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青打开了门,门后的风铃撞在一起荡起阵阵叮当脆响。 一个小男孩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看到了路长青一行人,他勾起大大的笑容,“客人!住宿吗?” 他热情地拉住路长青的行李箱,拍着胸脯试图营销着自家的旅馆,“你们放心!我们家旅馆保证便宜!” 楼上又急匆匆跑下来一个丰韵成熟的女人,她不好意思地握住自家孩子的双肩,一脸歉意地说着:“对不起啊,我家孩子还不知道你们来这里拍节目。” 路长青诧异地挑眉,因为对于他来说小男孩没有打扰到他们,而且还很懂事有趣,这句抱歉倒显多余了。 路长青余光看到小男孩委屈地撇嘴,他弯腰抚摸着小男孩的头,笑着说:“哪有的事,你们家小老板很会做生意啊。” 小男孩被路长青这么一夸,立马抹去自己脸上的不开心,通红着脸跑到楼梯口向路长青招手,“哥哥,你来!我带你看房间!” 路长青笑着跟女人对视一眼点头,便拉着行李箱跟着小男孩上了楼。 小小的旅馆房间也不并不大,但好在很是干净。 小男孩还指着床上整齐的被褥说这是自己的成果,路长青被他的可爱感染了,笑着用不重样的话夸奖着小男孩,小男孩被夸得害羞跑走了。 终于,短暂的一天在夜幕之下结束了,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沉睡的路长青被一阵争吵声从柔软的床上滚落下来,听着愈吵愈烈的架势路长青也不顾自己凌乱的模样就出门去查看情况。 只见楼下小男孩叉腰通红着眼吼着:“我不许你去!你要是去了就不是我妈!” 昨夜温柔的女人横着眉,凌厉的双眼迸发出愤怒的火光,“王诚!你能不能懂点事!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 王诚也就是小男孩听到妈妈这呵斥,嘴角仿佛挂了个沉钩拼命抖着向下甸,“我再也不管你了!”一声吼完王诚头也不回跑出了旅馆。 路长青回房随手套了件厚棉服就顺着王诚跑走的方向跟了过去,路长青的身后还跟着头发凌乱的摄像小哥。 路长青是在一块厚雪堆积的小土坡后面找到的王诚,王诚手里正举着一根粗木棍在空中胡乱敲打着。 路长青默默走上前问:“小老板,你在干嘛呢?” 王诚被这突然的喊声吓得双肩一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身一看原来是昨天来住宿的客人。 王诚内心很喜欢这个哥哥,只有这个哥哥没有把他当成小孩,他严肃正经地答:“我在练功。” 他又挥了挥手上的木棒,接着说:“只有打跑了那些坏蛋,妈妈才不会被欺负!” 路长青蹲了下来,故作疑惑道:“可是刚刚小老板不是和妈妈生气了吗?” 王诚沉默皱眉,放下了手中的木棍,握住了拳头,“我是生气,但我也爱她。她这么笨,只有我会保护她!” 路长青扶着下巴,“你这么小怎么打得过大人呢?” 王诚也知道自己的小身板敌不过任何人,他像是个被戳破了的气球学着路长青蹲了下来。 良久,王诚站起来,“哥哥,我不生气了,我们回去吧。” 路长青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膝盖,站直了身子,回了句:“好。” 王诚在前面走着,路长青在他身后跟着,只不过路线离旅馆的越来越远。 路长青没有出声提醒只是默默跟着,在他看来王诚有自己的想法,而他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想法。 路上,雪地里三只绑着红绳的鹅嚣张地仰头走在大街上,黄色的鹅掌结实地踏在地面上,雪白雪白的鹅毛和冰雪融为一体,漫无目的地嘎嘎乱叫。 原以为只是正巧碰上了哪家在溜鹅,没想到王诚高兴地冲了上去,快速又熟练地伸出手逮住一只大鹅。 一只鹅的哀嚎引起一片鹅的逃跑,王诚抱住鹅的两只大翅膀,急迫地喊着:“哥哥!快!快抓住它们。” 路长青上前抄手就逮住一只打鹅,大鹅伸长脖子拼命拍打翅膀,路长青不惧它的示威大掌牢牢一捆,那鹅变安分了下来,最后路长青左右两只手各逮住一只。 王诚没想到路长青这么厉害,他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又烫了起来,兴奋地扬起眉,“哥哥,你真厉害!” 路长青瞧着王诚也夸了一句,“你也是。” 两人又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王诚走到一户人家停下了脚步。 他原本开心的脸又皱成一团,没有敲门就径直走了进去,将鹅熟练地关进鹅笼里,又抱住路长青手里的两只都一一塞进了进去。 王诚见三只鹅都进了鹅笼,他朝空院大喊:“吴老头!你的鹅找到了!” 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位精神抖擞的大爷,他得意地摸着眉毛走到鹅笼前,伸头数了数,笑逐颜开地自言自语:“一只没丢!一只没丢!” 吴老头无视了等在原地的王诚,自顾自地又走进了屋子。 王诚似乎也见惯了这场面,他拍了拍脏手,“哥哥,我们走吧。” 路长青瞧着王诚见怪不怪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就继续跟着王诚走。 一路上,路长青都沉默寡言,只有王诚喊他抓鹅的时候他才上前帮了个忙,王诚肚子里憋着一大段话都吐不出来。 终于,走在半路上肚子里憋不住话语的王诚率先开了口,“哥哥!你一点都不好奇嘛!为什么我要给吴老头抓鹅?” 路长青抿嘴依着小孩眼里的期待说道:“好奇吧……” 王诚得到了肯定,立刻大倒苦水,“那个吴老头!天天丢鹅!丢的鹅都让我妈妈找!帮了不忙不说个谢就算了,吴阿婆还骂我妈妈是狐媚子!” “等我练熟了打狗棍法!我就把他家的鹅通通打死!” 路长青倒不觉得王诚的话残忍,反倒是让孩子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是真的残忍。 一大一小回了惠诚旅馆,大早上吵过一架的母子只字不提吵架,又重新抱在了一起。 女人抱住小小的王诚,欣慰地说:“刚刚吴伯打电话过来,说让我不用去了。你看,吴伯也没有次次麻烦妈妈对不对,你小孩子一天天的不要想这么多。” 王诚低着头没有反驳,路长青也没有吭声。 等到晚饭过去,王诚被哄着上楼睡觉,女人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路长青走上前,接过了女人手里的活干了起来。 女人连忙夺过路长青手里的碗,“别麻烦您了,你去睡觉吧。” 路长青密长的睫毛半遮住了黑色的眼眸,他张口道:“您没想麻烦外人,那为什么要麻烦自己的孩子呢?” 女人顿住了动作,被这突如其来的呛声哽住了喉咙,“你……您在说什么啊……” 路长青修长的手指擦拭着碗上的水珠,放下碗直视女人的双眼,“今天没让你去找鹅是因为小诚替你去了。” “大冬天的,三只鹅,一个小孩去找。找完甚至连句谢谢都没有,您猜又为什么?” 女人早就被王诚找鹅惊得哑口无言,心里有一根粗糙的钝杵敲打着她的内心。 “因为你不需要谢谢,所以他也不配被人道谢。因为你不需要尊重,所以别人也不会尊重他。” 女人干涩的喉咙吱呀着吐不出一句话,她艰难地试图反驳:“我……我只是想让他……学会乐于助人……” 路长青叹了口气,月光覆在他的黑眸上撒了一层冰冷的霜,“善良又如何呢?真心只会被不感恩的人践踏。把苛责留给别人吧,把爱还给你的儿子吧。” “还是说,大人之间的体面就是让一个孩子冬天里找鹅?” 女人掩面而泣,“我没有……我没有故意让他去找鹅……” 路长青眨巴了酸涩困倦的眼,“他只是因为爱你,才会找鹅。” 深夜,除了小小的王诚睡了个好觉,其他人都没睡着觉,或许大人们的世界本就无眠。 清早,王诚敲响了路长青的门,路长青打开门,王诚委屈地看着他。 “哥哥,妈妈又说要去找鹅。” 小孩子的心思很好猜,言下之意就是哥哥你能不能再跟我去一次。 路长青的太阳穴突突猛跳,他牵着王诚的手下了楼,女人眯起淡青的卧蚕笑着说:“我们一起去找鹅吧。” 路长青见女人毫无愧色又略带舒展的眉眼,他想到了什么,就牵着王诚的手跟在女人后面。 半路上又遇见了那熟悉的红绳大鹅,王诚伸出的手被女人牵在手心里,她哼着小曲似乎没看到那群熟悉的鹅,直接略过那群鹅向前走。 王诚满脸呆萌地看向妈妈,提醒着:“妈妈!鹅!鹅!” 女人笑着说:“这里的鹅妈妈抓腻了,妈妈带你去吴老头家里抓鹅。” 大门敞开的吴家小院被女人一脚踏入,她走近鹅笼,解开了半扣的笼锁,一把扬开鹅笼的门。 几十只鹅一头头从鹅笼里猛窜了出来,整个小院里都是飘满了大鹅扑掉的鹅毛,几人的脑袋上落得都是鹅毛。 吴家人听到院里的动静跑了出来,见到这混乱的场面,又看到路长青他们站在那儿,精明的脑袋立马想清楚了罪魁祸首,吴老头气得抄起角落里的扫帚追上前。 “你这天杀的娘们!敢放跑我的鹅!” 路长青上前护住了女人,站在吴老头面前,“摄像机都在拍着,你动手试试?” 吴老头听到这话瞬间又变回了那个苍老的人,他喘着粗气放下了扫帚。吴阿婆这时候也跑了过来,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偷偷瞄了眼镜头,开始坐在地上干嗷:“哎呦……有人欺负我们这对老人咯……哎呦喂……我们没了鹅还怎么活哦……” 女人从路长青身后走上了前,也瘫倒在地掩面哭着:“哎呦……早死的孩儿他爸啊……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不活啦……改天我带着孩子来跟你相见啊……” 路长青站在一侧,一脸恳切地笑着:“大爷,我刚刚看你跑过来挺有劲的,怎么会没有力气抓鹅呢?该不会故意使唤一个弱女子帮你抓鹅吧?” 吴伯被这话拆穿了真面目,也懒得跟路长青他们多费口舌,他晦气地甩手,又厌烦地看着地上干哭不落泪的老婆吼道:“还不快起来去追鹅!就知道哭哭哭!鹅能被哭回来吗!” 显然,吴婆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怕吴伯手上的扫帚落在自己身上,立马起身麻利地去追鹅。 恶人自有恶人磨,恶婆赶着去追鹅。 路长青几个人神清气爽地回了旅馆,王诚闪烁着大眼睛,崇拜地看着路长青,“哥哥!你怎么做到打败坏蛋的!” 路长青蹲下身摘掉王诚头上的鹅毛,“那就放弃掉你的打狗棍法,多多读书吧。当你会写了这世界的一撇一捺,会算了这世界的一株一亩,你就懂得多了。懂得多了就不怕别人使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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