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点了点头,然后出了门。宋思衡有自己的行程时,李恪便不用开车载他。这是他们久处默认的规则。 早上出门前,宋思衡特地带了一套新的训练服,放在了车后备箱。款式倒是跟之前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将短裤换成了能遮盖住整条腿的长裤。 入秋后,江城的天也黑得更早了。宋思衡照例穿着便服驱车往网球俱乐部赶去。 只是车开到半路上,手机又振动了起来。 宋思衡划开一看,是教练发来的微信。 “抱歉宋总,今天我有些急事。我们的课程需要推迟到明天了。” 宋思衡看着眼前开始拥堵的主干道,气不打一处来。他开始考虑要不要继续跟这个教练合作了。 他正准备发个微信给李恪,让他给自己订个晚餐,一抬眼发现面前这条路有些眼熟。 车刚好开到了上次那家club附近的路口。 鬼使神差的,宋思衡踩下油门加速往前驶去。很快,车就停在了club门口。 这才刚刚入夜,还没到热闹的时候。宋思衡的手扶在方向盘上,朝门口望了两眼。 五分钟后,他戴上了口罩和黑色棒球帽下了车。 门口的保安见他这身装束,朝他打量了好几眼。宋思衡没有理会,径直往里走去。 穿过熟悉的灰色走廊,越过半墙,再往里走,台上只有一支三人乐队在演唱。 大约是唱着什么不知名的原创情歌,没有鼓点,也没有耳熟的旋律。 宋思衡找了个边角的座位坐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门口逐渐开始进人了。他身旁的座位被人一一填满。只是宋思衡始终没看到那个身影。 他有些不耐烦地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 身边有人开始抽烟,劣质香烟的气味钻进他的鼻腔。宋思衡呛得咳嗽了一声,然后猛地从座位上起了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巨响,惹得身旁的人朝他看来。 宋思衡皱着眉头往外走去。路过吧台时,又不经意地往里打探了一眼。仍是没看到那人。 “您找哪位?”吧台里的酒保看到他的动作,询问。 宋思衡本不想回答,但一想到自己此刻戴着口罩帽子,片刻后还是开了口:“原先这里的侍应生呢?那个高个子,短头发。” 说着他抬起手,在身前比了个比自己高半掌的高度。 “啊,你说小杨啊?” 宋思衡一愣,想起了那只铅笔画的丑羊:“对。” “今天周三,他轮休。”酒保笑着解释,然后又追问了句,“您是他的?” 宋思衡喉结滚动,没有作答。 酒保倒也热情:“是他同学吗?回头我转告他。” 宋思衡清了清嗓子,算是默认:“不用了,我随便问问。” 然后他便转身往外走去。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学生? 一出门,宋思衡便摘下了鸭舌帽,拉开车门,啪地把口罩和帽子扔到了后座上。 打火,起步。宋思衡不过开出去十来米,仪表盘跳出了一行红色警告。 油箱已低至警戒线。 也是巧了,最近李恪没开过他的车。以往油箱快见底时,他都会提前帮宋思衡加满油。 宋思衡用力拍了下方向盘。 车发出一阵尖锐、持续的鸣笛声。这一晚上没有一件事是顺的。 宋思衡不顾身后车主开窗的叫骂,径直开到了前面的路口,然后猛打方向盘,往最近的加油站驶去。 车开出去两公里,宋思衡总算在熄火前找到了一家加油站。 “98,加满。”他低头在扶手箱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了李恪办的油卡,递了出去。 外面的工作人员接过油卡,插进机器里,过了五秒后,重新递还给了宋思衡。 “先生,余额不足了。您可以去那边便利店圈存一下。” 宋思衡只得把车泊进旁边的车位,带着卡怒气冲冲地走进了加油站的便利店。 已近深夜,便利店的落地玻璃上结了一墙水雾。 宋思衡拿出手机,正准备按照店员的提示付费时,便利店的大门忽然再次打开。滑稽的开门音乐响起。 今天宋思衡没戴眼镜,只看到爬满水雾的玻璃后,恍惚出现了一个棕色的巨物。 几秒后,他才发现,那是一只巨大的玩偶熊,一手还提着一箱促销的酸奶。 然后,他看见那只熊抬手摘下了自己棕色的头套。 头套下的那张脸,他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这么巧?!”那只熊比他先开口。 宋思衡不得不回头对视上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或许是在头套里闷了很久,面前这个人的短发已经湿透。 在这种场合、这种装扮下重逢,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尴尬一阵。 然而面前的这个人却神态自若,笑着朝他挥了挥熊爪。 “真巧。”宋思衡从牙齿间挤出了两个字。 他飞速地拿回了自己的油卡,转身就准备回到车里。 “哎,你等等我!”身后的棕熊隔着玻璃朝他大喊。 三分钟后,宋思衡的车终于加满了油。他的手扶在方向盘上,挂好档位,就等着一脚油门开除这家加油站。 砰的一声,副驾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一个头发湿透的人坐进了他的副驾,毫不客气。 宋思衡再难以维持表面的客气:“你干什么?”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呢。”他语气兴奋。 “你想多了。”宋思衡侧身越过他,直接重新拉开了副驾的车门,“下去。” 他却一动不动,顺着劲儿把脸凑近,直直地看着宋思衡的眼睛。 “不走吗?” 宋思衡听不懂他的问句。 “去酒店。”他的嘴唇近在咫尺。 跑车的驾驶座并不宽敞,宋思衡感觉有些缺氧。 很快,一只有些凉意的手钻进了他的卫衣下摆,轻轻抚上了他的腰侧。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顺着脊椎涌上了头。 宋思衡下意识想推拒,但不知怎么,他竟然没有动。 宋思衡深呼吸了一口气,大脑尚未作出理智的判断。中控台上的手机嗡嗡地振动了起来。 是李恪的电话。他推开了面前人的脸,拿过手机,划开屏幕。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李恪说海外那边来了个紧急会议,需要回一趟公司。 宋思衡挂断电话。两排又黑又长的睫毛还在他面前眨巴,湿漉漉的发尾几乎快蹭到他的嘴唇。 宋思衡指了下门外:“下去。” 面前的人动作一滞,凸起的喉结向下滑动了半寸。 见宋思衡目光未动,他只得向外跨了半步,离开了副驾座。 宋思衡正准备替他关上车门,那只手又忽然伸了进来,一把夺过了他中控台上的手机。 “喂?!”宋思衡下意识就去夺。 结果被他直接躲了过去。半分钟后,他把手机交还给了宋思衡。 宋思衡低头一看,手机通讯录上多了一行号码。 137开头,031结尾。 备注只有一个字:杨。 宋思衡关上车门,一脚油门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身后传来了一声逐渐模糊的呼喊:“想找我!就给我!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执着于留号码的羊。下章这段插叙结束,回到开头现在时。
第5章 黑名单 那行电话号码在宋思衡的手机里躺了整整一周。 这期间,他跟着李恪去了趟海外,坐了十三个小时的飞机。落地之后,他连时差都没倒,就去了海外分公司跟新到岗的总监见了面。 忙完这一切再回到酒店,宋思衡已经连续二十个小时没有在床上好好睡过觉了。 “下次再安排这样的行程,扣你薪水。”宋思衡刷开房门前,朝着站在隔壁房门前的李恪说道。 “行行行。下次我自己来,绝对不劳您大驾。”李恪笑了笑,也刷开门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长途旅行和时差带来的身体酸痛让宋思衡非常不适。 他把电动窗帘全部关闭,屋里陷入了极致的黑暗。他闭上眼睛,困意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 但宋思衡睡得却并不深,他隐约是做了什么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黑暗中,他睁开双眼。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极短的片段,画面有些模糊不清。 然后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梦到了什么。 腾的一下,宋思衡从床上起了身,哗地冲进了卫生间。再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裤。 而隔壁房间的李恪,在熟睡中突然接到了顶头上司的语音来电。 “起来。” “......干嘛?”李恪满头问号,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当地时间凌晨两点半。 “去楼下喝酒。” 凌晨三点整。酒店电梯门打开,两个孤魂走了出来。 “你不会是在发愁这边合同的事吧?” 宋思衡没有回答,只是领着他进了酒店的酒廊。此刻偌大的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李恪以为宋思衡在担心明天的谈判,落座后给他拿了杯酒。 “他们如果不想和我们深入合作,我们就签短期的合同,只买我们想要的服务,反正也就是各取所需。” 李恪的尾音一落地,宋思衡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李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得进去,只见他微微点了下头。 “你放心,法务那边合同拟了两版备选,看明天谈得怎么样。我们都能随机应变。”李恪又补充道。 玻璃窗外云层有些厚,明天或许不是个好天气。 “这边雾就是重。”李恪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不也这样。” 宋思衡罕见地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喝酒。 第二天上午,宋思衡精神抖擞地去跟合作公司签完了合同,然后就和李恪赶去机场,坐上了回江城的班机,连身上的西服都没换。 李恪没问他急着回去的理由,只是看到他在机场休息室独自打了通电话。 飞机落地江城的时候,宋思衡没有先回公司。他给李恪休了一天假,自己驱车往城市的另一头开去。 半小时后,他坐在咖啡厅包间里,身上的西服都没换。就这么又等了十几分钟,才等到了他电话那头的人。 “你是说,你要包养我?”茶几对面,穿着白色运动背心的男子闷笑了一声。 宋思衡看着他那张脸,忍住长途跋涉的肌肉酸痛,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简短的谈判结束,宋思衡重新坐进了自己的跑车。 电台广播宣布台风即将过境。 随着油门越踩越深,后视镜里杨晓北的身影越来越远。电台又切回了日常新闻播报。 车开远之后,宋思衡才想起来,刚刚自己忘记问一句,为什么杨晓北三番两次给自己留电话,却要在那天早上急匆匆地从酒店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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