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宋峻北移开了眼神,“我对床伴的要求也很高。” 乔逾张着眼看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这双眼睛再度阖上,鼻息减轻,没了声响。 他疲累过度,在酒精的催化之下经受不住昏睡了过去。 宋峻北抱着他去淋浴冲洗了一下身体,用被子裹着他将他放在沙发上。而后宋峻北去收拾床铺,更换了新的床单,将乔逾挪回去,放在床上安睡。 彼时宋峻北裤子里还没有消下去,鼓鼓的一整根凸起硬挺在新郎礼服紧绷的长裤之下。宋峻北置若罔闻。他在床边站定片刻,俯身摸摸乔逾的额头,确定了小朋友没有因为今天的胡闹生病发烧。之后宋峻北去收拾客厅里乱七八糟的酒瓶子,将所有垃圾打包带下楼扔掉——那件撕烂的婚纱也在其中。其余衣物放进洗衣机,准备来日再洗。最后才是宋峻北自己草草洗了个澡。 这夜宋峻北便靠在沙发,摁住发胀发痛的太阳穴,在沙发上度过了一整夜。 早上再昏昏沉沉地醒来之时,乔逾已经走了。卧室里被子叠得整齐。 看见空荡荡卧室的那个瞬间,宋峻北不知道是怅然是了然,还是已经心死,嘴里苦涩的味道很久都没有散去,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宋峻北颓然坐倒在床,这里已经连一点温度都不剩了。宋峻北心想,在回忆往昔的时候,乔逾可以用一个体面的借口带过,就推脱说这天晚上勾引宋峻北只是酒精的祸。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不至于太过不堪。 小朋友能有什么错呢。 希望他能尽快走出宋峻北这片阴影。 世间美好皆停驻在他的眼睛里,宋峻北不想挡他的路。 只是,自他离开这间屋子后,房间里就陷入了难言的死寂,空气中似乎漂浮着隐形的割心伤肺的刀片。宋峻北缓缓捂住上半张脸,沉默不语,一动不动静坐了好久。 宋峻北能找出无数条让乔逾不要喜欢自己的理由,却独独不曾问过一次自己的心,想不想、舍不舍得放他走。
第44章 44 44. 2445L薛定谔的鱼:我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乔逾有很多天没有更新《365天暗恋日记》。直到这个周日,这是他第一次缺席了协议规定的日期。 乔逾依然每天抱着书包和笔记本电脑来到慕斯森林,在甜品店里一坐一整天,开始复习,刷题,写材料,准备明年的考试,还有毕业相关的东西。点一杯冰美式,提神醒脑,于是就能专心专注于学习,忘了刷手机,也忘了关注外面的天色是好是坏。有时候临近傍晚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乔逾抬起头来,这才恍然发觉天气灰沉,冬季微寒的小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很久了。他找店员小姐姐借了一把伞,推门离去,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这似乎早早就成为了一个习惯,他只有待在这里才觉得舒适,有一种回到家了,可以放下一切的安心感。店铺里来来往往很多人,一直有外卖骑手出入,其实算不上安静。不过乔逾戴着耳机,听着网课,鼻间嗅到咖啡以及各式蛋糕烘焙出的香气,慢慢也就忘记了其他事情,只顾沉浸在自己静谧的世界里。 他每天都去,除了周日。 ——完美地和另一个大忙人的日程错开。 这个周日,乔逾写完今天的训练题后躺在寝室的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 虹色里的帖子刷新很快。乔逾百聊无赖地逛论坛,有些走神。心想,自己好像对gay的生活也不是那么感兴趣。 “今天没有慕斯蛋糕和拿铁推荐吗?想点咖啡外送都不知道点什么了。” “这个周日不去找S先生吗,什么时候更新战况。” “小鱼都好几天没说话了,发帖记录显示上一次留言还是六天前……有人认识楼主吗,不会是现实里出什么事了吧?” …… 帖子里的新回复一直在增加。今天周日,有一些闲着没事的网友固定进来蹲点打卡,等着看薛定谔的鱼和S先生的日常。不过薛定谔的鱼自从周一发了那句话后就一直没上过线,以至于后来网友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合那句“搞砸了”,有人猜测薛定谔的鱼是不是冲去表白了,结果惨遭拒绝。有人留言说心疼,抱抱小鱼,千万不要想不开。有人劝道,拜拜就拜拜,下一个会更乖。小鱼还这么年轻,不谈一段恋爱多辜负大好青春。再找一个合适的不香吗。 乔逾看完了所有的新回帖,包括那些安慰他的,在帖子里复制粘贴老梗嘲讽狗男人的,唱情歌“表白”小鱼的,还有未完结的关于形婚争论不休的骂战。 “谢谢关心,我很好。”乔逾写下回复:“慕斯时间以后都改成周一啦。明天我去店里坐坐,给你们看看我偷学的咖啡拉花技术。今天就没有小蛋糕咯。” 2489L薛定谔的鱼:勇敢小鱼,不怕伤心^w^。 唯独网友们最关心的S先生的事情,他绝口不提。 回复了寥寥几句就觉得累了,困了。乔逾把手机往枕头上一扔,两眼一闭,开始睡大觉。 …… 乔逾没想到一个人躺在寝室睡觉也能被打扰。被手机铃声吵醒后,他爬起来打着哈欠看了一眼外面。到晚上了,肚子好饿。 来电显示,联系人宋先生。 乔逾接了。 “……” “……” 开头就是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无人开口,电话里连呼吸声都微不可察。 乔逾没说话。几分钟后,对面传来熟悉的嗓音。 “你……”宋峻北迟疑着问,“……有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生病吧。” 乔逾心想,那天回去之后他确实屁股难受了好几天,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一周了。就算是喝大了睡觉睡到感冒,一周过去也该好了。 什么病好不了?心病。 乔逾没有回答。 “我是不是说过,”宋峻北停顿了一下,调整好语气:“……不舒服的时候要提前告诉我。” “哪怕你来不了,也要告诉我,让我知道。” 乔逾终于开口:“抱歉。”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自动理解为,我们的协议经过我们双方一致同意后终止了。” 是你自己说的,“最后一次”。 对方沉默。 “我又不是照顾不好我自己。”乔逾无所谓地说,“挂了。” 乔逾挂断了电话。 这是宋峻北主动打过来的第二通电话,比那个让人糟心的第一通电话要好上不少。 之后宋峻北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下个周日没有,下下个周日也没有。 乔逾恢复了更新《365天暗恋日记》。现在故事中的主角只剩下一位,另一位好像神隐了一样,不再出现正面描述,两人之间没有接触和交流。而这时的薛定谔的鱼看上去已经释怀了许多。 “或许S先生是喜欢我的吧。”乔逾安静地写下这些句子。“但是他只能喜欢我一点点。” “那我还是不要他的喜欢了吧,搞得我们两个都好累。” “他拒绝我太多次了。他能给我的喜欢又太少了。” 乔逾花了很长时间发呆。 乔逾真的消停了。 他尽量不去想订婚宴的那个晚上他被弄得有多狼狈和难堪。每次他都在宋峻北面前丢尽脸面,丑态百出。为什么宋峻北有生理需求也不接受他的爬床?是觉得玩玩感情没什么,上床睡了就要负责任了,所以不想被乔逾缠上搞出大麻烦么。宋峻北本人的风评历史是从无污点和黑料的,从未和谁传出过绯闻,从来清清白白。 只有乔逾被痛斥,被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做床伴都不够格。 酒醒之后,越是清醒就越是知道恶言相向有多大的杀伤力。 在勇敢地去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上,乔逾比宋峻北先走一步。但是现在乔逾要收回步子了。宋峻北对他的喜欢过于有限,像海上的泡沫,林间的朝雾,美得亦真亦幻,可真的追过去时才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信的人才是天真得可笑。 乔逾不想面对。他关上回忆,刻意地让自己远离那个人。他收敛了没心没肺的傻笑,开始风里来雨里去平静地往返于学校和慕斯森林,只关注学业,忙到谁也想不起来。喜欢,回忆,伤口,都成了房间里视而不见的大象。 过着这样含混不清又过分清晰的生活,乔逾有一个月没有和宋峻北见过一面,说过一句话了。宋峻北也很有默契地秉持了不打扰原则,什么也没说,没有再给乔逾打过一个电话,没有要求他必须周日去履行协议。 转眼就翻过一页年历,乔逾今年22岁了。年中毕业,之后他就可以放开了手脚尽情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只有一件事让乔逾难以无视:虽然他们不再联系,不再见面,但每逢周一,银行仍然会按时发来转账到账的提醒短信。 乔逾给金主打了一个电话,说不用再给钱他了。 “拿着吧,都是零花钱。”宋峻北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很有几分萧瑟和寥远。“周日可以和朋友出去下馆子。” 乔逾默默挂断了这通电话。 他看着账户余额,没思考多久就决定把钱还给宋峻北。但转回去一次,宋峻北可以拒收,下次也可以继续打钱过来,那就没有意义。乔逾要跟宋峻北把事情都讲清楚。 乔逾在某一个周日的晚上动身前往画室。临出发前,他特地将画室的钥匙从钥匙圈上拆下,放在了寝室。如果宋峻北问起,他就说没有带在身上,只能等下次专门去拿了。 乔逾不是想将画室占为己有,拒不归还。他天天都去慕斯森林,走几分钟路上个楼就可以到画室,但他没有再回去那间画室过。 他只是想拿着这把钥匙留作纪念罢了。 与身份的鸿沟,看不见出路的感情相比,这只是一个很卑微很渺小的愿望。 // 宋峻北听闻有人敲门。当推开门见到是乔逾的时候,宋峻北惊讶地站在门口,忘了让路请乔逾进去。 “……”宋峻北怔了好一会儿,才动一动唇说:“……你怎么来了。” 乔逾静静望着他。望见他穿着冬款保暖的厚家居服,没有一点生分的距离感,倒像是苦等亲人归家的可怜男人一样。也望见他眼下明显的青黑,显得疲惫又憔悴。乔逾知道宋峻北的工作之忙,周日也不能休息。更不用说公历新的一年才刚开始,宋峻北这段时间不知道得加班加点到多么辛苦。 乔逾感觉喉头沉重,鼻腔里又酸又涩。 乔逾真的好想他。 “我来……” 还钱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乔逾手放在口袋里捏紧了手机。他皱着眉,在心里说不能再纠缠宋峻北了,得狠下心来…… 他被蛰痛了,所以才选择收回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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