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论坛上托人买了一份江向灯的课表,这是他第一次用上。 天还没黑,他远远地看见了那瘦高的身影,身边照常是那位名叫“许桂”的同学,陈赋从路边拐出,走在了江向灯前边几十米的路上。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衣物,说显眼是算不上的,但是他能肯定对方一定会认出他。 果不其然,本来在乖乖听着小桂花讲八卦的江向灯抬起头时突然脖子一缩,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身边的许桂,再指了指前方。 “嗯?说谁谁就来了,他怎么往第二食堂走,不对啊,论坛上不都说他最常去的是吃西餐和自助的东、西苑吗?”许桂小声咬耳朵,又想起来了什么,接着说,“哦哦,他周二中午和周四晚上的最后一节课都在附近的操场上课,所以他在这两天会在第二食堂吃饭呢!” 他冲江向灯眨眨眼,想听见夸夸。 “真棒,但今天是周三。”江向灯说。 听了几个课间的“天才陈赋成长史”和“高岭之花拒绝史”他觉得,现在看陈赋颇有种扒了他的一层皮的感觉。 他两个人本来走得很快,现在有目标人物挡在前边走,也跟着放慢了脚步。 “灯灯,你说我俩这样像不像做贼,”许桂低声,“不对,更像是变态跟踪狂呢。” 江向灯闻言给了他一拳,他心中知道陈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右手上拿着的盒子多半就是孟伯母说的特好吃小饼干了。 小桂花不知道他过去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他和陈赋曾经认识,他准备有空和他讲讲,再听听他的建议。 他俩就这样一路尾随陈赋到了男生宿舍2的楼下。 “他跑这里来干什么?”许桂不解地问,“他不是没有住学校宿舍吗?” 江向灯“嗯”一声,A大距离他以前住的地方不远,再说按照陈家人的性格,远了也会给陈赋买套房子住附近。 他和许桂有点呆,竟然就这样顺势跟进去了,他们和陈赋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导致的最终结果会是: 他们刚一走进宿舍楼的门,陈赋便从里面转身正对他们走出来了。 江向灯虽然心中被吓得狠狠一抖,但面上还是勉强维持住不让自己嘴巴张大叫出来,而许桂则是被惊得用左手在江向灯身后用力摆了几下。 陈赋本就等着人上钩,在看清楚江向灯眼角的红润和抓紧身边人的衣袖时,他突然打破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只是皱着眉和他对视了一眼,随即一步也不停地离开了这里。 他内心平静地思考着自己最开始为何会想着主动和江向灯示好。 夜慢慢深了,他也沉沉告诉着自己,不,他伤害了自己那样多,自己不该这样轻易地原谅他。
第三十章 暗恋 江向灯被陈赋那桃花眼里含着的冷漠刺了一下。 他身体紧绷着去宿管阿姨那里拿走了小饼干,再无力地靠在了电梯里,喘气的时候,他心中满满的酸涩。 陈赋肯送这趟饼干,那他一定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们这场久别重逢的关系,还好陈赋也没有主动朝他问好招手,但随之而来的,也存在着没有得到他示好的挣扎厌弃。 那陈赋又是怎么想的呢?江向灯自己不明白,就开始琢磨着对方是否想得明白。 可是他现在连陈赋的手机号都没有,重逢后至今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怎么能清楚这些胡思乱想的事情呢? “灯灯,拿房卡开门了。”许桂走在前边说。 “哦好。”江向灯打开门,先一步走了进去,把那盒饼干规规矩矩放到了桌子上。 换好鞋后,他窝进了沙发里,脑海里还是刚才和陈赋对视的那一眼,心中全然的犹豫不决。 于是他打开了饼干,喊住了换好睡衣走出房间的许桂:“吃饼干吗?” 许桂点点头,就着江向灯的手就把小饼干咬走,而江向灯则是嘴角扬高,轻声说:“小桂花,吃了我的饼干,你就得听我叨叨几句。” “怎么啦,看你回来就心不在焉的,”许桂也坐到了沙发上,把好吃的饼干喂嘴里一口一个,“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要说高岭之花的事情?” “让我猜猜,你自从那次撞到他,就对他一见钟情了?”他眯着眼笑。 江向灯不知道如何开口,要讲他和陈赋那就一定得先讲他过去的事情,自己的经历如此跌跌撞撞,他起初想隐瞒一些,但也许是今晚夜色太美,而陈赋的眼神那样沉,让他有了怪异的想法,想听听好朋友的建议。 “其实,我和陈赋、曾经一起长大。”他握住了自己微微发颤的手,开始讲了他的故事。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许桂发出了许多声“啊?”“啊!”,以及长长的“啊……” “等等,所以这盒饼干是陈赋给你的!”听到故事的最后,他突然反应过来,随后继续思考着。 “可是为什么,你当初不解释清楚继续和他保持联系呢,感觉他不会是因为你家破产就和你不往来的人啊。”他最在意这一点。 这话把江向灯问得沉默了几秒,这个问题他有些难以解释。 也许是少年的拧巴心性,也许是骄傲的他不愿面对过去,也许是那时候刚刚经历的事情让他心意决绝。 “我当时想的是,如果他在我离开前来找我,我就跟他说明白,”江向灯回顾往事已经不如当年那般痛心了,只是声音有些抖,“但他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发来。” 许桂伸手抱了抱他,同时耐心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你们从此就有了误会呢。” “那现在算是,越演越烈了吧。”江向灯低语。 他从未觉得陈赋对不起自己,反而是自己回想过去一遍又一遍,责怪当时的自己性格别扭又自我,也回想着,如果那时候换一种方式解决这个问题,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无尽地给自己带去的伤害凌迟着他,他内疚、他认为自己伤害到了陈赋,否则陈赋不会不和他相认。 分别许多年,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再次遇见陈赋,但他不否认他的心中一直有着浅浅期待。 毕竟那是年少时最美好的情谊。 那是否可以让这段情谊就此停在那里了呢?江向灯始终不明白自己的这个想法,但这个想法盘旋在脑海里许久了。 他告诉了小桂花。 “不行!你们那时候都太小了,可能他都忘记了,你也不要太自责!”许桂说,“而现在才是你大胆追逐爱情去喜欢他的时候啊。” “爱情?喜欢?”江向灯复述了一遍这两个词的读音。 “现在我对他是爱情的想法吗?我……喜欢他?”他自我怀疑。 许桂抿着嘴,快速地想到了好办法,他问:“你觉得他帅吗?” “帅的。”江向灯说,没有人能拒绝得了陈赋的样貌。 “那你想被他拥抱吗?”许桂接着问。 “啊?”江向灯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脑海里第一反应,“会很想吧。” “那不是爱情是什么?再说你,你小时候都暗戳戳给他表白过了,还不算喜欢吗!”许桂说得激动起来了,非常想让自己的好朋友认清自己心意。 他眨眨眼,绘声绘色地说:“而且这样算起来,陈赋还是你初恋呢!和初恋再续前缘,这也太浪漫了!” 这下轮到江向灯发出长长的“啊……”了,他轻轻低下头,卷翘的眼睫毛都好像在发着颤,他低声说:“我觉得我配不上他了,我也没有勇气追求他。” 说到深层次的感情问题时,许桂觉得有点头大,因为他也是个母胎单身,从小没太喜欢过别人,但他此刻也没有太不能理解江向灯的想法,因为:他追星。 “那更好了啊,就好比我跟我喜欢的小明星,他就是我的精神寄托,他指引着我去更好的远方,”他语气带上了点开心,“你也可以这样啊,如果实在迈不出去那一步,那就默默喜欢吧,再在喜欢的过程里让自己变得更好。” “对哦,还能这样。”江向灯听进去了,但“追求他”三个字仍然在心底盘旋。 他暂时没有去想了,而是笑着握住了许桂的手,说:“谢谢你小桂花,我感觉舒服多了。” 许桂不在意地笑笑:“那我以后看八卦的时候还要仔细关注一下陈赋的瓜,帮你探探敌情!” “话说……陈赋的定位是高岭之花,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告白吗?”江向灯问。 不知道是否是许桂有什么心灵感应,他下午就已经听着许桂讲了许多关于陈赋的八卦。 “差不多吧,还有就是他成绩也好,心高气傲的,人也帅气清冷,长得高看着生人勿近,总之很符合这个人设。”许桂说。 江向灯点点头,再次感谢了许桂今晚的倾听。 “那好哦,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有什么事随时叫我。”许桂想说拜拜。 他看着江向灯伸出手,便倾身过去抱了抱他,手掌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怎么跟只小猫似的,乖啦,自己再想想吧,男人无所谓,开心最重要。” 江向灯方才“唔”一声,看着许桂进房间了。 坐了这么久了,他也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走到了阳台上。 夜深了,他在心中旋转着,到底怎样把对陈赋的情愫转化为自己前进的动力呢,那暗恋,又是个什么滋味? 江向灯也曾在多年前体会过,又或许是许多年来每逢安静下来时就会想起。 而现在,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那处似乎一想到陈赋这个名字,又变得有些酸楚了。 他看着桌上已经被吃得差不多的小饼干,伸手再拿了一块出来,小饼干上面似乎有着果酱夹心,很好吃。 听孟伯母说,陈赋也喜欢吃? 江向灯嘴角翘了一刻,再咬了口饼干便把盒子盖上了。 他想,这样的甜,他应该满满尝,而往后的日子里,再见陈赋,也许都是和心中一样的酸了。 -- 那晚以后,江向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本以为在如此大的校园里,不刻意去寻找的话他会很久很久才看见陈赋一次,但事实上,他几乎在每周的周二中午和周四晚上,都能远远地看见他一眼。 而渐渐的,他也染上了主动去寻找陈赋身影的习惯。 有时候他最后一节没课,早点吃了午饭就去操场上散步,就会看见陈赋身边都是结伴休息的同学,只有他独自在一旁坐着。 还有的时候,他会远远看见前面队伍里排队打饭的陈赋,他便偷偷走到隔壁排的后边,远远看他几眼。 偶尔他从教学楼走回宿舍,或是从篮球场走到超市的时候也能看见陈赋,但那是少数的时候,也仅仅能看见他距离很远的一个人的模糊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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