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再进一步就要开始忆往昔,喻斐连忙出声:“知道了钟哥,你放心,我有分寸。” 他指节蜷缩,触摸过微凉的额头和眉骨,视线被手挡住一大半,从指缝溜进来的光线半明半昧,像他的心情。 “我会和他保持好距离的。”他说。 他的本意是想表达自己会掂量着来,话才说到一半,斜后方的玻璃门就发出了一道轻微的吱呀声。 喻斐一惊,回过头看见展述正一手撑着门,另一只手指间勾着一个装着打包碗的塑料袋,眼睑垂着,嘴角抿得平直而紧绷。 ——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喻斐心里咯噔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上来了?” 展述的神情顿时更沉了一分:“为什么不能上来?” 手机那头的钟哥察觉不对:“你在和谁说话?” “没,”喻斐慌乱道,“我有点事,先挂了钟哥。” 钟哥似乎还有话要说,刚传出一声“哎”,喻斐就先一步按了挂断键,慌张地转头去看身后的人。 展述抬手把塑料袋搁在门边的圆形小茶几上,没有抬眼看他,声音又冷又低:“刚刚让助理送过来的清汤面,你不吃就丢了吧。我先下去了。” 喻斐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展述便松开了手,门缓缓合上,将他毫无感情的眼神挡在了门板后。 ……他肯定听见了。 是生气了吗? 喻斐心里发慌,连忙拿起手机,打开展述的聊天框,一片刺眼的空白像一记耳光,将他所有情绪全都堵了回去。 ……还是算了。 这么久没联系过了,说不定这对人家来说就是个小插曲,压根儿就不在意。 可是他送来了清汤面啊。 是因为担心他的胃吗?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喻斐否认了,觉得展述应该不记得自己的胃病。 可是他连自己不会骑自行车都还记得呢。 喻斐心里冒出一个个新设想,转眼又迅速被自己否定。 他心神不宁吃完面,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酝酿了几十分钟睡意,脑子里却忍不住胡思乱想,想来想去全是展述。 他下楼了吧,吃完饭了吗? 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向惟走了吗? 翻来覆去睡不着,喻斐索性一骨碌坐起,鼓起勇气下了楼。 餐厅已经空空荡荡,不止没看见展述,其他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椅子归置整齐,碗筷还未收起,符嘉独自一人系着围裙在厨房刷锅。 许是长年练舞的缘故,他腰板挺得笔直,这会儿看上去莫名更显得形单影只。 喻斐顿时万分惭愧——都是队长,自己为人服务的精神居然如此淡薄,简直高下立下。 找人的想法暂且搁置,他走进厨房:“小嘉哥,我跟你一块儿洗吧。” 符嘉扭过头,神情颇为意外,很快朝他抿出一个温柔斯文的笑容。 “没事儿,我来就行,下厨我不拿手,但洗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喻斐不听他的,自顾自转身收了碗筷,和符嘉挤到一个水池边:“两个人一起能刷得快一点。” 这次录制是喻斐第一次正面和符嘉产生交集,许是因为他身边没有遇到过气质像对方那么柔和的人,他对符嘉的印象格外好,也愿意主动和他找话题。 来回搭了没几句话,他们便麻利地收完了尾,将餐厅厨房重新归置整洁。 符嘉洗完碗就径直回了房间,而喻斐寻思着就算回去八成也睡不着,干脆去了四楼的舞蹈室。 他舞龄长达十七年,印象中,跳舞是占据他大部分生活的事情。 对他来说,跳舞是让他忘记时间的最佳方式。只要还有力气,那就一直跳下去,跳到筋疲力竭就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了。 四楼有两间舞蹈练习室,都空荡荡的没有人。 喻斐随便进了一间,连上音响点进歌单,打开随机播放,直接开始热身。 自入行以来,他的歌单里全是各路偶像和组合出的歌,每隔一段日子就要更新一次,就是为了方便扒舞和练习。 喻斐热身完直接进入练习状态,一跳便是几十分钟。 中途播到一首偏抒情的歌,跳到最后一段时,练习室的门发出声响,似乎是有人误入。 对方没有出声打扰,喻斐便也没有停下,想着跳完再说。 这首歌编舞带点现代风,比较轻柔。 喻斐对这个风格的把握早已游刃有余,动作有力又轻盈,转圈留头、踮脚起跳,像一只自由又翩跹的蝶。 动作和音乐一起由大开大合过渡到柔和平缓,他的脖颈线条因为仰着头而绷得很明显,足尖触地,原地轻盈流畅地转了三个圈,随后衔接到单膝跪地、低头俯身的Ending pose。 这一连串动作难度不高,他把握到了每个细节,包括指尖的力道。 一曲毕,门口传来一阵掌声,接着听见符嘉的赞叹。 “太漂亮了!” 喻斐跪在原地缓了缓,循声望去,看见符嘉和管朔这对搭档站在门口。 符嘉成团出道前登上过国内无数个舞蹈舞台,属于业内公认的专业舞者,是Coastline堂堂正正的主舞。 Skyline的定位是双主舞团,管朔正是组合里另一个主舞。他从小学街舞,比起什么都学的喻斐,他更擅长需要力量的舞种。 喻斐一向不喜欢在同行面前自夸,只腼腆地笑着说“没有”,起身拿起手机关掉了音乐。 知道队长谦虚,管朔便替他骄傲:“那是,小嘉哥你可能不知道,喻哥五岁就开始学跳舞了,拉丁、街舞、现代……什么都学过。” 管朔昂着下巴,手掌往两边一压,做了个自认为非常酷的蔑视动作。 “他刚进公司就是碾压我们一众练习生的存在,每次都是学得最快最好的那个,每逢舞蹈课必站C位,老师都快夸出花了。” 喻斐被他说得有些害臊:“别捧杀我啊。” 他穿着浅蓝色卫衣卫裤,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细白的小臂,碎发被汗水浸湿,一缕缕耷拉在额前,挺翘的鼻梁上沁着汗,脖子和脸颊漫着绯红。 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符嘉只觉得自己的目光也不受控制地黏在喻斐身上,忽然就悟到了喻斐坐拥无数妈粉的原因。 “这怎么能叫捧杀呢,这是实话实说啊。我第一次现场看见你跳舞,就这么几十秒都能被你勾住,这种程度表现力绝对是经过很长时间的练习才能达到的。” 喻斐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毕竟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每个人的义务。 “跳了这么多年,总得学到点东西。”他拎起水瓶喝了一口,偏了偏头,“你们要练舞吗?那我出去吧。” “不用,没事儿,”符嘉拦住他,“我们就是想找找感觉,随便跳会儿,热热身,正好我前阵子把你们的主打全都扒了一遍,咱们一起练练?” “对啊队长,”管朔马上迈着小碎步蹿进练习室,“早期的歌我都快不记得动作了,要是跳错了多丢人,你在这儿镇镇场子嘛。” 出道至今哪首主打没有练过几百上千次,这话从一个主舞嘴里说出来毫无可信度。 喻斐探究地扫视他一眼,管朔背对着符嘉,可怜兮兮地瘪着嘴,无声地说了句“求求了”。 ——老天爷,第一次接到综艺外务就要和对家一起跳舞,和班主任突然宣布要随堂检测有什么区别? 他承受不来这样的压力啊! 喻斐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眨了眨眼,放下杯子,看起来甚至有些跃跃欲试:“好啊。” 这对他来说是送上门的切磋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Skyline大部分专辑都是青春元气风,乍一看动作并不复杂,跳起来才能感受到爆发和控制力要多强。 三个人心里都攒着股不甘落后的劲,认真得像是谁跳得不好就要受罚似的,把每个动作都跳到了极致。 奋力跳了两个小时,管朔第一个败下阵来。 他趁切歌间隙往地上一瘫,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行了,你们都不用喘口气的吗……” 符嘉倚着墙,边匀气边笑:“实不相瞒,你不瘫下我都打算躺了,实在太累了。” 喻斐一连跳了一下午,体力也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 他笑得疲惫而舒畅,弯腰俯身撑着膝盖,宽松的卫衣浸着汗,紧紧贴着清瘦的脊背。 “累是累了点,但是也很过瘾啊。” 三个人都忙着缓劲,一时没人接话,门口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停了几秒,门被推开,一名工作人员探头进来。 “老师们来录单采吧,再过一会儿就要错过最好的光线了。” 地上的管朔半死不活地翻了个身:“别看我,我要先躺会儿……” 喻斐恨铁不成钢地伸出鞋尖碰了碰他的小腿。 他转过头,看见符嘉也有些疲倦的模样,便强打精神站直了身子,对工作人员说:“我先去吧。” 下楼时正值黄昏,整个院子里洒满了夕阳。 摄像、收音、打光都已经各就各位,喻斐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坐在了木质秋千椅上,化妆师迅速围上来给他补妆。 单采是制造话题的一大利器,想到节目组的嘴脸,喻斐暗自定神,先做好了和他们斡旋的心理准备。 谁知工作人员开口居然问:“喻老师对于今天的录制有什么感受?” 嗯? 竟然和展述没有关联? 喻斐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抛开预设重新组织语言。 “今天……节目组没有刁难我们,挺出乎意料的。” 工作人员笑着说:“这才第一天嘛,我们得给大家一个适应期。我们之前了解过,你们组合和Coastline的交集并不多,那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你觉得Coastline的性格和你想象中的差别大吗?”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喻斐顿时戒备,谨慎地斟酌措辞。 “我没太关注过网络上对他们的评价,但是经过今天的交流,我觉得他们人都很好,相处起来也很舒服、很自在。” 他以为节目组会得寸进尺继续盘问,结果工作人员竟然就此打止,反手递过来一个封面是他们组合蓝白渐变应援色的本子。 “好的,这是节目组为大家准备的日记本,每天单采的时候都要写几句。可以写感受,也可以把它当作一个交流媒介,在创作上有什么问题需要节目组帮助,或者有什么话想对搭档说都可以写在上面,麻烦喻老师写一下。” ……就这样? 喻斐拧着眉,迟疑地翻开本子,试探着在在场全体工作人员的关注下写了句“希望节目组能一直做人”。 工作人员没有任何反应,只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把他请走了。 喻斐回到屋里时还有些茫然,不敢相信节目组就这样放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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