,耳廓擦过林谷禾湿软的唇,他愣了一下,往后转的头顿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转回去的时候又在那心猿意马的地方掠过。 现在可是清晨! 林谷禾微微一愣,然后眼前的耳廓迅速变成绯红,一直延伸到脖颈。 林谷禾印象中不记得是否有见过域淙脸红的时候,但此刻赤红的耳廓,还有怀里的人欲盖弥彰般地镇定,林谷禾暗自惊呼,太可爱了! 林谷禾在他身后抿嘴笑,用了极大的定力,才克制住想亲一下他的冲动。 林谷禾感觉到域淙的后背微微离开他的胸膛,他顺势松开环住域淙的手,站起身,看了看域淙的发旋,做早饭去了。 林谷禾拿出厨具,没一会儿,域淙跟了过来,自觉将风挡住,林谷禾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跟往常尤其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林谷禾打算做开放三明治,上次看Pavel的妈妈做开放三明治,似乎很简单的样子,而且味道很不错。 “昨晚你做噩梦了?”域淙将鸡蛋递给林谷禾。 林谷禾歪头想了想,摇头,“算是好梦吧。” “那为什么哭?”域淙有点欠的逗他。 林谷禾微张着嘴,将梦里的画面又过了一遍,确定自己的确没哭,轻哼,“想骗我?!” 域淙看他一脸得意的劲儿,伸手捏他的脸,眼里带着笑意,“怎么这么聪明,根本骗不了你。” 为什么是哄孩子的语气?! 没被同龄人哄过的林谷禾,脸又红了起来。 林谷禾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给鸡蛋翻了一个面,有点支吾,“你的印象里我总哭吗?” 然后抬头看着域淙,有些愤愤然,“你的印象里不准有这个印象。” 域淙没说话,有些惊喜地看着他说话佯装霸道的样子,趁林谷禾手里的空挡,倾身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林谷禾吓了一跳,整个身子往后仰。 域淙眼疾手快抓着他的衣服把他拉了回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 随着距离的拉进,林谷禾被域淙看过来的深邃眼神,看的心里一颤。 他慌忙垂眸,视线却被域淙润湿的双瓣锁住,刚才触碰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品尝它们是什么滋味。 啊,真是遗憾。 域淙喷在他鼻翼周围痒痒的,好像顺着往下窜,勾得心也痒痒的。 林谷禾闭眼想,刚才是他先亲我的,不能怪我。 然后心安且迅速咬住域淙不停跑到他视线里的嘴唇,惩罚似的用牙齿撵过域淙的下唇,很温柔地吮吸了片刻。 然后很自由地探了进去,缱绻地与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湿滑交缠在一起。 他们接了一个绵长又柔情的吻。 明明用的是相同的牙膏,但域淙口腔里的薄荷又甜又凉,林谷禾觉得整个人都泡在温热的水里,软绵着在融化。 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焦苦,扭曲着原本清新的空气,在域淙的口腔里自在游动的鱼,突然遭电击般停了下来。 林谷禾红着脸退开,慌忙关火,翻面是一片黑色的焦糊。 林谷禾避开域淙的视线,尴尬得不行,“没事儿。”然后点点头,“还可以吃。” 域淙看着林谷禾的睫毛又在簌簌直颤,然后脸上的红晕从他的脸部一直往下窜,直至T恤的领口。
第三十六章 加兰塔 域淙第一次吃混杂着焦糊和苦味的三明治,可能因为心情很好,味道居然还不错。 林谷禾在他旁边欲言又止,域淙心情很微妙地看着他窘迫的样子。 很可爱。 让他忍不住咬下三明治时故意将眉头皱的更深。 他总是带给他惊喜,域淙想。 有了林谷禾往常审慎和谦和的对比,他的霸道、偶尔的小脾气,还有刚才主动的亲吻会都让他觉得特殊,仿佛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他伪装背后的一面。 “吃不下就别吃了。”林谷禾试图从域淙手里夺过三明治,“或者把里面的鸡蛋拿出来扔掉。” 域淙避开林谷禾伸过来的手,真心实意地说:“还行。” 林谷禾愁眉苦脸地看着域淙,带着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哄诱,嗓音轻柔,“那我待会儿给买巧克力?” 域淙唇边微微上翘,“好。”接着又问,”今天去哪儿?” 林谷禾拿出手机,调出计划表,“待会要去趟圣波尔腾的邮局,然后就出发去维也纳,晚上估计就能到。” 林谷禾说完,顿了一下,“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我们可以去。” 域淙摇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因为这句话,林谷禾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到了维也纳,林谷禾带着域淙去了皇宫、逛了博物馆、听了歌剧,尽管他对歌剧一窍不通,域淙也没有表现出多少兴致,但林谷禾见他听得认真,也觉得钱花的值。 尽管花的是域淙的钱。 离开布拉格那晚,域淙又给了林谷禾一笔钱,他拿着那笔钱,这次心情难得复杂,好像他在域淙那儿有某种特权似的。 以前他的骑行之路仿佛是教堂和邮局打卡,去过这些地方似乎就等于完成在那个城市的使命。 而域淙也从没要求去哪个景点看看,通常是林谷禾心血来潮决定去看看,域淙顺势跟着他一起去。 两人从阿尔贝蒂纳博物馆出来,往东走了会儿,途径一座桥梁,林谷禾站定,有些兴奋地反应过来,“这也是多瑙河!” 维也纳的多瑙河与圣波尔腾的多瑙河两岸的景色完全不同,但因为有了那一晚,林谷禾看它都带着亲近。 多瑙河一直在流淌,就像他们一直在路上,从圣波尔腾到维也纳,还会一路向下,流经其他地方,即便他们停止,多瑙河也会一直流淌…… 林谷禾余光瞥见域淙很沉静的看着河面,心里像有颗气球在不断充盈膨胀,他需要有所克制才能维持原本的形态,继续在天上飘摇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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