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问题也没出,他只是忽然想到林鹤书了。林大夫要是知道他来这里玩,估计要不高兴。 休息室里不知是谁开了香槟在庆祝,一个个子挺高的金发男生走过来打招呼,江屿眠端了杯酒在手里,目光落在他身上。 金发男生不只是挑衅还是自我介绍:“Leno,我刚刚超过你了,法拉利。” 江屿眠上下打量他,半晌,嗤笑:“想泡我啊?” 大约在这个年纪的小男生眼里,赢过他就有了追逐的资格。 年纪不大的男生涨红了脸,江屿眠放下酒杯,兴致缺缺地转身离开,就算是这种追求刺激的场地,他也还是更喜欢林大夫。 不该用更,这不是需要比较的问题。 江少爷不常跟人比,但刚刚因为那一声消息提示音下意识松开油门还被个小屁孩上门挑衅,让他多少有点在意,不过那点不愉快在看见林大夫消息之后很快烟消云散。 他没有落地报平安的习惯,还是江太太先问他到了没,他才给林鹤书也发了信息。 林鹤书没有回复,他一向作息健康,何况昨天值夜,他又不睡过午,晚上睡得早很正常,江屿眠就没指望他回,自说自话地问他:「明天穿什么」 「我订的围巾应该能到了,你明天穿那件黑色双排扣,正好可以搭」 林鹤书回了一张照片,更衣室的软椅上叠得整整齐齐的T恤毛衣,围巾也叠好摆在另一边。 江屿眠想了想:「毛衣也换一件,换成深灰色的。」 又没有回复了。 算算时间,这会儿国内凌晨,林大夫应该是半夜睡醒回的信息。他想象了一下林鹤书半夜醒来记挂他这边,于是睡眼朦胧地看手机,又睡眼朦胧地起来去衣帽间拍照发给他,勾起个笑来。 他常常给林鹤书准备好要穿的衣服,不是出于什么体贴入微的理由——他喜欢打扮自己也喜欢打扮喜欢的人。 冬天他更注重外衣和配饰,视觉效果上来说,深灰色和浅灰色差别不大,尤其这是一件室外要被外套笼罩室内要被白大褂遮盖的毛衣。 江屿眠捏着手机上上下下地看对话,越看越觉得,这与其说是合理的建议不如说是没什么意义的远程控制。 但林大夫很配合,第二天江屿眠醒来就看见几个小时前林鹤书发来的自拍,他穿着深灰色的毛衣外面是双排扣的黑色大衣。 还有一句:“早上好。” 江屿眠恍惚以为还在家,林大夫只是去上班。 门外帕帕呜呜咽咽地在挠门,他醒过神来,掀开被子起身出去。 这是个套间,帕帕在外间,自动投食机也带来了,但是最近在家林鹤书天天早上给它开罐头,今天没人开它就来要了。 江屿眠开了个罐头,没有立即给它,而是拿在手里引诱它:“帕帕。” 帕帕仰头看他,相对身体因为毛短显得有点儿光秃秃的尾巴卷在身后左右摇晃。 “叫爸爸。” 这是在为难狗,帕帕那细长狗嘴里当然吐不出人话,不过他能听懂叫,试探着叫了一声,江屿眠松开手机屏幕,一条语音发出去。 想象林大夫收到语音之后的反应,江屿眠乐不可支,放下罐头,顺了顺它脑袋上的毛:“乖了。” 过了一阵,林鹤书给他发了一段螃蟹的视频,两只小螃蟹在一只开壳的蛤蜊边你一钳我一钳地和谐进食。 江屿眠刚到莫里森工作室,想起上一次林大夫出差带螃蟹的事:「我应该带上小林的。」 又几个小时之后:「小林不想跟小江分开。」 「那算了,让他们在一起吧」 地球两端的错时交流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天,一直到深夜,江屿眠泡完澡他们才对上时间。 林鹤书:「早上好」 江屿眠:「想你」 他们几乎是同时发的信息。 江屿眠愣了一下,下一秒,视频通话请求发来,他接起来。 “还没睡?” “你起床了?” “嗯。” 简单的对话之后他们都没有再开口,注视屏幕中的人。 江屿眠穿着浴袍,头上搭着毛巾,半干的长发散落。 林鹤书明显是刚起床,头发有一点点乱,胡子也没刮,跟平时很不一样。江屿眠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到身上,林大夫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半身肌肉裸露在外,布料掩盖的部分也能看见起伏的线条。 江屿眠知道他有这样的背心,但一般是内穿,不会这样穿给他看。他在的时候,林大夫晚上都是穿睡袍的,衣领拉高,腰带系好。 即便住在一起,除了某些特定时刻,他也几乎没见过林鹤书“不得体”的样子。 他一时半会儿有点分不清,是平时衣冠严整的林大夫更勾|引人,还是现在这样? 或者都是刻意的? 他肆意打量那头的人,林鹤书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江屿眠把手机靠在吧台上,拿起洗澡前倒的酒,红色透亮的液体从醒酒器注入高脚杯,他拿起酒杯,转了转,送到面前嗅闻,又碰碰另一只正放在吧台上,但是空空如也的酒杯,看着手机:“干杯。” “干杯。” 家里也存了些红酒,林鹤书不大喝,难得开红酒的时候,通常都会发生一点什么,江少爷自认这是很浪漫又很有品位的暗示了,但林鹤书显然没有领会,催促他去吹头发。 “……”江屿眠侧过脸,一言难尽地看他,怎么隔着手机,林大夫变得这么不解风情? 林鹤书笑了笑:“我要去看奶奶。” 算算时差,国内现在还不到七点,完全来得及在出门前做点什么,但他要是先去吹头发就悬了,这一头长发,认真打理下来少说也要半小时。 江屿眠只觉得自己媚眼抛给瞎子看,仰头一口干了红酒,啪地放下酒杯:“那挂了。” 他手都快碰着手机了,忽然听到那头林大夫说:“精门大开,风邪易侵。” “……” 林鹤书又说了一遍:“先去吹头发。” 江屿眠伸出去的手转了个弯,指尖敲敲酒杯,领会了这个“先”字背后的未尽之意:“哦。”
第39章 江屿眠吹干头发又打电话过去, 林鹤书拒绝视频通话,只接通了语音。江少爷刚要发作就听到那边不太寻常的呼吸声。 频率上还是稳的,但听起来要重一点, 他有些迟疑地问:“你在干什么?” “跑步。” “你不是夜跑吗?” “帕帕不在。” “你在外面?” “在家, 跑步机。” 江屿眠哼笑:“装模作样。” 撇开这一点, 林鹤书确实是为他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声效上的情景模拟。 他是临时起意想做点什么,没想过具体要怎么玩, 林鹤书这样, 还原度还挺高——他平时就是这样的。 江屿眠也像平时那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不过话题从体验感上转为其他琐碎的事, 絮叨了一会儿。 林鹤书很少回应, 只在他说起莫里森想做个人品牌的时候问了一嘴:“兰斯不是他的品牌?” “是,”江屿眠简短地回答,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传入电话,他长长吸了口气,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他现在有不一样的理解。” 林鹤书一向不过问他的工作, 不过既然提起来了,说什么不是说,江屿眠就多说了几句:“他想让我也参股。” 创建一个品牌, 投资必不可少, 他很有钱,身后的资本跟这边时尚圈关系不大, 他还是莫里森的学生, 话语权这方面天然不会跟他去竞争。 江屿眠手中动作没有停,思绪却飘得有点远, 有时候师生也不只是师生。 跟林鹤书说这些就太扫兴了,他把注意力又转回来,问林鹤书什么时候出门,林鹤书直抓重点:“半个小时够吗?” 江屿眠想起来一些不大愉快的回忆,磨了磨牙,不软不硬地回他:“看你本事了。” 林鹤书笑了声,没再说话。 大鱼大肉地吃惯了,忽然要清粥小菜自力更生,难免有些没滋没味,还真是挺久,不过再久也有个头,江屿眠不知什么时候住了嘴,只余下压抑着拉长的呼吸声,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快一点。” 不知道是在叫人跑得快一点还是什么情境带入,电话那头有一瞬间的静止,林鹤书缓缓开口,为他画上休止符:“眠眠。” 长久的习惯让人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何况是这样的时刻,江屿眠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喘了口气,抽过湿巾擦手,又随意地丢在一旁。 “你录音了吗?” 不需要回答也知道林鹤书不会做这种事,挂了电话,他贴心地把电话录音发过去才睡。 林鹤书不会录音,但是会听,戴着耳机就着那头絮絮叨叨沾着春色的嗓音吃了顿半荤不素的早点,出门依旧是衣冠楚楚的林大夫。 天气预报说今天降雪,最高气温也在零下,江屿眠先前买的两件羽绒服终于能派上用场,但他买的时候说是情侣装,要等下雪天一起穿,林鹤书一个人,最后还是没穿。 养老院的草地上积满了雪,老人不是小孩,不爱玩雪,因为低温还把日常活动地点改到了礼堂。 礼堂屋顶高,暖气效果不算好,地上摆着几只取暖器,大部分老人都穿得厚实地围在取暖器旁,只有林奶奶那边,脱了外衣在打太极拳,身后还跟着几个徒弟。 林鹤书站在一旁,等她收了式才把她的外衣递过去,林奶奶接了却没穿上,抱在手里,走到取暖器边上,倒了杯茶。 “把外衣脱了,里面热,出去别着凉了。” 林鹤书真脱了外衣她又笑:“衣服都是眠眠买的了?” 林鹤书也不意外她能看穿:“他喜欢。” “眠眠怎么没来?” “出国去了。” 林奶奶手里握着茶杯,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语速依旧缓缓的:“工作?什么时候回来?” 林鹤书摇头,江总没有跟人回报行程的自觉,他确实不清楚,江屿眠早上说了莫里森不止是想跟他合作一场秀,他甚至不确定江屿眠还会不会回来。 但就像当年他不会要求江屿眠放弃学业回来,现在也不会要求他放弃事业。 林奶奶一时没有说话,喝了半杯茶才又开口:“你呢,什么想法?” 林鹤书缄默,似在思索,林奶奶看见了他难得的犹豫,忽然眉心一皱,那些岁月留下总透着温和的纹路一下蕴满了严厉,近乎斥责地说:“老三说你问过他那边的交流项目,你不知道这种项目都是样子光鲜吗?” 老三讲的是林教授,林教授在学校里教书,林鹤书却不是单纯搞学术的人。 这样浅显地,与其说是专业交流不如说是文化交流的项目,对学生们来说还能说开开眼界,对他来说纯粹是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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