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几个医生商量着去趟医院帮忙,问岑真白去不去。 医疗室不用那么多人手,岑真白没什么意见,点了下头。 医院的现状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惨得多,医生数量急剧减少,许多医疗器械损坏,地上躺满了等死的人。 能救得一人是一人。 下午三点半,岑真白正在给一个小孩止血,他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天空,风平浪静,天和日丽,不知道为什么,却隐隐有点不安。 都说omega的第六感最准,岑真白莫名越来越慌,静不下心。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这在战争中。 他打算先给面前这个小孩弄好,再出去看看。 然而,来不及了。 突然,毫无预兆的,岑真白手上的那个手环,猛烈震动起来。 这里不是地下。 拿棉签的手一僵,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闪红光的手环,他霎时站起来,说了些什么,嗓子却因为紧张,极速收缩挤压,没能发出声音。 好几秒后,他用联盟通用语言大喊出声:“……空袭!跑!” 医生是非紧急避难人员。 在特定情况下,如自然灾害或紧急情况发生时,被赋予特定的社会责任和义务的人员,必须留在现场参与救援和救助。 例如,军人、医生、护士、消防人员和警察等,他们的工作性质或职业义务使得他们在面对灾难时,不能选择撤退,而是要坚守岗位,确保他人的生命安全。 岑真白不能自己跑,在他身旁的军医一愣,连忙用第三星语言翻译了一遍。 虽然他们不知道岑真白是怎么提前知道的,但那可是空袭,宁可错跑,不能不跑。 顿时,医院大乱。 也有人质疑:“医院是受保护的,怎么可能炸医院?” 岑真白没跟这些人废话,他抱起小孩放到家长怀里,催促地推着走。 他到外边,一路跑一路喊。 大家尖叫着,恐慌着,大喊着,他们忙于逃命,差点把岑真白撞到在地,又差点发生踩踏。 他本想随着人群离开了,可他眼尖,角落里,有两个满脸血的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声大哭。 霍仰说,震动得越快,代表炮弹越来越近。 岑真白的腿很疼,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手腕要被震麻了。 他闭了闭眼,抿紧唇,挤开人群,一点一点来到小孩面前,一手一个抱起来。 嗬…嗬……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也听到自己超负荷的心跳声,周身的混乱仿佛都隔着一层膜。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好多次,他差点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 一楼到了,岑真白看到了医院的大门,光亮从那里透进来,他狂奔的影子拉得很长。 嗡,天空中飞过战机的轰鸣。 岑真白踏出医院的大门,踩在水泥地上,他看到远处,军医惊恐地瞪大了眼——— 嘭!!! 耳膜一痛,他宛如飞了起来,无数碎石划过他的脸,他的后背狠狠地摔在地上。 耳鸣,无限的耳鸣。 一股血腥味涌上他的喉咙。 紧接着,什么东西砸了下来,砸在他的小腿上,尖锐的疼痛让他叫都叫不出声。 岑真白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75章 “霍仰……” “a17,斜前23,89,一架。” 霍仰按了下左耳上的通讯器,“a17,收到。” 机甲不是靠面前的可视镜看,而是通过传感器传送到视网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比人的眼睛还灵敏,因此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的,单是训练适应这个传感器就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霍仰侧头,机甲的视线也跟着拧转,他在天旋地转中准确捕捉到敌机。 锁定,发射,击中,敌机坠落。 霍仰毫不留恋地回程,低声报告:“已击毙。” 他的右手源源不断地出血,弄得很滑,都要握不住操纵杆了,他随手往军装上一抹,再次紧握。 可能是停战了大半个月,所以这次敌方来势汹汹。 他们机甲小队十七个人,现在只剩下六个战力。 霍仰咳嗽了一下,一股血味涌了上来,他咽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胸腹非常疼。 目光所及之处是安全的,他停在半空中,开始探测,最后确认方圆五十公里内,没有剩余敌机。 霍仰作为这一个小队的队长,下达命令:“收队。” 他们操控着机甲,准备返回二星基地。 就在这时,所有机甲的内部通讯收到一个紧急通知,秦威中将的声音传出来:“紧急通知!第三星医院被轰炸,目测十架敌机机甲。” 一听到医院,霍仰眉头一跳,他发送信号,带队改目的地,前往三星医院,但他们的地下二星基地已经建好了,有伤者全都会送回地下,岑真白不会去三星医院。 机甲停下的反作用力让安全带勒紧他的腰,错位的骨头咔擦一声,疼痛让他倒吸一口气。 秦威:“a1队紧急任务,营救我们在医院的四名二星医生,林军医,刘军医,王医生,岑医生。” —— 岑真白在一片乱石中醒了过来。 大脑尖叫着,好几分钟的耳鸣,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这是耳膜瞬间承受了巨大声响的后遗症。 沙砾溅进了眼睛里,他看到他抱出来的那两个小孩,跟着他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好在都还有呼吸。 他没有被埋在废墟下,只是小腿特别疼,轻轻一动,就冒一身的冷汗。 炮弹落在了医院的最左侧,并没有正中击中,给他留了一条命。 岑真白猜测,这是故意为之。 等联盟和国际谴责第七星的时候,第七星的说辞会是:“没有故意炸毁,是炮弹设置程序偏移了,是机甲操控者的失误。” 可是,虽没有直接炸毁,但医院也成了一片废墟,不知道多少人丧命于此。 一股愤怒又无力的情绪涌上喉咙。 他忍着疼,蜷起身体,去看自己的小腿,幸运的是,没有被建筑里的钢筋刺穿,但糟糕的是,被压住了,完全动不了。 远处群众四下逃命,而逃出来的、穿着白大褂的,一眼望去,不足十个。 酸疼的耳朵渐渐恢复听觉,他模糊地听到了桨叶转动的声音。 岑真白抬起头来看,是战斗机,身穿土黄色军装的军人携着步枪从里边出来,是敌方的颜色。 一丝绝望穿过脑海。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岑真白屏住呼吸,他眯着眼睛去看,几秒后,大量血迹染红了医生胸前的衣服。 第七星的人,杀医生。 死亡的恐惧让他的指尖有点发抖,不能被发现,岑真白没有出声,选择了静观其变。 他咬着牙,一点一点地脱掉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塞进废墟底下,然后他拧动着脚踝,用了力地把自己的脚从碎石底下抽出来。 血肉模糊。 岑真白的脸血色全无,一片惨白。 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群众和医生被第七星士兵赶猪一样赶到一块。 他看到第七星那些人,嬉笑着,把枪对准了他们二星的军医。 岑真白摸到了藏在裤袋里的手枪,握紧了手枪柄。 他有可能打不中,更有可能引火上身。 他记得那时霍仰在他身后,握住他持枪的手腕,低声说:“开枪必求致死。” 当时他想着打手臂或者腿,最好是让人失去行动力但不至于死亡的。 不是他心软,而是他终究是普通人,要回到普通社会,他怕自己无法承受杀人带来的心理创伤。 但此刻,岑真白拉开保险,上膛,他闭上左眼,瞄准了敌军的脑袋,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秒——— 噗嗤。 子弹没入肉体的声响。 一秒之内,十几个敌军相继倒地。 第三星医院上方,一架机甲高速驰骋而来,其他五架远远落后。 不是追不上,而是这么快的速度,可以说是操控者拿命换的。 来的路上,霍仰可能说了一万遍“不会的”。 他的伤势急剧恶化,感觉自己断掉的骨头可能戳进什么内脏里了。 没人能知道,他看到那个倒地医生时的目眦欲裂。 也没人能知道,他看到那一堆逃出来的人群中没有岑真白时的慌乱无助。 更没人知道,那晚他们被困沙尘暴时,霍仰把睡着了的岑真白的信息录入了机甲中,成为了可操控这架机甲的第二人。 每一个军人只有一架机甲,等这架机甲损毁后,才能申请下一架。 霍仰从很远的地方,就开启了追踪定位的功能。 可是,没有找到岑真白。 那代表,目标人物很有可能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那么自然也找不到了。 一口血喷了出来,溅花了可视窗。 痛,太痛了。 流在脸上的,不知是血还是汗,抑或者是眼泪,堵住了鼻子,让他无法呼吸。 地面上,第三星和第七星开始交战,许多民众躲闪不及,被误伤是常有的事。 远处,几辆敌军的战斗机靠近,霍仰抬手,直接击毁,他眼睛没有停,手也没有停,疯狂地按着追踪的按键,好像要把它按烂。 “……别这样。”他低声喃喃。 他发疯一般地寻找着,乱晃的视线几乎要把人转晕。 终于,机械声救急道:“已找到目标人物,57,19。” 机甲停滞一秒后,俯冲往下。 “霍少校!速度太快了!停下!”通讯器中,霍仰听到他的战友歇斯底里地喊。 按照他现在的伤势和机甲的损耗程度,在别人眼里,他估计是急速冲着地面自毁去的。 “警告!警告!警告!”机械声冷漠没有情感。 霍仰置若罔闻:“解除安全限度。” 他看到岑真白的腿受伤了,瘸着在跑在躲,omega前方有两个敌军,正抬起步枪。 霍仰在上方把敌军击毙,岑真白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捂住头。 机甲几乎只用了两秒,就从一千米的上空冲到地面,就在即将撞上时,霍仰的左手按了几个按钮,右手用尽全力后刹。 咔擦,骨头裂开的声音。 机舱门打开,霍仰解开安全带,仅靠左手抓住,他大半个身子探出机甲外,呼啸的风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刮变形。 唰。 机甲几乎蹭着地面,一秒闪过,再次升上空。 霍仰单手勒住omega的腰,利用惯性,把后者从地上带进机甲里。 “唔!” 他听到岑真白闷哼一声。 舱门合上,机甲再次变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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