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做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江应喑哑的声音,和看着自己的眼睛。 一句开玩笑的等级分低,就去刷十几个小时分数么? 他是傻子么? 游时心尖像被掐了一下,心底酸软一片。 江应就是傻子。 不是傻子会回江城一次又一次么?会呆呆坐在咖啡店等自己放学么?他就不怕等不到么? 游时感觉自己像摔进了棉花团里,明明生气又心疼,可浑身使不上力气。 江应这时睁开眼,看着坐在书桌前的他。 江应那个瞬间觉得自己大概会记这一刻记很久。 安静的午后,窗外爬着绿色的藤蔓,阳光透过叶子照到书桌前,斜斜地打在那个人脸上。外面是鸟叫,是午后行人的闲谈,时不时有一两声汽车的鸣笛,远远地传进来。 游时背对着他坐着,用食指小心翼翼地戳着键盘。 明明是冬天,可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这种场景平淡得,让人觉得以前日日是如此,以后也应该日日是如此了。 游时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又回头,凉凉地扫了江应一眼:“再不睡觉把你揍晕过去!” 江应笑着,闭上了眼睛。 — 这天下午游时没再做新的题目,害怕劈里啪啦的键盘声吵醒江应,而是找了几道典型的例题看了看。 江应一觉睡到下午六点,睡醒,两个人一起出去吃了个饭,又给江奶奶带了晚饭。 江奶奶晚上去跳广场舞,他们两个就在屋里复习。 之前游时晚上的时间有一半分给文化课,有一半分给竞赛,最近因为复试在即,就全都变成了竞赛,睁眼也是做题,闭眼也是做题。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江奶奶跳完广场舞回来,游时才反应过来时间,坐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之后江应先去洗澡,游时听着水声放空了一会儿,打算起来继续,江奶奶絮絮叨叨地进了江应卧室,要找一个针线盒。 游时立刻站起来,对江奶奶说:“奶奶,我帮您找。” 江奶奶指了指立在墙边的书柜,说道:“小时啊,帮奶奶拿一下,就柜子最上面那个饼干盒子……” 游时踮起脚,试探性的指了一下:“这个么?” “对,”江奶奶露出慈祥又欣慰的笑,“就是这个。你们这一辈人还是长得高,江应不会长了,你比他小,你还能再长长,你以后长得比他高。” 游时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翘着尾巴把盒子拿下来,但太张扬的时候总会毛手毛脚的,柜子顶上江应的那个黑色的小盒子被他一起带下来,摔到地上。 那天他以为盒子上了锁,这时他才看清楚,盒子上的锁是坏的。 两人都惊愕地看着盒子坠落,游时想伸手去捞,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盒子砸到地板上,碰撞的声音又被浴室的水声掩盖,里面的东西撒落一地。 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 游时手里捧着那个江奶奶要的针线盒,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的东西。 “我……”游时耳朵瞬间红了,“我不是故意的。” 江奶奶叹口气,从他手中接过针线盒,责怪道:“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捡起来。” 游时立刻蹲下身去捡东西。 写着代码语句的大白兔奶糖的糖纸、没喂完的鸽食、沾满泥水的游时初中时候的卷子…… 还有27张,从北京到江城的火车票,硬座,十一个小时。 游时看懂了。 这盒子里装得全是江应的过往,过往里全是他自己。 糖纸上的句子是自己默的,鸽食是在解放公园和自己一起喂的,卷子是打架那天,江应后来回去一点点收回去的…… 游时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很高兴,高兴过后是极致的心疼。大脑一片空白,只机械地收拾着东西,每捡起一片就会想起很多事情。 阳光灿烂的江城,阴雨绵绵的江城…… 江奶奶在他旁边蹲下来,陪他一起捡。 游时终于回过神,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哑:“奶奶,你们在北京的时候,过得好吗?” 问完,他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自己问过江应了。 那时江应的回答是,很好。 江奶奶笑了,笑容有点无奈:“我过得挺好,有人照顾,有人给看病。小应,他过得不好,太辛苦。” “照顾我,挣钱,回江城,连轴转,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我劝过他,说别回了,他说他在江城亏欠了人,总是要还的。” “人这一辈子总归是有点放不下的东西的,奶奶我这辈子放不下的,是江应他爷爷,因缘际会,有些人缘分尽了就随随便便走散了,但是有些人不能,尽了也不能散,也要死死抓在手里。” “奶奶……”游时小声喊了一声。 江奶奶摆摆手,继续说:“只是我没想到他才十八岁,他的放不下来的那么早。他没跟我说是谁,我也没问过是谁。后来我不再说这事了,就看着他两头跑。” 收拾完,江奶奶直起腰,抿了抿嘴唇说:“小时啊,麻烦你把盒子放回去吧,别让他看见。” “嗯?”游时嗓子有点哑。 “他晚上睡不好,”江奶奶步履蹒跚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慢慢说,“睡不着,就红着眼睛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一坐一整晚。”
第48章 来救我 赵邮没见过游时这么疯过, 除了那次进步了将近120分的月考。或者说,这次比那次还要疯。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见过游时了,即使两个人在一个学校一个班。 游时一进学校就径直前往机房, 打开电脑开始训练,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他这段时间打的第几场训练赛了, 一打一整天,晚上回家再由江应一点一点给他复盘。 复盘是他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候, 也是他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江应的脸。 窗外是依稀星光,窗内是两个并肩坐在一起的人, 江应在批游时的代码, 游时则偏头看他, 懒散笑说:“江应,你时哥厉不厉害?” 赵邮作为一个外行人看不出来游时到底是什么水平,但他看着游时在电脑前一坐一天还是有点担心,趁他回来拿书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时哥——” 游时背对着他,边往前走边摆摆手说:“知道了, 打完, 打完就训练。” 赵邮犹豫着说:“时哥, 没必要这么拼命吧。” 游时脚步停了一瞬,继而摇摇头, 只是冲他摆了摆手,又回机房了。 他自己知道有必要。 他只是不想再让江应睡不着了。 午休结束, 两个人如同往常一样从机房里出来, 午后的阳光大片大片照射在走廊上, 瓷砖反射出圆形的太阳光晕。 两个人一如往常争论着,游时说:“刚才那道, 他图的拓扑用的挺巧的,解题速度至少提了三分之一……” 江应则抿了抿嘴唇,不爽地看着前方:“不巧,用的一点都不好,这个方法容易错。” “应哥……”游时笑着想说什么。 “信他还是信我?”江应看着他问。 “信你,”游时嘴角笑意更明显了,“信你。”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回了教室,从走廊暗处走出来一个人,看着两人的背影,那人用蓝牙耳机打着电话,低声说:“浩哥,游时好像接下来要打一个什么竞赛,就这周末。” — 比赛前一天,江应把游时所有训练都停了,让他放松地打点游戏什么的,但游时什么都玩不进去,只能看书上典型例题解闷。 那天晚上他回了一趟别墅,拿自己的所有证件,顺便带几件换洗衣服。 拿了东西下来,顺着暗红色的地毯走下楼梯的时候,恍然看见游玉书和乔清野一人西装革履,一人丝绸长裙,一人占据了一个沙发,听到脚步声,共同抬起头往楼梯上看。 游时瞬间停住脚步,冷冷地跟沙发上的人对视。 他没想到他们今天会回来,还是两个人一起回。在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没听见院子里的停车声。 但如今他父母就坐在客厅,平静又冷淡地看着他,等着自己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时无所谓地一笑,把手里的包扔在地上,散淡又二世祖地下了楼梯,没坐沙发,而是坐在旁边餐厅的椅子上。 “在家里见你一次不容易。”乔清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淡淡地开口。 “有什么事吗?”游时回头,看着两个人,露出一个笑。 “你卡里的钱很久没动过了。”乔清野说着,抬起眼睛,用一种锐利的,几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他。 游时忽略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目光,笑笑说:“给家里省钱而已。” “你在外面租了房子?”游玉书开口。 “嗯,”游时说,“租了房,你想去看看吗?” “呵,”乔清野讥笑一声,“放着国际学校不读,别墅不住,非要赖在二高,非要在外面租房,我真不知道你是给家里省钱还是找麻烦。前一阵被送了警局,我在谈生意的时候出去接你,传出去给游家丢人。” “国际学校,家里的别墅,”游时笑了笑,“都没有您的生意重要,也没有您在外面约会重要。” “你!”乔清野站起来,指着他。 游时散淡地回看过去,站起来说:“国际学校我是不会去的,我也不会搬回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儿子。”许久没说话的游玉书淡声喊他。 游时脚步停下来一瞬,他很烦游玉书这样喊他,用自己父亲的身份来压他。他嗤笑一声,又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在这儿住一晚吧,”游玉书说,“小陈、刘叔会在这里看着你。” 游玉书两个司机不同声色地站在大门口,如同守在门边的石狮子,神情都隐没在黑暗里,游时知道这是游玉书手下最听话的人。 游玉书起家的手段不是很正派,这几年才逐渐洗白,他说今天不放人,一个苍蝇也不会从这里飞出去。 “好,”游时看着门口那两个人,一笑,接着回头冲他们说,“那我上楼了。爸妈,晚安。” “3,2……”他一步步走上楼梯,白色的运动鞋踩在松软的暗红色地毯上,一边上楼一边勾着唇角默默在心里倒数,“1……” 数到1的那一刻,楼下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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