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站在车外,愣愣地把门关上。 孟书灯也觉得莫名其妙,不是喜欢齐月这种会哄人的吗?那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你看,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能让赵言卿满意。 但是孟书灯没多问,平静驱动车辆准备送赵言卿回去。 等红灯的间隙,孟书灯透过后视镜时不时看赵言卿一眼。 赵言卿察觉到了,嘴角有了些笑意,说:“你想说什么就说。” 孟书灯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说:“我在想,转岗的事。” 赵言卿一愣,皱眉:“转岗?” “嗯。”孟书灯想转岗其实想了很久很久了 现在他身上的钱足够医院半年的开支,半年差不多是公司的一个项目周期,到时候可以拿到奖金。这样就能接得上了,到时候就算不继续从赵言卿这里拿钱,也不至于让奶奶面临断药的风险。 赵言卿闻言,把身子坐直,表情有些难看,问:“为什么?做我的特助不好吗?”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孟书灯不太想思考这个问题。他只知道他不想继续现在这种生活了,很累。 白天也累,晚上也累。 孟书灯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没有正面回答:“我想去营销部,我现在过去能直接做项目,也可以带团队。” 赵言卿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孟书灯的眉眼长得很好看,跟他的名字一样,很灵气,一看就是很聪明的人。 孟书灯脑子确实好,读书时就成绩优异。但是这人的灵光都用在学习和工作上了,其他地方都笨拙得很。特别是怎么讨好自己这件事,都两年了还没学会。 “我问的是,做我的特助不好吗?”赵言卿再次发问,声音很沉。 孟书灯也没有蠢到实话实话的地步,看出他不高兴,只是说:“做特助很好,但是我有职业规划。” 赵言卿当然知道这一点,孟书灯的工作能力有多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也明白,孟书灯转岗实际上就意味着要结束和自己的关系。 “跟我在一块儿很难熬?觉得很烦吗?” 孟书灯没说话。 赵言卿当他是默认了。 “你是觉得我钱给少了?”赵言卿问他。 孟书灯闻言,顿了顿才说:“跟钱没关系。” “现在又跟钱没关系了?难道你当初不是为了钱爬上我的床吗?”赵言卿歪着头笑,说:“还是因为说你是便宜货,你心里不高兴了?”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但也是事实,孟书灯无从反驳。 自从上次的首映式被赵言卿毫不留情地说丑,接下来的这几天时间,孟书灯都一直在遭遇来自赵言卿的语言攻击,他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缺点。 刚才赵言卿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便宜的时候,其实他心里闪过了好几个答案,都出自赵言卿对他的评价。 皮肤太苍白,身材太瘦,长得不好看,身体僵硬,眼大无神,笨嘴拙舌,没有幽默感,戴眼镜的样子像个古板的书呆子,床上技术差。 都是在为他为什么这么便宜做解释。 其实一开始孟书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便宜,反正赵言卿给的钱是够他用了。 直到有一天,赵言卿故意让他替自己买了个包,送给一个他当时打得火热的模特。孟书灯看了那个包的价格,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很便宜。 后来他接手了赵言卿的支票本,经常帮他开支票给那些人,那种价格差异就更直观了。比较起来,自己的成交价确实最低。 这天,孟书灯被赵言卿要求留宿。 完事后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两人躺在床上,孟书灯时不时吸吸鼻子。 赵言卿扒拉他,问:“你在哭吗?” 孟书灯惊讶转头,说:“没有,鼻塞而已。” 赵言卿听他说话确实有鼻音,但是语气却是平淡如水,一点不像哭的样子。于是冷哼一声,躺了回去。 孟书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又闹什么脾气。 想来想去,觉得是自己吸鼻子的声音吵着他了,于是就拼命忍着。又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赵言卿应该是睡着了,就悄悄起身抱了毯子准备出去。 “你干什么去?”赵言卿突然问。 孟书灯吓了一跳,回头说:“赵总,我去外面沙发上睡。” 赵言卿坐起来,冷着脸:“和我在一起睡很难受吗?” 孟书灯皱眉看着他,他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赵言卿的脑回路,怎么总把人往坏的方向想。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鼻塞,怕吵到你。” 见他没说什么,孟书灯抱着毯子出去了。 赵言卿一个人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了。 赵总…… 孟书灯现在对他,只剩下这个称谓了。 当年他们在一起那段时间,赵言卿很爱跟孟书灯开玩笑。孟书灯名字里有个灯字,于是他就老管他叫小神灯。 孟书灯则只是干巴巴地喊他的名字。 有一次他玩心上来,把孟书灯堵在教室角落,逼着孟书灯叫他卿卿。 那天,孟书灯被逼得脸都红了,憋了半天才叫出来。 现在想想,好像都是很遥远的回忆了。 其实赵言卿以前不是这么浪的,当年他也是一个纯情少年。 一切改变是从他出国那天开始。 其实现在想想,当时父母之所以坚持让他出国留学,也是有迹可循的。他们大概在他面前演够了恩爱模范,一刻都不想忍了,便匆匆把他打发出去。 那天他父母把他送到机场,就离开了。而当天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航班取消。赵言卿懒得等司机来接,就直接在机场打了个车自己回家了。 回到家时还不算晚,但是客厅空无一人,佣人也都不知所踪。他听到父亲在露台打电话,桌上放着电脑。 这时母亲推门从卧室出来,穿着不太体面的睡袍,一脸春色,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贴在一起,举止亲密。 同一时间,父亲讲完电话,也从阳台上进来了。 然后,客厅里就形成了一个即使现在赵言卿回想起来,仍然非常割裂诡异的场面。一脸平静的父亲,偎着情人的母亲,震惊的儿子。 当时赵言卿最惊讶的其实不是母亲出轨,也不是她居然把情人带回家,而是父亲居然一脸平静。 后来母亲打发了情人,他们和赵言卿在客厅聊了一夜。 他们向他坦诚了很多事,开放式的婚姻,玩伴的相处模式。 赵言卿的世界观在那一夜崩塌,他一直以为他的父母是他一直以来看到的,那种和睦相爱的模式。不知道真相如此不堪。 两个游戏人间的人,因为家族利益而选择联姻,资源整合,然后各自放飞在各自的花花世界,不仅不干涉,甚至还……交换玩伴。 赵言卿是他们两个给彼此家族的一个交代。 甚至不是后代,是交代。 赵言卿的父母二人骨子里都是极端利己主义者,自私,冷漠,薄情,缺乏责任心,他们对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 他们似乎也演够了和睦恩爱的戏码,年过四十的人,没几年可以肆意享乐的日子了,他们即将面对衰老。 甚至没有选择一个更温和的方式,因为并不很在意赵言卿的感受,只是淡淡道:“你也十八岁了,这些事没什么好隐瞒的。” 赵言卿坐在那,看着眼前的两张脸,突然变得陌生,而自己好像是在一场噩梦里。 一个孩子,突然觉得父母可怕,可能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哦。赵言卿心想,原来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因为爱啊。 他好像被撕裂了,整个人都轻了。 那天他没在家停留,又拖着行李一个人回了机场。 那年他十八岁,在机场休息室坐了一天一夜,一直等到那场大雨终于停了。 他去了洛城,往后四年都没有回来过。 他在最稚嫩,人生观尚且未完全成型时,遭遇到了父辈的打击,在他面前揭露出了一个无比丑陋的真相。 他的自我存在尚未坚定,丑陋的真相便已不期而至。 少年的认知和现实的割裂产生的落差令他无所适从,从而延宕且扭曲。 孩子对父母的模仿是与生俱来的,当他还没有成为一个具有完整坚定的三观的个体时,他会不自觉去模仿父母的言行和价值观。 然后强迫自己接受父母的言行,哪怕知道那是错的。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拥有某种他并不支持的特质,并且因此享受其中时,他就会产生摇摆感。 所有东西都乱套了。 这种来自身边人的打击的那种冲击力则非常巨大且可怕的,这是一个人被活活打碎再重塑的过程。 这个重塑过程十分重要,它奠定了一个人往后的性格。 有些人完成重塑,脱胎换骨。有些人重塑失败,偏离轨道。 赵言卿是个重塑失败的人,所以哪边都不能自处,哪边都不能信任,从而变得十分别扭,乃至扭曲。对于自己的行为,他心中始终无法自洽,更加做不到自我和谐。 可是前面又漆黑一片,他看不到方向。 这个深夜,赵言卿又犯病了,他突然很想听孟书灯再叫他一声卿卿。
第9章 谁也别说谁缺德 庄清河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留了两颗扣子没扣,露着纤长白皙的脖子。外面是黑色的休闲西装外套。他本来就长得过分好看,黑白搭配的简洁装扮使他那张脸更加夺目。 他脚步生风,走出了视万物为无物的张扬气场,脚下的皮鞋发出趾高气昂的高调声响。 施光跟在他身边,汇报自己查到的消息,说:“陈元典公司破产后,他的妻子也患癌去世了。” 庄清河闻言脚步顿了一下,他转头,问:“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三月份。” 庄清河没说话,眼珠下睥,面容森冷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像是惋惜,道:“还是迟了,没赶上。”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家住宅门口,施光隐到一旁,庄清河则很守规矩地摁了摁门铃。 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来开门,见到站在外面的庄清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微蹙眉问:“你哪位?找谁?” 庄清河的视线在陈元典脸上停留了两秒钟,在他不耐烦前开口,慢条斯理道:“啊……我来推销万.能.钥.匙。” 陈元典并未仔细听后面的内容,只是听到推销两个字便一脸厌烦地关上了门。 关好门后他转身往回走,他的住宅面积颇大,整个客厅都很空阔,这是他公司宣告破产之后唯一留下的一点资产,挂在他岳母的名下才得以保全。 此时客厅的墙边堆满了箱子,都是一些要处理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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