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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聿礼又喝了几口，意义不明地往收银台那边望了一眼。那男生正背对着他做咖啡，背影高大，围裙下和工作服下的肩背宽厚，但明显还是少年人的骨架，黑色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紧实的小臂线条。 纪聿礼很快收回视线，拿着叉子尝起甜点，无一例外味道都很不错。甜品使人心情愉悦，纪聿礼慢条斯理地将桌面上的所有食物席卷一空。 他坐着又看了一会书，感觉到咖啡馆内人越来越多，于是起身离开。 “慢走。” 路过收银台时那做出好喝咖啡的男生和他打了声招呼，纪聿礼目不斜视地错过他，拉开大门。 在打开伞的一瞬间纪聿礼不经意地微微偏了一下头，猝不及防地与那男生隔着玻璃门对望，只一瞬，他便错开眼，面色如常地抬步离去。 - 放学时间，教学楼侧面的楼道里，几个穿着外校校服的男生围成一圈，将纪聿礼堵在了角落。偶尔有学生路过，偷偷抬头朝他们方向望了眼，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纪聿礼扫了眼那几人，叹了口气。 第三波。这是他在学校遇到的第三波找茬的人。有校内有校外的，有的看不惯纪聿礼平时做派的，见他落单就忙不迭过来羞辱，有的是早听过他的名字过来敲诈勒索。 事到如今，纪聿礼实在懒得再和他们周旋。 为首的男生留着寸头，耳朵上挂着几个铆钉，一手撑着纪聿礼胳膊旁的墙壁，“纪大少爷，我可听说你还有很多私房钱，我想你家这么有钱，不如给我们花花呗，就当交个朋……” “行。”纪聿礼从口袋拿出手机，指尖跳跃，干脆利落解了锁，“你们要多少。” 走廊里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外校学生似乎都被他这爽快的态度惊到了，几道不可思议的视线打到纪聿礼身上。 为首的混混：“……啊？” 纪聿礼重复道：“要多少，你们才能以后都不来烦我？” 混混撑着墙壁的手缓缓收回，挠了挠头，“呃，一人……一千吧。” 纪聿礼嗤笑一声，敲诈也敲得这么小家子气。 “行，支付宝，我扫你们。” 又一阵沉默后，几人面面相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 “喂！你们干嘛呢！” 所有人朝那个方向望去，一个男生一步三级地跑下楼梯，扒开人群站到纪聿礼面前，左手拦在纪聿礼身前，忿然瞪着混混：“你们是隔壁职校的吧？你们怎么进来的！” 那男生高高瘦瘦，小麦色皮肤是热爱运动的象征，脸俊朗帅气，背上挎着单肩包，校服袖子撸到手肘，手上抱着颗篮球，看上去就是一个一身正气的男高体育生。 纪聿礼打量着他的后脑勺，这谁？ “你谁啊！管得着么你。”混混伸手要去拉开那男生。但那男生看上去力气挺大，不动分毫，甚至一掌就把他往后推了几公分。 混混勃然大怒：“你他妈的，我和纪少爷聊天关你屁事啊，你太平洋警察啊！给我滚开！” “你当我傻吗！聊天和敲诈勒索我难道看不出来吗？你们几个在我们学校最好老实点，不要欺负我们学校的学生，不然我告到你们学校，你们可是要吃处分的！” 混混头子啧了一声：“你这傻逼废话忒多。人纪大少都没说啥呢，你在这做什么活雷锋！而且，他自己主动要给我们钱的，我们可没强迫他！” 男生朝他们啐了一口：“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就报警了！保安就在楼下，五分钟就能赶过来。” “我们把你打趴下都不用五分钟。”混混被男生激起怒火，撸起袖子就要举拳头，而那男生也丝毫不惧，将书包和篮球扔到一边，摆出打架的姿势。 纪聿礼在他身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按着男生的侧脸将他整个人推到旁边：“烦死了，我都说了会给钱。你们拿了钱就赶紧滚吧，谁先来。” 男生捂着被他按过的耳朵和侧脸，难以置信地转过身：“你还真给他们钱？！” “有什么问题么，一人一千而已，破财消灾。” “一人一千！？七个人就七千啊！七千啊！” “七千怎么了？”纪聿礼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男生噎了噎，指着他的指尖发颤，用一副被背叛的表情看着纪聿礼。 一声轻笑自上楼梯传来：“不愧是纪家少爷，真是财大气粗。” 所有人同时转头，又一道身影从楼梯上走下来。 纪聿礼翻了个白眼：“有完没完……” 来人身材高挑，戴着一丝不苟的黑框眼镜，校服规规矩矩扣着，走到和所有人同一高度时，比在场大多数人都高了一截，暖黄色余晖斜斜照在他乌黑的发丝，泛出一圈光晕。 纪聿礼盯了他两秒，感觉他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具体的。 黑框男生朝他们亮起手机屏幕，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是聊天对话框，他看着混混说：“我已经叫保安过来了，两分钟内就会到，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但如果再有下次，我会通报学校，和你们学校联系，到时候你们学校选择叫家长还是处分我就不确定了。” 他一开口纪聿礼就想起来他是谁了，这不就是咖啡馆那个店员嘛，竟然和自己是一个学校的。 那几个混混听了他的话，显然都有些踌躇起来，很多人或许并不在意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他们混不吝惯了，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不在意，肯定有人会害怕父母或是想顺利毕业。只要有人开始退缩，他们的立场就坚定不起来。 那个黑框男显然比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篮球男要可靠得多。 混混头子听见楼梯下面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捏紧了拳，用愤恨的眼神瞪了他们几秒，然后用不甘的语气对纪聿礼道：“纪大少爷，你刚刚说了会给我们每人一千，那……” “不可能。”黑框打断他，“你当他是菩萨么。小少爷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觉得他凭什么会施舍给你们？” 听出他语气里浓重的嘲讽，纪聿礼蹙了蹙眉，冷淡的视线隔着人群落在他脸上。 几个保安大叔终于赶到，用警棒对着他们：“喂！你们怎么进来的！” 那几个混混顿感不妙，不甘的眼神在三人之间徘徊一圈，最后朝着反方向跑走了。 纪聿礼望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淡笑，收回视线时与黑框男视线一撞，发现他正用饶有趣味的眼神看着自己，眉间似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冷意。 这样的视线纪聿礼太熟悉了，只一瞬，他就明白过来他也是和所有人一样，想看自己笑话。 篮球男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东西，对着那男生叫了声“主席”，随即转过身来，用关切的视线望向纪聿礼：“纪聿礼，你没事吧？他们没对你动手吧。” 听惯了被人喊少爷，突然从别人嘴里听见自己名字，纪聿礼挑了挑眉：“你认识我？” 那男生咳了声，挠挠头：“我从高一就知道你了，但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叫禹睿明。” 禹睿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根泛上红晕，很快蔓延到脸颊，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看纪聿礼。 纪聿礼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两手插进衣兜，转身朝楼梯走去。 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你都不说一声谢么。” 纪聿礼脚步停住，仰头望去，那男生一条胳膊撑着栏杆扶手，垂眼对他笑：“还是说我们纪小少爷的人生里面，所有人的示好都是理所应当？”
第4章 04.刁难 来者不善。 纪聿礼仰头和他目光相接了几秒，忽而低下头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烟盒。 禹睿明被他这一笑弄得有点懵，那人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晦暗。 纪聿礼从不忌讳在学校里抽烟，他两指摘下烟蒂，嘴里吐出一口烟：“谁说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了？” “一点钱就能解决的事情，是你们非要掺和进来，把五分钟拖延到现在，还希望得到我的感谢？”纪聿礼笑道，“可笑。” 禹睿明脸上浮现出一丝赧然和尴尬：“纪同学……我们只是想帮忙……” “不要用你们狭隘的目光看我，这点小钱，我还不至于像你们一样死攥着不舍得。”纪聿礼对禹睿明勾勾手指，“你，过来。” 禹睿明忽然被点名，呆了呆，忙凑到纪聿礼身前，忽然被他掐着下巴低下头。 他个子比纪聿礼稍高一截，被纪聿礼这么一掰，直直地撞进纪聿礼那双浅淡漂亮的眼睛，脸颊瞬间涨红，支支吾吾道：“纪、纪同学？” “你一看到我就脸红呢。”纪聿礼目光似有新奇，“你喜欢我？” 禹睿明脸变得更红了，从耳根一直红到脖颈，像个快要烧红的水壶。 纪聿礼哂笑一声，松开了手，咬着烟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每次我在阅览室看书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一道视线，那个人和你的脸有点相似，是你吗？” 禹睿明脸上又浮现出尴尬和羞涩：“是我……不好意思，我以为我看得很小心了，有对你造成影响吗……？” “有啊。”纪聿礼说，“你的视线让我恶心，请你以后不要再看了。” 禹睿明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被眼前人眼神里的漠然刺到了。 “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我对男的不感兴趣。”纪聿礼想了想，“不过你的傻样有取悦到我，我很满意。” 纪聿礼笑了一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刻薄与傲慢：“支付宝给我。” 禹睿明沉默下来，往后退了一步，紧咬着牙关，用复杂的眼神看他。纪聿礼不甚在意的耸耸肩：“好吧，三天内来找我都有效，过时不候。” 他只是用他常对跟班们的态度对禹睿明罢了，并没有针对的意思。 所有人都一样，一个个最开始不论表现得多刚正不阿，到后面还不是会为利益而妥协，前赴后继地跪在他脚边，祈求他降下一些恩赐。 纪聿礼抬头朝那男生望去：“见者有份，你也可以来哦。用这个眼神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是还在咖啡馆打工吗，应该很缺钱吧。”他顿了顿，歪了下头，“你在咖啡馆的时候也一直看我，不会也喜欢我吧。” 那男生的眼神冰冷，嘴角的弧度落下，夕阳斜射在他高挺的眉骨和鼻梁，显得他有些阴沉。他抿着嘴，一言不发地望向纪聿礼。 纪聿礼愉悦地笑了几声，转身踏下楼梯，一会便消失在楼道拐角，空气中残留着他身上浅淡的烟草味。 禹睿明望着纪聿礼离去的背影怔了半晌，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情绪，委屈地撇起嘴。 同样还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的宋怀川忽然开口：“你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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