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冗长的开场仪式和校长讲话之后,一声哨响正式开启了比赛项目。 广播台上不断有班级的纸条送过去,一男一女两个六年级的大孩子面容严肃,声情并茂地读着纸条上的文字。 沈晴绷着小脸,给派克别上号码牌。 上学以来第一次运动会,大家都格外的认真。派克也嗅到和平时不一样的气氛,被这种紧张的气氛吓得有点炸毛,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显得更冷酷了。 不过现在的沈晴可不怕他了,这几天加训下来,沈晴发现派克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很乖,甚至是有些木讷,一旦没嘱咐到,他就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出错。 这会儿别看他泛着冷气,指不定是心里在想什么呢。 “别紧张。”沈晴笑着拍拍他胸口的号码牌,“你就正常发挥,铁定比三班那几个跑得好!” 派克点点头,听到沈老师的呼喊声,从班级的座位里站起身准备去起跑线那里。 本来每个运动员出去准备的时候,一年二班都会簇拥着那个人送出观看场地,不管熟悉不熟悉,平时在不在一起玩,班级里所有人都会给他加油鼓劲。 但派克站起来的时候,正要扭头喊加油的同学们犹豫下来,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不是不想,而是不确定这位“冷酷”的同学,愿不愿意让他们吵吵嚷嚷地围着,毕竟谁也不想挨拳头。 就这么会儿功夫,他们也就错过了欢送派克的时机,派克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走到操场上。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反正接下来是他最喜欢的跑步,还有好几个人陪自己,所以他心情并不坏,在原地蹦蹦跳跳的做准备。 沈老师叹口气,自从那天见到杨胜之后,他就格外留意这孩子。出乎意料的,总教练的孩子似乎并不受孩子们欢迎,反而是隐隐有种排斥的感觉。 他还特意去找派克班主任了解情况,得知是开学第一天打架造成的,他抽了抽嘴角,没再多说什么。 “陈局,您跟杨胜教练是老相识了吧。”校长笑眯眯地说。 “是啊,都是咱们村子一起出来进国家队的,论起来他还是我师兄呢!听说他退休还乡了?”陈副局长之前也是从国家队退役的运动员,可惜他在役期间没出什么成绩,就没在国家队留下,而是回乡走了仕途。 校长笑着点点头,接着说:“杨教练跟您一样,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都是咱们村子的荣幸。” 陈局对校长的场面话一笑而过,脑子里正想着一会儿运动会结束要不要叫老杨出来喝顿酒,他俩得有十几年没见过了。 “话说,杨教练还从他建的孤儿院接了个孩子养,看样子是挺喜欢,开学的时候还特意跟我打了招呼。”校长接着说。 “哦?”陈局转头看他,兴趣一下就上来了。 谁不知道体育迷们最扼腕可惜的就是杨大教练没个孩子,甚至有传言说只要杨教练有孩子,从小培养,一定打破亚洲记录没问题。 “是哪个?”陈局问。 “哟,真巧,那孩子也报了百米赛。”校长抬手一指,“那个站在第三赛道的孩子就是了,姓派,叫派克。” 陈局放眼望去,第三赛道的派克正在做准备活动,跟旁边现在还处于短粗形态的小萝卜头们不同,尽管身体还没成型,但他的双腿比例极好,瘦但不柴,一看就是那种很“劲道”的孩子。 “不错。”陈局点点头,从夹着的文件包里拿出老花镜带上,准备好好看看这孩子的能耐。 不等校长在脑海里搜索更多关于派克的资料,操场上的体育老师已经举起了发令枪。 “听说你就是二班跑得挺快那小子,不过连田径队都没进,冠军肯定是我们三班的!”隔壁赛道上,三班那个一开始就被选进田径队的刺猬头男孩嚣张地笑道。 派克斜了一下眼珠,没理他的逼逼叨叨,而是竖着耳朵专注地等着发令枪的响动。 刺猬头被派克的态度气得要死,在老师的瞪视下他也赶紧摆好姿势,决定在赛道上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知道厉害。 “碰——”发令声枪响。 刺猬头用的是刚学的蹲踞式起跑动作,但是小□□动会也没什么起跑器,他其实也不了解,纯粹是为了装X。 刺猬头心中转过老师说的,开枪后双手推向身后,用力大幅度摆动,脚用力蹬地,把整个人都推出去。 刺猬头的天赋也不错,要不也不会一开学就被吸收进田径队,这一串动作下来,连沈老师都在旁边暗暗点头。 很好,我起步相当快——等等,什么东西窜过去了? 一百米很短,又很长。足够一个人起跑,超越,再到遥不可及的距离。 刺猬头只觉得自己都顾不上呼吸,提着一口气憋在胸膛,只想着赶紧驱动自己的四肢,摆动自己的腿。脚掌太过用力蹬在地上,渐渐的有了疼痛,刺猬头咬着牙奔跑着,可是眼前的背影却越来越远…… 明明只有一百米,他们的距离却宛如天堑。 起跑发力太猛,刺猬头只觉得后半程渐渐的身体有些使不上力气,不管他怎样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但依旧在慢下来。 其实他不知道,他只是从加速度变成了匀速而已,这是百米赛跑里非常正常的,只可惜他的参照物是一个“怪物”。 同时,坐在领导席的陈局瞪大了眼睛,摘下来老花镜蹭了蹭又赶紧带上,盯着那边双眼发直,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个孩子……是不是一直都在加速?”
第7章 省队 沈老师之前只注意到了派克的成绩,没有关注到他的跑步规律。 但换做杨胜和陈局这种常年混迹于各种职业短跑运动员中间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派克跑步和其他人的不同。 一百米正常的运动员跑步规律都是起步加速——中间匀速维持——末尾冲刺。或者也有些人会在中间减速蓄力,用来最后冲刺。 可是派克的一百米,却实打实的,全部都是冲刺! 陈局亲眼看着,派克就像一台小火车一样,嘟嘟嘟的,冒着蒸汽撵平了整个赛道。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更别提这只是小孩,小孩身上没劲儿是公认的。陈局不理解。别说他了,对于派克可以说是一手栽培的杨胜其实也不理解。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大草原上,只有冲刺才能活下来。猎物从来不会让你中间蓄力,等你匀速了,对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毕竟那每一次,都是关乎性命的赛跑。 即使现在的身体其实还承受不来这样的爆发,但时刻的加速度已经刻在了派克的骨子里。脑子驱动着身体,尽管已经超过身体极限,但是大脑依旧认为还远远不够。 那是刻在潜意识里的,尽管换了身体但依旧是第一位的认知—— 只有跑过所有东西,他才可以活下来。 派克一口气冲过终点,随即撑着膝盖粗喘着气,肺感觉都要炸掉了,胸口好像火一样的燃烧。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儿。 但是没关系,这种感觉他已经习惯了。 等他停下脚步再回头望过去,位于第二名的刺猬头才堪堪冲过线。 计分的老师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叉着腰喘气的派克,心里暗道好险,这孩子跑起步来气势太足,速度太快,让他走了个神,差点没来及按秒表。 旁边一直盯着的沈老师忍到所有孩子都跑过去,一把把秒表抢了过来,一边感叹着看着时间一边催促登记成绩的学生快写,别耽误他看时间和排名。 多亏了他,坐在主席台的陈局没忍多久就听到了派克的成绩。 头上的大喇叭响起广播室学生故意板起来的播音腔:“现在播报男子一百米的比赛成绩,第一名,一年级二班,派克!成绩12秒6……” 派克还站在操场边上平复呼吸,即使听到成绩也没什么反应。 但是他隐隐的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躁动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刚刚转头,视线就从地面转到了天空——派克被冲过来的人群抬起来抛向了上空。 派克被他们抛得高高的,一开始他还在挣扎,直到他听到熟悉的同学声音。 是跟他一个班级的一年二班的同学们,虽然他们没有跟自己说过话,但是他们的声音都很熟悉。算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对着自己说话。 不是冷漠,不是隔阂。 而是热烈的,兴奋的,就像是朋友般的庆祝。 “我们是第一名!” “派克你太棒了!” “派克跑过了田径队!是第一名!” “派克最强!” …… 小孩子的感情就是这样。即使再不熟悉的同学,在这种拧成一股绳子的时候也不会掉链子。这个年纪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这个时间,他们只知道眼前的人是他们班级的骄傲,是他们欢呼的对象,是他们要保驾护航的英雄。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管他们的呢! 背后的欢呼和手都是热腾腾的,热度从薄薄的衣服透过来,熨烫得派克有些不知所措。 人类的感情也可以这样简单至极。派克感受到了,也隐约有了理解。 在别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他从来没有弯过来的唇角微微勾起。 天空是从未见过的湛蓝色,纯净的让人心旷神怡。 另一边,陈局对着特意要过来的成绩单发呆。 手记12秒6! 一个超过女子二级运动员标准的成绩,竟然被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跑了出来!并且他可怕的加速度也让陈局很是在意。 陈局已经无心跟校长推拉,低着头用手机给杨胜编辑短信。 这位自己好久未见的师兄到底悄悄要捣鼓出什么样的大新闻,要是自己今天没来还真是见不到了,真是不够意思。 操场上,刺猬头愣愣地听着学校广播里再次补充说道,派克的百米成绩已经破了学校记录。 想到自己刚才还大言不惭的挑衅,他挠了挠头感觉一阵尴尬。 回班级的时候路过沈老师,他一巴掌就糊在沈老师背上。 “老沈,你眼光不行啊。”刺猬头小大人般地摇摇头。 “干什么呢!”沈老师一把抓过这小屁孩锁住,“没大没小的!” 另一边,派克被一群同学围着回到了座位上,有人殷勤着递上毛巾和水,簇拥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冷着一张脸。 但是这时候他们可不怕他了,纷纷围绕着他讨论他这个破了校运动会记录的成绩。 叽叽喳喳的,本来派克听力就敏感,这时候他被吵的只想捂住耳朵。 好不容易熬到运动会结束,派克才从这群同学中挣扎出来。像个归林的小鸟一样,跑到杨胜的自行车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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