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毫不在意地转身,走进浴室。妈的,这人还真要去给他放水。 闻笛拎着袋子,郁愤难当,指甲在手掌印出几个月牙。 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扔,解开大衣,放到衣帽架上,走进右手边的门。步入式衣帽间里挂着浴衣,他把毛衣裤子脱下来,把浴衣披在身上。 浴室里响着潺潺水声,墙上白色的罗马洞石亮得让人晕眩。闻笛估算着面积,想富人可真是吃饱了撑的,厕所修这么大干什么?难道上厕所的时候可以顺便散步锻炼? 浴室中间,黑色浴缸冒着白雾,笼住旁边的人。室内温暖,边城身上只穿着衬衫西裤,仍然正式得格格不入。衣服袖口卷到胳膊肘,水蒸气的触须蜿蜒盘旋,勾住麦色的小臂。 闻笛的脑袋又响起轻微的嗡鸣,类似发热的晕眩。 然后对面的人问:“你怎么没把浴球拿进来?” 把人推进浴缸里不犯法吧? 接着,边城转身从他旁边走了过去。隔了两秒,盒装物体远远地扔过来,他下意识接住。 浴球。 他磨了一会儿牙,刺啦一声撕开包装,抓起浴球,可怜的小东西差点在他手下碎成粉末。 他眼睛瞪着房间对面的人,把浴球一个个掷向水龙头,准头前所未有地好。 水流冲刷着浴球,泡沫很快溢出来,欢腾地挤满浴缸,随着水面上下浮动。白雾裹挟着蔓越莓的甜香,令人心情舒畅。 闻笛怅惘地看着冒起又消散的泡沫,坐在浴缸边缘,半条腿浸在水下。 水有些烫,皮肤感到轻微的刺痛。他解开浴袍,哗一声跃入浴缸。热水四面八方涌来,揉搓着一天的疲惫和紧张。暖意渗入皮肤,紧绷的神经和肌肉舒缓下来。 浴缸旁有一排按键,闻笛趴在花岗石边沿,挨个试了一遍。伴着低沉的嗡嗡声,水流从腰后的喷头涌出,轻轻按摩着背部和肩膀。闻笛发出满足的叹息,往后靠在浴枕上。 泡沫、香氛、水流、静谧,完全是他想象中的场景。 给他机会,他可以泡上二十年。 这一切本来是完美的,完美,就是外面那个人,那个家伙就是完美里横插的一根棒槌,堵的人心慌。 热气熏了一会儿,他开始觉得有点难受了。抬手摸了摸额头,因为水温高,没摸出什么名堂。 算了,他还是不要考验自己的身体。 随着水流的激荡声,他站起来。血液轰鸣着涌入大脑,神智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眩晕感像呼啸的巨锤一样撞过来…… 他脚下一滑,身子一歪,跌进了浴缸里。 虽然眼疾手快地用手撑了一下,膝盖还是磕到了边沿,还没反应过来,痛感就沿着半月板一路烧上来。他抱着膝盖倒抽冷气。痛呼出声。 什么鬼牌子!这么滑! “你没事吧?”房门外的人问。 脚步逼近。闻笛抬头望去,在这个高度,他只能看到边城的皮带。金属扣倒映着黄色暖光,枪色的鹰型LOGO闪了闪,又没入雾气中。然后一块浴巾落了下来,披在他肩上。 “容易着凉。”语气带着类似医生的客观。 手臂搂住他的腰,把他扶起来。他埋在厚实的胸膛里,湿漉漉的头发压在衬衫上,沾湿了大片。 膝盖的痛感逐渐消退,大脑的轰鸣声却依旧嘹亮,可能是他潜意识觉得尴尬,强逼着自己不要清醒,清醒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边城把一旁的睡袍递给他,暂时松开手。他机械地接过来,套在浴巾外面,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印着水渍的衬衫在他面前晃着,衣料沾了水,变成半透明,胸肌的线条若隐若现。 “磕到哪了?”胸膛跟着声音隐隐震动。 “我没事,”闻笛说,“衣服都湿了,你不换一件吗?” 印象中,教授来时没有带行李。衣柜里也许还有多余的睡袍,没有就更好了。 边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卧室。闻笛查看了一下膝盖,没破没划伤,大不了明天青一块,能让帅哥破除衣服的封禁,这一跤摔得不冤。 然后,人影去而复返,没见换衣服,只听到额温枪又滴了一声。 三十九度。 作者有话说: 闻笛:发两次烧可以,白花两千块钱不行。
第23章 “一切事情都不能保持良好”是倒V!看过的话不要买重了~
第24章 爱神是孩子,因而常会弄错选择 病情来势汹汹,闻笛这回不用物理压制,乖乖走到床边躺下了。高温带来的乏力和晕眩,让他一沾枕头就陷了进去。 边城带着被水浸湿的衣服走来,警示性地钉了他一眼,拿杯子、倒水、抠药片,又一个轮回。 他把药拿给病人,对方伸出手,他把杯子塞过去,那只手却绕过杯子,抱住了他的腰。 “好舒服。”闻笛满足地喃喃自语,打了个哈欠,头往一旁歪,显然又要睡着了。 边城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手握住肩膀,不由分说把人拎起来。闻笛骤然惊醒,眼睛眨得像闪屏,恍惚地说:“这年头,怎么谁都不让人好好睡觉!” 边城盯着他:“什么?” 闻笛没答话,嘴里念念叨叨。边城仔细听了一会儿,大概是:偷窥别人垃圾的偏执狂、拉琴跟锯木头一样的音乐白痴、十级听障、十万级手残、苍蝇都不愿意在他身上下卵的狗东西。 边城:“……赶紧吃药!” 闻笛把药片放在嘴里,忽然呆滞地盯着杯子,边城把杯子往他嘴边推,慢慢抬起来,手动把水灌下去。 闻笛宕机了一会儿,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茫然地回忆了一会儿,忽然左顾右盼,手在被褥里摸索起来:“手机呢?” 边城把床头柜的手机拿给他。 闻笛一把抓过来,点开微信,边城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结果闻笛点进小号,把在蒋南泽家拍的照片找出来,发了过去,还配字:敬请观赏寒舍。 “哈!”闻笛露出满足的狞笑,“一墙之隔就是个杂物堆,我看他晚上还睡不睡得着!” 边城不好当场掏出手机看,余光侵犯了一下别人的隐私,差点窒息:“这是你住的地方?” 他现在就想拿三个垃圾桶翻阳台过去,把地板上养蟑螂的饮料瓶分个类。 闻笛保持邪恶的笑容往旁边瞥了眼,发现暧昧对象也在,神智忽然回笼了一秒,急忙解释:“这是我同学的家!” 边城身上的鸡皮疙瘩消了一半,严肃地指着照片说:“芒果吃完了,果核最好清洗一下,它含糖量太高,很容易长虫。” 有那么几秒,闻笛陷入了卡顿,等他重新活动的时候,已经开始发汗了——一半是因为药,一半是因为对方恐怖的生活习惯。 “人家最近陷入了人生危机,邋遢点也情有可原嘛。”闻笛说。 边城盯着照片,仿佛那是他的人生危机。 “你知道托马斯小火车吗?”闻笛问。 边城的注意力暂时被问题转移,很好,他马上要因为一张图片出现过敏症状了:“英国的动画片?” “对。”闻笛切换微信号,已经过了午夜,是他正式的生日了,手机上不断跳出“生日快乐”,他一个个点进去回复。“我那个同学很喜欢看动画片,尤其喜欢‘托马斯和他的朋友们’。” 边城没有看动漫的爱好,不过他知道托马斯小火车有火爆的周边。 “他家庭比较特殊,爸妈从来不管他,经常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闻笛说,“可能是觉得他奇怪,同学也不怎么待见他。所以,他想象出了一个叫Thomas的朋友。无论他在哪里、做了什么事、怎么发火、生气,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这个人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蒋南泽刚好发了生贺,闻笛一边回复,一边说:“小的时候,大家都会给布娃娃啊,玩具啊起名字,把他们当成朋友,跟他们说话,所以这还挺正常的。可是长大之后,他还会跟Thomas说话,好像这个人真实存在一样,哪怕有别人在旁边。所以大家基本都觉得他疯了。” “为什么?”边城问,“直接打造符合社交需求的对象,这不是挺高效的。” 闻笛挑起眉毛,然后笑了笑:“特别的人会互相理解,真好。” 手机又跳出一条短信,发信人未知,不过一看这长篇小作文的架势,就知道是谁了。 闻笛直接点击删除。自从被他扫射辣椒水,何文轩倒是明智地不出现在他面前了,只是隔三岔五发条信息、打个电话膈应人。据蒋南泽说,这人还时不时在朋友圈里发歌,什么“爱人错过”“披星戴月地想你”“唯一”,闻笛让蒋南泽回他一首“说散就散”,蒋南泽说“你自己发去”。 闻笛盯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愿戈壁的沙蝎和蝮蛇用毒液涂抹你身下的每一寸皮肤,让你每一步都带着炼狱的痛苦和绝望。愿海洋深处的怨灵纠缠你,用他们冰冷的指甲刺穿你的胸膛,把你的心脏撕成碎片……” 边城沉默了一会儿,问:“前男友?”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边城还要追问,忽然觉得肩膀一沉。低头看,闻笛倒在他肩上,呼吸沉重,又昏睡过去。 柔软的黑发垂落下来,盖住额头,露出洁白的鼻尖。边城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让怀里的人躺下,盖上了被子。 闻笛站在广袤的红岩峡谷上方。 举目四望,杳无人迹,只有耳边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他记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可身旁空空如也。 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又去了哪里? 他焦急地想着,失重感突然山呼海啸般涌过来,他瞬间向峡谷坠落。 闻笛猛地惊醒了。 额头汗涔涔的,背上也觉得黏腻,他摸了把脸,倒是不热了,看来烧退下去了。 发了汗,身上松散下来,理智回笼,昨晚的回忆涌上心头。闻笛慢慢爬起来,伸出手,捂住心口。 要死了!他要死了! 自己是什么欲求不满还死缠烂打的烦人精,关键是最后还没睡到!没睡到! 他调整了一会儿呼吸,努力找回积极的情绪。乐观一点看,昨晚也有光明的一面嘛。 泡了那么舒服的一场澡,睡了那么舒服的床铺,帅哥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虽然没睡到有点可惜,但自己大出洋相之后,人家也没走,还留下来做看护,真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闻笛环顾四周。看护呢? 旁边的床铺有凹陷痕迹,像是睡过人的,闻笛松了口气,幸而自己没拖累别人一晚上,好歹让人睡了一觉。 那人现在去了哪? 闻笛裹着睡袍下床,隐约听到浴室有水声。他推开微掩的浴室门,看到边城站在镜前打领带。 衬衫还是昨天那件,大概已经熨烫完毕,挺括如新,酒店的服务真是及时。西服像是这人的本体,闻笛就没见过他不穿衬衫领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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