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吗?”他又问了一遍。 南嘉恩仰头看向他,猜不出裴司琛是什么意思,半晌才低声说:“可以的。”
第29章 南嘉恩提着这盆东西,沉甸甸的。 总之这盆栽还是被他放在了卧室的一角,每天南嘉恩出门都会观察一番它的生命状态,为了保证这蕨类多活些时候,每天小心翼翼地对待。 裴司琛简直是见缝插针地利用了这盆玩意儿。最近的聊天里,除了提到它,便会旁带另外的话题。 裴司琛这个时候像极了徐妍。 儿时他突然提到说很喜欢吃茄子,徐妍听到后,一天三顿都做茄子给裴司琛吃,后面因为吃太多了都吃怕了,于是裴司琛彻底和茄子说了再见。 尽管到现在徐妍还会提到“我家司琛小时候很喜欢吃茄子的。” 于是裴司琛也抓住南嘉恩这点喜好不放,但是和徐妍不一样的是,他想从中得到南嘉恩特别的好感,借助到这些植物的作用。 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许艳突然给南嘉恩发来消息,告诉他有时间回家一趟。 南嘉恩在当晚小小的失眠了一会儿,第二天收拾了一番坐车回去了一趟。 家里没有南昌宁的身影,也可以说,在很久之前,南昌宁就很少回家。 许艳叫他坐下,她戴了一副眼镜,刚刚送走了一批学生,眼角处的皱纹有些明显,她倒也不看南嘉恩,翻阅着手上的书籍对他说道:“现在你还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南嘉恩局促地看向他,手指握在一起,回答道说:“没…没有。” 许艳嗤笑了一声,像是不太相信。 “南嘉恩,你最好是别骗我。” 她又徐声说道:“连男女之间的感情都不能长久,你以为男的和男的之间又能长久到哪里去。” “人年轻点的时候就是爱冒险爱玩,不清醒也不为未来考虑,但是到最终还不是得回归现实回归家庭,你今年也二十五了,是吧?也该是要立家的时候了……” 听到这里,南嘉恩更为不安了。 许艳放下书,开始打量眼前这个许久未见的养子,她从手边拿出手机,指着上面的女生对南嘉恩说:“这女孩子是电力局部长的女儿,和你一般大,虽然…..”说到这里她停顿了几秒,“虽然身体方面有些不好,但是家里条件很好,况且电力局随便哪个职位不必你现在呆的公司好?有空你们认识一下。” 这个事情还是某天许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想起来的,可以算是突发奇想的范畴,人慢慢变老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自己曾经的岁月,然后想在如今的日子做点什么。 她养老倒是指望不上南嘉恩了,但是南嘉恩没出息以及喜欢男人的这两点,犹如她自身的污点,就像大扫除一样,她突然想要好好清扫一下这个卫生死角。 对于南嘉恩而言,这就是迟来的煎熬和折磨。许艳是一个绝对有能力可以随随便便安排他接下来命运的人。 和许艳预想的一样,南嘉恩慌张并且焦急地站起来,肩膀总是像他那个乡下的亲生父亲一样低耸着,吞吞吐吐地说:“我…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对不起,母亲。” 她冷哼一声,反问道:“那你想做什么?嗯?” 南嘉恩便沉默了。 “为什么不说话?那你想做什么?这么多年你没出息也就算了,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南嘉恩,我都不求什么回报,从小到大我们供你衣食住行,你有感恩过吗?到目前为止我以为你算是会听话的性格,简直越来越像你那亲生父亲,再怎么养你都是不识好歹。” 她怨念着,也不知道是在怨南嘉恩,还是在怨念这个低迷的家庭,“我现在就这一个要求,周日去和这个苏小姐见一面,我的要求很过分吗?对你的人生有任何破坏吗?别人都是使劲往上爬,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为什么要拒绝?” “不仅呆在原地还混得越来越差,那我问你,你现在的工资是多少?当年我们叫你去当兵,你非要呆在那些没出路的公司混日子,到如今有用吗?” 她缓声问道,似乎之前情绪波动很大的一面不是她本人。 如果南嘉恩不听她的要求,或是有任何不愿意,她的威严就像是被践踏在地上一样。 “我….”南嘉恩张口结舌,长久以来给自己加固的围墙好像又在一瞬间崩塌了。就像以往一样,他全身的血液又凝固了,在许艳的一字一句里,他变得迟钝无力,脑部神经也紧绷了,第一意识总是想着抱歉,对不起许艳对他的养育之感,这个无形的枷锁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所以他手颤脚抖着,认为自己不应该拒绝许艳的所有要求。 他最终选择不去忤逆许艳,于是回答道:“母亲对不起,我…我会去的。” 于是许艳重新调整好了情绪,面部表情平静下来,点点头说:“这样才对。” 在此之前,裴司琛突然告诉南嘉恩,他下周要出国陪徐妍做手术,大概要在国外呆一个周,所以想要在离开之前和他见一面。 徐妍的心脏问题随着年龄增长,需要进行一定的检查,这次倒不是像以前那么严重,只是一个微创手术,裴司琛放心不下,打算陪她做手术。 南嘉恩原本是不想出门的,他最近睡眠一直不太好,总是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噩梦,比如莫名其妙看到自己被一堵墙压死,或者是溺水,一直坠落也没有掉在水底,反反复复之下,他很难入睡,睡觉也老是被惊醒。 在裴司琛出国之前见一面,这个事情对于南嘉恩不算是很过分,在此他也是犹犹豫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裴司琛约他在植物园见面。 说到要去植物园,南嘉恩确实是多了一点兴趣。前些年C城的植物园就很火热,他以前也一个人去过。 他这一天醒得很早,天都没有亮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一看时间还在六点。随后就彻底睡不着了。 他打开衣柜,里面都是些灰蒙蒙、单调古板的衣服,翻来翻去,都不太像适合出去玩的衣服,“打扮”对于南嘉恩来说是一件很陌生的词汇,从来他界定衣服的作用都是温暖、舒适就行。 但是今天,他有些无措。因为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犹如鬼一样,脸色很不好,所以想要遮挡一下糟糕的状态。 他从中缓慢地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和一件有些宽大的黑色裤子,然后戴上一个黑色帽子,他不会协调衣服的颜色,但是至此是比平时多了一些改变。 他是计划自己坐车过去的,但是没过一会儿裴司琛就发消息过来说自己已经到楼下了。 看到这里,南嘉恩缓慢的脚步就开始提速了。 冬日的早晨总是阴蒙蒙的,能见度也很低,即使这样,他也一眼看到了小区门口裴司琛停好的车。钻进副驾驶后,他才发现座位上放了东西。 定眼一看,那是一个小熊花束,一只棕色的小熊怀里抱着一大束他叫不出名字的浅蓝色鲜花。在连日的阴霾里,这束鲜花的味道清新扑鼻,冲击着他的心脏,让南嘉恩着实恍惚了很久。 “这是?”他看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裴司琛。 “送给你的。”裴司琛淡定地说道,并没有表现出他的忐忑。 南嘉恩还是第一次收到花呢,他将这束鲜花抱起来,肢体不太协调,坐下的时候还一直盯着腿上的花束。 裴司琛看不出来南嘉恩是否喜欢这款花,虽然他在花店里选了很久。 进而,南嘉恩转头问道:“你在楼下等很久了吗?” 裴司琛对他说:“没有等很久。” 似乎是为了让南嘉恩放心才这样说的。 南嘉恩哦了一声,开始给自己戴上安全带。又再次看向腿上的东西。 车都开了出去,汇入主干道了,裴司琛才终于问道:“这个花…你喜欢吗?” 南嘉恩没有说喜欢不喜欢,只是说:“挺好看的。” 于是裴司琛划定这玩意儿很一般,不太能让南嘉恩开心。 中间南嘉恩忽然问他:“你要去多久啊?” 裴司琛很有耐心地说:“一个周。” 周末的植物园人挺多的。从入口走到其中的湖泊,人的视野豁然开朗。湖边的人稀稀疏疏,站远看就像一个小黑点。 有不少人坐在湖边的板凳上看风景,包括很多情侣,于是裴司琛问道:“要不要坐一会儿?” 南嘉恩点点头说:“好。” 两人挑了一处人很少的地方坐下。 直至南嘉恩坐下后,裴司琛才注意到他光裸白洁的后颈,南嘉恩今天没有戴围巾,风一吹他就把脖子伸得更进去些就是了。 裴司琛取下自己的围巾,二话不说就给南嘉恩戴了上去。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南嘉恩身子往后靠了一些。 “我不冷的。”南嘉恩告诉他。 裴司琛给他打了一个显得很乖巧的结,这是他自己认为的,并且告诉他:“我挺热的。” 南嘉恩的头微微低垂,风吹拂他额前的发,在波光粼粼的反射下,他那漆黑的瞳孔也有了一点光泽。只是像是昨晚没有睡好,眼窝之下还有一层黑眼圈的淡影。 两人又陷入安静里。以往他们坐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说话,但是如今不一样,裴司琛希望南嘉恩能和他多说一点话,说什么都好。 虽然两个人都是寡言少语的性格。 但是这样坐着不说话也很好,就直面着冬季稀缺的暖阳。和旁边肩靠肩,甚至是更近一些距离贴着情侣不一样,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丈距离。 湖的尽头就是山了。 即使梅花已经惨败,湖水变得更为浑浊,混杂着冰融化后的杂质,然而河对面的山像涂了一层淡淡的抹茶润色。 这青色的山混着一丝哀愁的烟色,又被云扰得朦胧不清。不时有几只白鸟从芦苇丛里窜出来,接着又组成了鸟群,他们在起伏的横山里盘旋,掠过轻薄的云,其中有一只傻乎乎的笨鸟落在了末尾,差点就要掉出队伍了。 南嘉恩看着看着,简直都为它捏了一把汗。 但是兜兜转转后,笨鸟又飞进了鸟群里。它们在一上一下间,最终消失于青山里。 南嘉恩似乎看得很投入。他正襟危坐着,背挺得很直,像是一刻也不会松懈。 而裴司琛往后背靠着座椅,就这样一前一后之间,他静静地看着南嘉恩的侧脸以及后脑勺。 平常这种发呆的时候都是南嘉恩自己一个人。或是伫立在一棵早春的梨花树下,直到花瓣散落在肩膀旁才提起步伐;或是某天从狭窄的办公窗口看见一片火烧云,肆意地染尽周围灰色的云……南嘉恩从来都是一个很孤独的人,也不知道将这些突然遇见的美好分享给谁,这些杂事应该是分享给很亲近的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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