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许这就是那个年轻人的目的呢?把人灌醉,醉醺醺的沈良庭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他可以为所欲为。 傅闻璟几乎想立刻冲下去把这两人分开,拆穿这种龌龊,当面宣告所有权,把人带走,让他们永远都不能见面。 可在付诸行动的前一秒他犹豫了。 沈良庭又不是什么都不懂,他们才是情侣,沈良庭允许他在大庭广众下吻自己,也可以预料到这样喝酒的结果是什么。 自己冲下去,不过是在再次干涉他的选择。结果也许是沈良庭恼羞成怒,为了赌气,真的跟那个人离开。 傅闻璟忍了又忍,指甲把掌心扣出血痕才没有过去。他知道沈良庭是爱自己的,所以打定主意不会再刻意伤害他,强迫他。爱是成全,是无保留的奉献,是送他自由,圆他心愿。 在没有全心全意前,他丧失爱他的资格。 因为久等不至,吴振华叼着雪茄从包厢出来找人。 “傅总在看什么?” 他见傅闻璟一动不动盯着楼下,刚想探头出去,就被傅闻璟抓住胳膊往包厢里带。 “没什么,以为看到个认识的人,是我看错了。”傅闻璟强迫自己不做停留。 吴振华莫名其妙,一扭头却看到傅闻璟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渗出血渍,“哎?你手受伤了。” “没事。”傅闻璟接过一旁人递上的手帕随手擦了擦。然后看向吴振华,“先谈正事吧,就是这次市里找我过去协助调查的事。” 在包厢坐定,屏退左右,吴振华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十分严肃,且随着傅闻璟的声音,脸色越来越难看。 — 沈良庭没有在俱乐部待太久就提出要离开了。 他和关彦琛走出门时,在街边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深夜冷风中,红色跑车醒目。秦林在外等他,看到沈良庭却不上前,只是静静看着,好像在等他自己做决定,要不要过来。 沈良庭扭头跟关彦琛说了两句,就朝秦林走过去。 第一句就问他,“谁让你来的?” 秦林冲他笑笑,“没有谁。” 沈良庭摆明了不信。 秦林耸耸肩,“沈总明明一直知道,不辞退我就是想要装聋作哑下去,是不是巧合还重要吗?” 沈良庭被他噎了下,“让你来做什么?” 秦林说,“送您回家。”想了想又补了句,“您清醒的话就让您选择,不清醒的话可能就选不了了。” 沈良庭无话可说,低头上了秦林的车。 然而车在行驶时,沈良庭却又说,“你刚刚说错了,我不是装聋作哑。” “嗯?”秦林挑眉。 沈良庭看着窗外,眼睛醉意朦胧,似醒非醒,“我留下你,只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会走。” - 和吴振华聊的太久,傅闻璟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 屋里却亮灯,来了不速之客。 傅闻璟这段时间先被警方带走,之后又被利星董事会弹劾,要求重选董事长,罗青收到消息后很担心,来看看他有没有事。 罗青之前只道罗绥晋收了不少回扣才会被辞退,可今天才知道真实情况远远不止如此,比如国恩制药就是当初实名投诉被罗绥晋敲诈的企业之一,甚至这次傅闻璟被协助调查的税务问题,也是罗绥晋被辞退后气不过跑去举报,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了很多其他事。 所以傅闻璟最近遭受的许多波折,都跟罗青当初为了亲戚中的面子非要安排罗绥晋进公司脱不了干系。 这次见面,她看到傅闻璟短短几日清减不少,瘦的颧骨突出,觉得他是忙碌公司的事,心力交瘁,心中不禁又愧又悔。 傅闻璟听话孝顺,聪明能干,认识的人没有谁说傅闻璟半句不是,都羡慕她有一个好儿子, 可罗青现在突然有些不安。爱情和事业,两样东西,因为自己的插手,傅闻璟接二连三失去,再孝顺讲道理的孩子,都免不了生出反叛的心,她害怕因此毁了母子情分。 傅闻璟见到她,却没有露出怨恨的样子,还像平常那样叫了她声妈,傅闻璟说,“利星两天后开特别股东大会投票这次弹劾的事情,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如果不理想,对不起,我让你和爸爸失望了。” 罗青见他憔悴至此,心里难过,“随便什么结果都没关系,你都瘦得没人样了。”她抬手摸了摸傅闻璟的脸,甚至觉得骨头硌人,“是妈妈不好,也不知道有什么是能为你做的。” 傅闻璟摇头,“没事,今天夜里降温风大,您就别回去了,我让人收拾间卧室出来。” 罗青收回手,抖擞精神,“也好,你小时候爱吃蟹黄汤包,妈明天早晨给你做。” 傅闻璟叫来雇的佣人打扫卧室,又对罗青说,“我还有点资料要准备,我先去书房了,妈,你自己随意。” 罗青是顾源送来的,罗青留下了,顾源自然也留下了。 罗青睡下后,顾源敲开了书房门。 傅闻璟头也没抬,“有事吗?” “你是这样计划的?”顾源开口,却是没头没脑的一句,“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太太这两天心里担心烦闷,睡都睡不好。”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傅闻璟抬起头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你也喜欢打哑谜了?” 顾源在他对面坐下,“你让太太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你了,她也就不好再多管其他事。所以你才会纵容太太的决定,你明明知道她不懂公司的事,还故意把罗绥晋安排在那样一个容易犯错的重要岗位上。你是在逼她顺从你的意思。” 傅闻璟听他说完,“你先别急着怪我,看看这个。”傅闻璟把桌面上摊着的文件移过去给他看。上头就是傅闻璟之前托江成远查到的连卓和恒亚资本的关系,顺藤摸瓜查下去,傅闻璟找到了当初告傅远山的软件公司的老板,已经移民去了美国,他亲自去了趟,把当年的事情问出来,还拿到了连卓从傅远山公司窃取的原始文件。 连卓的嫌疑很大,可傅闻璟找不出连卓杀人的证据,傅远山是从他们小区内一幢高层的顶楼跳下来的。按时间估算,连卓有不在场证据,他那时去了医院,就诊记录都在。 除此之外,就是沈良庭之前给他的关于吴振华的资料。吴振华帮人洗过钱,利星起家不干净。 顾源粗略看过以后露出惊讶的表情,“既然查到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太太?” 傅闻璟从书桌后站起来走出来,“我又没法笃定人是连卓杀的,何况沈文鸿毕竟和黎重联手骗过爸爸,就算不是凶手,也是间接害过,我怕妈走不出心里这个坎,只能用点苦肉计。” 顾源被他心思的缜密吓到,“你想的倒周到。可如果调查出来结果跟你想的不一样该怎么办?” “那只能顺水推舟,索性就从利星离开。”傅闻璟耸耸肩,“当然我在利星待了这么久,不是毫无感情的,最好还是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顾源把文件推开,还是不赞同他铤而走险,“要是真害你从利星离职了,太太恐怕就更无颜见你,要回美国了。” 傅闻璟说,“非万不得已自然不想这样,否则也只有等事情过去了,我再去向她道歉请她原谅。” 顾源说不上什么,因为罗青之前的做法也很极端,亲母子间弄成这样,算计来算计去,总是很悲哀。 “你来了正好,我也有事要你帮忙。”傅闻璟从公文包里拿出今天带回来的一份文件,走到书桌后,取出印鉴盖好了,再将其放回文件袋装好了递过去,“这个帮我保管一下。” “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顾源掂了掂,轻飘飘几张纸。 “后天的这个时间,你去把这个交给沈良庭,带他去这个地方。”傅闻璟低头写了张便签纸,递过去,“要是他不肯,你就让他先拆开来看过。” 顾源接过,一脸狐疑。 傅闻璟走到他面前,背着手冲他笑了笑,“阿源,你不要对他有成见。” 顾源想起那天雨里的沈良庭,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也没有走,也就没法像以前说什么糊涂了、值不值得的话。 “有件事我没跟你说。”顾源站起来,“那天你遇袭在香港的医院,生死攸关,沈良庭来看过你。你妈妈不肯让他上来,他就在大雨里站了很久。” “我知道。”傅闻璟却仿佛早有预料般说,“我听到他叫我醒来,那时候我在做梦,走在一片空白的迷雾里,辨不清方向,是他带我走出去的。我就知道他来过。” 顾源莫名其妙,不知道傅闻璟在说什么,怀疑是这人出什么幻觉,只是看他说的认真,也不好驳斥他,“还有那枚硬币也是他放在你手里的。” 傅闻璟笑了笑,“哦,怪不得我总觉得熟悉。” 傅闻璟这才想起那枚硬币的来由,每年他都会送沈良庭一个红包,里面放着压岁钱,寓意是压住邪祟,百害不侵。沈良庭把这个还给他了,是不想他有事。两个人再怎么争斗,再怎么利益分歧,可心是一样的。 他知道他们两个间也许本来就是个错误,他明知道一切,明知道不可能。可还是觉得,试一试是值得做的事,做的再糟糕也值得。
第96章 复仇(上) 顾源离开书房,时钟已指向了一点。 傅闻璟最近的失眠越来越严重,他本来就有很严重的睡眠问题。 随着事情一点点积压起来,他几乎是整宿整宿的不睡觉,闭上眼也只有偶尔能打一会儿盹。 先前会吃药,但后来怕药物成瘾,医生建议他断掉,就只能硬熬过去。 香港的枪击嫌犯前两天自首落网,不是之前猜测的职业杀手,而是恒隆破产前,买了烂尾楼的一位投资客,利星收购后虽然解决了恒隆的部分债务问题,但只是勉强复工,质量必定大打折扣。 这人其他生意周转不上,烂尾楼钱拿不回来,生活无以为继,一时想不开,不知从哪里听来小道消息,说利星是伏击恒隆的幕后黑手,做出了这样冲动的事。 网上有人说这是个疯子,应该把这种极端分子抓起来。也有人共情,为他叫好,说他可怜,只是被割的韭菜,资本争斗的牺牲品,上面斗得不见硝烟,底层只有任人鱼肉的命。这是他表达反抗的方式。 随着傅闻璟对傅远山死亡调查的逐步深入,连卓越来越可疑。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傅闻璟先前让恒隆破产,逼死黎重,间接导致沈文鸿病死,手上就有两条人命,再加上一个半死不活的搏浪。 其实傅闻璟从前因为小时候父亲破产后,经历过种种事态,他亲眼见到人闹事跳楼,被几万块钱逼到以身犯险,烧炭自杀,做出疯狂的事。他很讨厌资本市场的血腥和弱肉强食。在他看来,这里把人性的丑恶和欲望无限激化放大,把人害的家财散尽和用刀把人捅死又有什么区别,看着似乎没到死路,实际不过是一点点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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