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睁开眼,唯一需要考虑的大事就是今天吃什么,隋聿和池一旻在家商量出一个结果之后,就会开车出门买菜。 说是一起做饭,其实都是池一旻在下厨,隋聿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旁尝尝咸淡,连摘菜淘米都帮不上忙。三餐之外的空余时间,两人几乎都呆在家里,看看平日里没有时间看的电影,翻翻没空看的闲书,晚上通常会出门夜跑散步,还抽空去郊外爬了一次山。 生活节奏一旦慢下来,人就容易犯迷糊,生出日子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的错觉。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隋聿也没有忘记池一旻今天要走的事,他“嗯”了一声,声音有些低沉,“先吃饭吧。” 池一旻莫名地想起了砂锅里煲了一个下午的板栗鸡汤,里面的板栗,还是午饭过后两个人一颗一颗剥的。 “你先出去等会儿。”池一旻说:“我马上就来。” 隋聿离开后,池一旻一个人又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等到调节好情绪状态,才推门走了出去。 今晚照例是池一旻掌勺,不知道是不是赶时髦得上了假期综合症,下午还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在餐桌上变得格外沉默寡言,一入座就闷头吃饭,倒是形成了一种另类的默契。 “曹希已经开车过来了,很快就到。” 砂锅上的热气早已散去,隋聿用一句并不能让气氛热络起来的话,打破了粘稠的空气。 池一旻手里的筷子停了停,但很快就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喝汤。 一张餐桌分两头,桌上的两人各有心思,一顿饭下来,倒也没什么话好谈。 饭后隋聿主动进厨房里洗碗,两个人的生活简单,用不了几幅餐具,所以他没用动用家里那台十二件套的洗碗机,自己动手把碗洗了。 “记得把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好,不要落下了。”厨房里响起水流声,隋聿在里面交待了一句,头也没有回。 池一旻说:“好。”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厨房里除了哗哗的水流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连带着池一旻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池一旻环视了一圈隋聿的家,他住到隋聿这里,本就是临时起意,没有带什么行李,更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以后应该是不会有机会再来了,趁着还有一点时间,他把晚上没动两口的汤放进冰箱,顺便整理了一番冰箱里的存货。 隋聿家里的这台大冰箱原本空空荡荡的,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被池一旻填满。隋聿这个人压根没放几分心思在生活上,池一旻有理由相信,如果没人提醒,他可能把这锅汤冻到明年。 于是不久前面对面吃饭的两个人,此刻一个站在水槽边,一个立在冰箱前,头顶的暖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了两条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线。 十几分钟之后,厨房里的水流声终于停了下来,隋聿伸手把刚冲好的两幅筷子汤勺放进洗碗机,依旧用后背对着人。 池一旻的手机里也来了条短信,信息是曹助理发来的,说他已经到家楼下了。 “这锅汤放不了太长时间,尽快处理掉,牛奶也剩下不多了,记得让人买。”池一旻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空牛奶瓶,顺手抛进垃圾桶里。 他原本不想说什么多余的话,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交待了一句,“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喝太多咖啡。” 前天晚上隋聿喝了太多咖啡,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坐在窗户前发呆,池一旻出来喝水的时候看到了,就和他聊了一个晚上的天。 窗外天寒地冻,家里暖气开得很足,两人聊着聊着,就围着毛毯,东倒西歪地在沙发上睡着了。隋聿不知道是怎么睡的,第二天还落枕了,脖子疼了一整天。 今天之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在睡不着的时候,陪他熬夜说话。 交待完这些,池一旻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考虑得也有点远。他及时打住话头,阖上了冰箱的门,“那我就先走…” “要不你就别走了。”隋聿突然开口打断了池一旻的话。 池一旻正在回曹助理的短信,闻言怔了怔。 隋聿重新拿起沾满了洗洁精泡沫的碗,转过身来,看着池一旻,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要么你就别回去了。”最难开口的话说完,剩下的就变得简单了许多,隋聿大气不带喘地,一口气往下说:“就住在我这儿吧,家里不是还有空房间么,而且兰姨在悦琴湾不习惯,也一直很想回来工作。” 池一旻从没想过隋聿会开口留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几秒钟后,他提出了一个最不是问题的问题。 不知道是想说服谁。 “可是曹助理已经在楼下了。”池一旻说。 隋聿闻言笑了,立刻说道:“我让他回去。” 这个笑容太过蛊惑人,好似照在雪地上的一团暖阳,无论是什么时候的池一旻,都无法拒绝。 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怂恿着他,原本就左右摇摆的天平,此时彻底偏向另外一边,在池一旻的心里撞出空旷悠长的回响。 他终于在与自己的斗争中,败下阵来,偶尔忠于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沉溺与不属于自己的虚妄,也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大罪。 池一旻放任自己看向隋聿,抿起嘴角,露出了独属于真真的笑容,“好啊,今后就打扰你了。”
第29章 有些昏了头 春节过后,池一旻正式搬进了隋聿的家里。如今池一旻的病情好转许多,原本的应激症状也减轻了不少,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正常与人交流,所以悦琴湾里那一大帮护士护工没有一起搬进来,只留了兰姨每天定时上门做饭打扫。 家里多了一个人,但隋聿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工作上,因为对他来说,今年是关键的一年。 公司马上就要召开股东会,如果顺利的话,隋聿很快就可以通过表决进入董事会。而且今年的第一季度,云图的新款车型也要正式上市,正好用来检验他近几年的成果。 原来一切工作都按隋聿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未曾想刚一开春,他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危机。 起因还是南非的那几座锂矿,之前因为各种原因综合考量,隋聿暂缓了这几座矿的收购,在后续的谈判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分歧,双方的合作基本告吹。 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盲目收购这几家矿并不是云图眼下的最优解,但是不知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收购中止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被人传了出去,还添油加醋地衍生出了各种耸人听闻的版本。 在各路财经媒体和自媒体博主的推波助澜下,不过几天的功夫,这则消息就演化成了云图布局下游产业失败,未来几年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原材料危机,云图被隋聿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带进了沟里,未来怕是要完。 造成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云图的股票一连三天暴跌,各个车型的订单都出现了大量的退款。 隋聿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他的团队也都不是废物,几乎在事情发生的同时,应对方案就已经制定出来,并高效地实施了下去。 但公司里的老家伙们可管不了这些,一得到消息,就火烧屁股地赶到公司升堂,下午隋聿刚迈进办公室的门,就被请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齐齐坐着董事会的成员,气氛严肃地像三堂会审,仿佛云图三十多年的基业,一朝败在了隋聿的手上。 毫无悬念的,隋聿吃了一脑门官司,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比他有资历,开会全程都是长辈对付小辈的那一套,根本无法就事论事。 这场会持续了一个下午,会议结束后,隋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盛天明紧随其后,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 刚才的会议他也参加了,盛天明在云图奋斗了大半辈子,结果就捞到了一个后勤部门的主管,远离公司权力核心。 所谓“人微言轻”,在那些董事面前,没有他说话的份,所以下了会,他的表达欲就格外旺盛。 “你今天受委屈了。”盛天明解开西装上的纽扣,一屁股坐在隋聿对面的沙发上,张口就替他抱不平:“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但凡长个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要是真得收了那几座矿,现在是业绩好看了,但长远看下来绝对弊大于利,到时候有他们哭的。” 盛天明话糙理不糙,这起事件的重点不在于隋聿的决策方向,而是有人利用他的这个决策浑水摸鱼,制造事端。 然而董事们小题大做,召开的这场紧急会议,明面上说是商讨接下来的对策方案,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在问责隋聿,半点建设性的意见也没提出来,反倒往隋聿头上扣了不少个屎盆子,企图抹杀他这些年的成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一家公司里的派系斗争,远比外界想象的复杂。隋聿作为一个接过父辈衣钵的第二代,本就难以让这些元老信服。其中有些人原本没怎么把隋聿当回事,只想让他乖乖扮演好一个吉祥物的角色,没想到他仅用五年时间,就顺利揽下大权,未来还要进董事会。 这下有人坐不住了,碰巧在股东大会召开前发生这样的事,他们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没什么委屈的,公司出现任何问题,都是我的责任。”隋聿倒是看得挺开,他捧着电脑,快速浏览着刚刚汇总上来的最新消息。 不管当初再怎么不愿意,现在这副担子已经在自己的肩上了,他就得好好扛下去。 “这些老家伙。”盛天明破口大骂,也不管这话损不损功德,“黄土都埋到脖子根了,命没剩几年,管得倒是宽,还不消停呢。” 隋聿嫌盛天明骂得缺德,没有接这个话茬,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了点,问盛天明:“我之前让你去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听隋聿谈起正事,盛天明立刻坐直了身体,神秘兮兮地对隋聿说,“我今天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他停了停,眨巴着眼睛,故弄玄虚地问,“你猜,怎么着?” 隋聿被盛天明说相声似的口吻逗乐了,抬起头来,笑骂道:“有话快说,演电视剧呢,还分上集下集。” 盛天明不再开玩笑,正色下来,说:“其实在过年之前,我们中止收购锂矿的内部文件,就已经被几个小媒体披露了出来,但是当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也没法引发这些乱七八糟的联想。”说到这里,盛天明打开手机,点开了微博:“事情真正开始发酵,是这则消息被一个财经博主评论转发之后才开始的。” 这个博主很有名气,在各个平台都有几百万粉丝,消息被他评论之后,立刻引起了关注,越来越多的自媒体随之跟进,各种谣言也因此传出。 隋聿瞥了眼盛天明的手机,这位博主的名字叫施展博,头像是一只傻里傻气的哈士奇,看上去绝对的人畜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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