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开学前夕,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乔泽从超市购物回家,在公寓楼下捡到了浑身湿透、发着高烧的段景曜。
第74章 乔泽出门前就看见天空中乌云密布,估摸着晚些时候会下雨,但今天他常去的中超有会员优惠活动,促销邮件里还说他的号码抽中了幸运奖,奖品是一口平底锅。 竟然有这等好事,乔泽当然不会错过,喜滋滋地带上伞出了门。 回程时果然已经下起大雨,乔泽拎着大包小包,不太方便步行回去,只好打了辆车。 平时只用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恶劣天气和高峰时段居然还堵了一会儿,车费瞬间飙升,等于把打折省的钱又都花了出去。 乔泽一边撑开雨伞下车,一边默念贪小便宜吃大亏,一切促销都是陷阱,不买才立省百分百——好在还有口白送的锅,这一趟也不算亏。 他很快宽慰好自己,刚走出两步,便看见有个人影倒在不远处。 纽约街头倒是常有homeless和瘾君子,不过在这个社区内乔泽还没有遇见过,只怕是路人突发疾病,赶忙上前两步查看。 那人身形看起来颇为高大,似乎是个黑发的年轻亚裔,看衣着也不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莫名有几分熟悉感。 “Are you ok?” 乔泽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旁边,蹲下身伸手去探对方的呼吸,那人的脸颊蹭上他的掌心,略微偏过一点,赫然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孔。 “段景曜?”乔泽不禁讶然睁大眼睛,眉头微皱,“怎么是你?” 青年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贴着乔泽掌心的脸颊烧得滚烫,半长的黑发被雨水淋得湿透,一绺一绺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雨珠顺着他英挺的眉骨和鼻梁滑下来,连浓黑的眼睫也凝成了簇。 明明是这样狼狈不堪的姿态,配上段景曜那张脸,便像是电影里精心设计的镜头。 雨夜重逢的旧日情人、推近突出大幅特写,在雨水倒映的斑驳光影下美得惊心动魄。 乔泽呼吸微滞,半跪在地上倾过伞为对方挡住雨帘,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语气近乎温柔:“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段景曜居然还没有回国,他会出现在这里,不必想也知道是来找谁的。 经过艾德里安的事和这段时间来的自省,乔泽本来就对段景曜心怀愧疚,再加上那一瞬的心猿意马,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他胸腔中鼓荡,泛开一阵异样的酸胀感。 乔泽有些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想叫救护车,正要拨出电话,青年湿润的眼睫颤动,一双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眸睁开,隔着朦胧的水雾定定地望向他,掌心带着滚烫的体温一把攥紧了他的手腕。 淅沥的雨声里,乔泽听见段景曜沙哑的声音。 “乔泽,别丢下我……带我回家。” 窗外的雨还在继续下着,段景曜侧躺在乔泽公寓的沙发上,一双长腿有些无处安放地蜷缩起来,身上裹着一条海绵宝宝图案的毛毯,只露出一张绯红的漂亮脸孔。 乔泽拜托了保安帮忙才把他带回来,脱掉湿透的衣服、擦干身体和头发,顺带收拾这一片狼藉又花了些时间,正好够温度计测出体温。 高烧39.2度,和乔泽估计的差不多。 先吃颗退烧药,配合物理降温,如果过一会儿还退不下热度,再去医院急诊。 乔泽记得刚到纽约时,艾德里安给自己用过医药箱,他凭着记忆从里面找出退烧药,兑了杯温水来到沙发边,准备给段景曜喂药。 段景曜之前短暂地清醒过片刻,但很快又烧得迷迷糊糊。 此时双目紧闭,眉头在昏睡中也无意识地蹙起,看起来愈发委屈可怜。 乔泽还没给昏迷的人喂过药,不过他曾经在学院的爱猫协会当过志愿者,救助流浪猫时给猫喂药十分熟练——只要卡住下巴,让猫张开嘴,看准时机把药丸往猫咪嗓子眼里一塞,再捏上嘴,一仰头就咽下去了。 换成人应该也差不多吧,只是得再喂点水。 他这样想着,便也就这样操作起来。 然而第一步就遇上了障碍。 乔泽捏着段景曜瘦削的下巴,目光苦恼地在对方紧闭的双唇上流连。 偶像剧里最爱演用嘴来喂药的桥段,乔泽从前只觉得是编剧为了制造主角间的亲密戏刻意为之,但如今在现实中遇到这种情况,他不禁开始思索,难道真是要用嘴才行? 啧……那就试试吧,反正又不是没亲过。 说干就干,乔泽把药片塞进自己嘴里,又含了一口温水,俯身低头便贴上段景曜的双唇。 唔? 居然真的有用? 乔泽舔了舔对方微张的唇瓣,顺势用舌尖撬开齿关,把微苦的药片和水渡了过去。 干涩的唇上传来久违的温热触感,段景曜闭着眼睛装睡了许久,终于等到想要的机会。 但还没等他趁机多温存片刻、加深这个“吻”,乔泽便飞快地退开,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就把那药片送进了他的喉咙里。 看到段景曜喉结滚动、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动作,乔泽总算松了口气。 他哪知道对方心里正憋闷着,还颇为自得地扬唇笑起来,拿毛巾擦干段景曜唇边溢出的水痕,又抹了抹自己的嘴角。 怪不得那么多编剧写这个桥段,原来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乔泽若有所思,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时不时用冷毛巾擦拭“睡美人”的额头。 隔一会儿又测一次体温,中途还抽空去把段景曜的衣服给洗了,又用新买的砂锅煮上了粥。 段景曜昏迷虽然是装的,发烧却是真发烧。 在乔泽无微不至的体贴照料下,他心里紧绷的那根弦逐渐松懈下来,当真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在迷蒙的昏沉中,他又做了那个梦。 他梦见那天晚上和乔泽分别后,自己像是丧家之犬一样,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而后又游魂似的坐上回国的航班。 家人欣喜于他“改邪归正”,他的第一部电影也很快顺利上映,并迅速爆红、票房口碑双丰收,众望所归地拿下当年的最佳新人奖。 他辉煌的演艺生涯自此开始。 第一年是最佳新人,隔年是最佳男配,没几年便成了影帝,从金鸡金马金像一路拿到金棕榈,他演遍了各种各样的角色,在银幕上演尽了世间淋漓的爱恨悲欢,得到了一个演员可以得到的所有荣耀。 他实现了他曾经的梦想,甚至成为了许多后辈追逐的理想。 只是此后漫长的余生中,他和乔泽再也没有相见。 这本应是个美梦,段景曜却在无端的恐惧中猛然从梦里惊醒,后背冷汗涔涔,喉咙干涩、鼻腔发酸,几乎喘不过气来。 段景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另外三个情敌做了什么,他也毫不关心。 在反复的“噩梦”折磨下,有一天,他忽然就想通了。 乔泽是不是真的爱他,有那么重要么? 只要一样东西看起来是爱,感觉起来是爱,那就是爱,哪怕乔泽只是爱他这张脸,只是喜欢看他演戏。 那他就演给他看好了。 他清醒地、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个幻影,明知道那是假像,也甘心自欺欺人,甚至对假像背后真实又残忍的乔泽,亦生出斯德哥尔摩一般的迷恋。 他爱乔泽,想要和乔泽在一起,至于怎样在一起、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在一起,都无关紧要。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他无疑是幸运的,第一次尝试就找到了正确答案。 苦肉计俗套且无耻,但有用。 “乔泽,乔泽……不要走……” 段景曜皱着眉头,紧闭的眼睫不住颤抖,喉咙里含混地呢喃出声,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伸出手。 小米粥的香气弥漫四周,还混杂着一股红糖姜汤的甜味。 梦境逐渐被这温暖的气味驱散,一双温热的手及时握住他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背。 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段景曜听见乔泽哄孩子一样低声道:“我不走,不走。” 唉,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虽然他还没想好怎么还,但人都捡回来了,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乔泽又叹了口气,把被段景曜掀开的毯子重新盖好,两人交握的手也覆在了柔软的毛毯下。 掌心相贴,脉搏交织。 “我在呢。” 乔泽道。
第75章 段景曜被乔泽牵着手,好似得到了某种安慰,难得安心地再次沉入梦乡。 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依稀记得仿佛做了个美梦,醒来时却又忘记了梦里的所有情节,只有乔泽掌心的温度是那样鲜明。 段景曜睁开眼睛,有些发麻的指尖微动,怔了怔才想起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他正躺在乔泽公寓的沙发上,裹着乔泽的毛毯、握着乔泽的手,而照顾了他半宿的乔泽,此时也伏在他身侧,呼吸平稳绵长,睡得正熟。 青年柔软的黑发比之前长了一些,额发因为趴伏的姿势散落下来,挡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淡色的唇瓣,下巴还是尖尖的,整张脸看起来一只手就能捧住,也不知道是不是瘦了。 段景曜薄唇微抿,俊美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显得有几分冰冷。 一动不动凝视着乔泽的目光却如冰面下的暗涌,炽热的视线像是膜拜稀世珍宝一般,寸寸描摹过青年的轮廓,一秒钟也不舍得移开。 在长久的注视中,他毫无意外地再度确认了那个事实。 纵使乔泽曾经欺骗他、伤害他,同时脚踏几条船,他还是难以自制地爱着对方。 只要乔泽握住他的手,随便对他说几句好话哄一哄,他便会毫无原则地心软,什么都不再计较了。 而在这种无底线的爱意和纵容里,又夹杂着某种反叛的、放肆的快意—— 或许,他从来就是一个叛逆的疯子。 抗拒规行矩步千篇一律的生活,所以才会喜欢上演戏,一意孤行要做演员、做豪门权贵都看不起的“戏子”,所以也注定被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的乔泽吸引,而后爱上乔泽,彻底撕碎规矩的面具。 事到如今,他根本就是乐在其中,求仁得仁。 段景曜攥紧了掌心那人的手,忽然勾起唇角,无声地笑起来。 “……唔?” 乔泽指骨被捏得微痛,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正对上段景曜黑沉沉的眼眸。 他还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把对方捡回家的事,随即关心道:“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对病号,尤其是病美人,乔泽总会格外耐心些。 他的语气一放软,又带着关切的意味,便像是从前他们关系最亲密时一样,惹得段景曜心里那股憋闷的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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