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管家接过了两人的行李,午后的阳光洒在碧蓝的海面。管家走在前面,两人跟在后面。五分钟后,三个人走上了一排木栈道,栈道伸入海中央,沿着栈道两边排列着两行小木屋。每一间都是独立的,小屋下方立着几根立柱,扎根于海面。 管家停在了最远的一间小木屋门口,把两张房卡交付给了宋思衡,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便离开了。 杨晓北走近一看,那小木屋旁立着一块牌子,写着一行英文:luxury water vila。 再下面还有一排小字:sunset side。 “这什么意思?”杨晓北回头问他。 “这间屋子能看到日落。”宋思衡刷开房门,滴的一声,看似不起眼的木门后藏着一个近百平的宽阔空间。进门先是一个大玄关,两排衣柜相对而立,供客人存放行李。再往里是两个独立的洗漱间,两个巨大的面镜。卫生间里还有一个两米宽的浴缸。 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两米二宽的大床。床两侧立着四根立柱,斜斜地挂着四片米色的纱帘。 床对面是四扇巨大的玻璃移门,拉开移门出去,是一个露天的大阳台。阳台左侧是一道木质的楼梯,顺着楼梯下去,就是无边的大海。 宋思衡归置好自己的行李后,走到了阳台处,发现杨晓北坐在了木楼梯上,双腿向下垂着,脚尖距离海面只有不到一米。 “想什么呢?”宋思衡在他身后坐下,高出他半个身子。 “我在想你包一个岛得多少钱啊?”杨晓北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平静的海面。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赤道边的太阳逐渐西行,眼看着光圈越来越红,有了滑落的迹象。 “不贵。这个岛本来就没什么人来,横竖就十来间房罢了。” “再小它也是个独立的岛啊,就开发十几间房?” 宋思衡笑了两声:“这个国家有上千个岛屿,还有很多没有开发的荒岛呢。” “你对这儿很熟?” “去年过年我就在这里海钓。”宋思衡来这里不下七八次了,生意不顺的时候常常过来散心。 “钓鱼啊?” “嗯。” “那这次为什么来?”杨晓北说完就忽然转过头来,“钓我啊?” 宋思衡嘁了一声:“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也很久没休息了好吗?” 杨晓北抬眼看着他的眼睛,宋思衡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墨镜,橙红的阳光正好映在他的瞳孔。光线太强,宋思衡眯了下眼睛。 杨晓北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喉结滚动。 “是。你经历得比我多多了。”杨晓北重新回过头去,垂下头望着海面。 家人反目,遭人背叛,兄弟自杀,父母决裂,甚至连自己多年的秘书都被牵扯其中。换作任何一个人,经历任何一个环节,可能都会精神崩溃。 而宋思衡,始终像是一台精密运转的飞行器,心无旁骛地向前飞进,不受任何风阻的干扰。 “你哭过吗?”杨晓北忽然问。 “我?” “嗯。”杨晓北盯着他,“你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宋思衡眯着眼睛回忆了片刻,然后才清了清嗓子:“五岁的时候吧,爬楼梯摔了。” 杨晓北切了一声就回过头去:“骗人。” 宋思衡不再解释。 杨晓北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大腿:“你把岛包下来了,那这十几间你都能住?” 宋思衡没想到他关心这个,愣了一下:“理论上是的。” 杨晓北一个激灵:“我去,那我得上半夜睡这间,下半夜睡隔壁。不然不亏了吗?” 宋思衡翻了个白眼:“你省省力气行吗?” 宋思衡走回了室内,坐在床尾的单人藤椅上,太阳缓缓落到了海平面,深红的余晖铺满海面。 “要不要打个赌?” 杨晓北也走了回来:“赌什么?” “明天是阴历十五,据说这个岛每到满月就会下暴雨。赌一把,猜明天会不会下雨。” 杨晓北看了一眼玻璃门外烧得灼热的落日:“不可能。这么好的晚霞,明天怎么可能会下雨?” “我赌会下。”宋思衡说。 - 第二日早晨七点半,雷鸣震天,木屋的玻璃门被闪电照亮。 杨晓北在朦胧中醒来,抬眼发现宋思衡已经坐在了阳台上。窗外飘来了巨大的厚重雨云,海面被雨水拍打,激起层层波浪。 “我就说会下雨。”宋思衡回过头对他说,“你输了。” 海岛的雨和江城的雨完全不一样。江城一旦下起雨来,整片天必然是灰蒙蒙的,到处都是泥泞的。而海岛的雨云来势很猛,但只精准打击某一块海域。 杨晓北从没见过这样壮观的海上暴雨,看了一会儿后便走到宋思衡身侧:“这雨得下多久?” “不确定。可能半个小时,可能一整天。” “我靠。这也太浪费了。大老远飞过来,结果这一下雨,哪儿也玩不了啊。” 宋思衡从椅子上一下站了起来:“谁跟你说哪儿也玩不了?” “啊?”杨晓北来不及反应,宋思衡已经去卫生间换好了衣服,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 “去哪儿啊?!”杨晓北匆匆忙忙跟了过去,宋思衡已经举着伞走出了屋外。 沙滩上的雨势并不大,宋思衡领着他一路往前走,直到走到来时的码头附近。两人左拐右拐,很快一栋低矮的建筑出现在眼前。 “这什么地方?” “秘密基地。”宋思衡按了下门铃,里面很快有人应了门。 又是管家模样的工作人员。杨晓北把伞收起,那人朝他礼貌地点头,替他把伞收好。 宋思衡跟对面说了两句英文,那工作人员连连点头后就离开了。 “进去吧。”宋思衡指了指面前的一扇大门。杨晓北不明所以,走上前去,按下了旁边的开门按钮。 “这哪儿啊?”他说着门便彻底打开了。 嗡—— 碧蓝的池水映入瞳孔。这岛上居然藏着一座私人游泳馆。 “这里一般不对外,是VIP客户的私人会所。”宋思衡解释道,“不过没有你们那种50米泳道,这里只有25米,勉强够用。” 看到泳池,杨晓北有些不知所措,清了两下嗓子:“我泳裤还在房间里没有拿。” “没让你游。” “那这是......” “今天我来游。”宋思衡转身就进了旁边的更衣室。五分钟后出来时,他已经换好了泳裤,手腕上还戴着一块智能手表。 “你们一百米游进多少秒算好成绩?”他站在出发台旁,顺口问杨晓北。 “我们?”杨晓北往后撤了半步,给他腾出地方,“我们专业的话,游进49秒就能稳进全国赛前八名。” “那我这种业余水平的呢?” 杨晓北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只得回答:“业余水平能游进两分钟就算很厉害了。” “我们赌一把怎么样?” “又赌什么?” “看我什么时候能游进两分钟。”宋思衡低头按亮了自己右手腕的手表。 杨晓北还没来得及回话,宋思衡已经热完了身,站到了出发台上。 “走了!”宋思衡双脚一前一后抵着台面,话音刚落便伸出手臂,像条鱼似的跃入水中。 “我靠,什么时候连蹲踞出发都学会了?!”杨晓北看得目瞪口呆。 宋思衡在水下潜行了五六米之后冒了头。然后快速地开始了提肘抬臂,高肘抱水,转肩。 动作虽然生涩,但技术要点却全都到了位。 25米的泳道,他很快游到了尽头,水下一个流畅的转身,蹬壁。 百米的游程,需要两个来回才能游完。游到第三个25米时,宋思衡的手臂动作明显出现了疲态。 但他没有放弃,利用打腿继续向前。换气频率也变高了。整座游泳馆只剩下宋思衡打腿划水的哗啦声。 最后一个25米即将结束。最后两米,宋思衡鞭打长腿,伸长手臂,砰! 百米终于到底,宋思衡成功回到了岸边,顺利触壁。 他一下扶住浮标冒出了水面,举起了自己右手腕的手表。 “2分15秒!”宋思衡得意地眨了下眼,“杨晓北,你得有点危机感了!” 杨晓北一把将他从水里拽上了岸。宋思衡摘下泳帽,甩了甩头发,努力平复着呼吸。 “你什么时候去学的?”杨晓北明明记得,他之前只教了宋思衡两节课,“哪个教练教的你啊?” 宋思衡笑了:“你不教我,还不带我自己开小灶?” 杨晓北离他不到半米远,眼前的人被水湿透。发丝挂着水珠,漂亮的身体也湿漉漉的,泳裤紧贴着大腿。两条极具美感的长腿就那么怼在眼前。 杨晓北看了几眼后又觉得心跳加速。 “我去换个衣服,吃饭去。”宋思衡甩了甩泳帽里的水,在杨晓北的注视下回了更衣室。 杨晓北这才被迫收回了视线。 - 杨晓北原以为的吃饭,是去岛上的餐厅。结果两人回到木屋后,已经有人推着小推车在门口等候。 “你可以理解为,客房服务。”宋思衡朝他解释,然后推门示意人跟着进来。 工作人员熟门熟路地打开阳台上的木桌,把甜点、正餐、酒水一一摆好。不过五分钟后,一行人就离开了房间。 杨晓北越发觉得这一切都在突破自己过往十九年的认知。 海上的雨还在下,只是雨势小了很多。木屋的阳台有一块延伸出来的遮阳板,刚好挡住了雨水。 “喝酒吗?”宋思衡先落了座,举起了一侧的酒杯,“葡萄酒,应该不醉人。” 杨晓北没有喝酒的习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点了头:“陪你喝一点。” 宋思衡仰起头,微微饮下一口,蹙了蹙眉头:“这酒单宁有点生涩。” 杨晓北学着他的样子,也喝了一口。他不懂宋思衡说的意思,只觉得嗓子有些紧、有些热。 海岛的天气确实多变,两人甜点还没吃完。远处的雨云就飞速地往南飘去,眼见着雨势就快停止。 宋思衡喝了点酒之后,姿态也松弛下来。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搭在藤椅扶手上。整个人柔软了许多,深陷在椅子里,抬眼看向杨晓北。 杨晓北没喝几口,但是看着宋思衡脸颊微红,自己竟也跟着有些燥热。 “你小时候都有什么烦恼?”宋思衡忽然问他。 杨晓北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微张,花了好几秒才消化了他的问题。 “我小时候啊。”杨晓北微微避开了视线,垂眼看着盘子里剩下的半份甜点,“吃不饱,穿不暖,还容易被人揍。主要还是钱不够花。” 宋思衡看着他,但眼神看不出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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