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她推开面前的门,拖着纪承,一步、一步走进了卫生间,随后猛地拽起他的脑袋,摁进了卫生间正中央,那唯一的一个马桶里。 李亦澜站在404房间门口,没有任何犹豫就敲响了面前的房门。她心里清楚,既然她之前的心思已经被纪承知道了,那她想要再把那张牌换回来,已经没什么可能。 她现在只是想陪着他。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在一切生死皆是未知的今夜,她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几乎是她刚敲完门的同一时间,宿舍门就被人拉开了。 秦夺站在门后,见了她也不意外。他低压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深沉的担忧和烦躁,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开门见山道:“纪承不见了。” 闻言,李亦澜小腿一软,当即后退了半步。 她像是没听懂秦夺在说什么似的,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又问了一遍:“什么……?不见了是什、什么意思?” “之前一直在房间里,我和江欲燃轮流守夜,可以确定没人开过这道门。但就在刚刚,他突然消失了。”秦夺的语速不徐不疾,带着一股让人强行镇定下来的气势,“我现在正打算出去找。” 李亦澜连忙问道:“宿舍里找过了吗?!” 秦夺:“江欲燃正在找。” 在这样一个鬼怪横生的恐怖世界里,一个人“突然消失”意味着什么,李亦澜想都不敢想。 她脸色惨白地推开秦夺,径直往宿舍里冲去,刚好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江欲燃。 江欲燃敏捷地侧身避了一下才没被她撞到,擦肩而过时,她一把拉住李亦澜的胳膊,沉声道:“宿舍里已经找过了,没有。” 李亦澜回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一双眼里满是无助。 眼下的每一秒钟都至关重要,秦夺见她这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忍不住加重了点语气:“你要是想救他,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去找。” 这句话像一枚钉子,直直钉进了李亦澜的灵魂深处,将她险些飘散的三魂六魄堪堪重新钉到了一起。 就听秦夺一边说,一边顺着过道往外走去:“分头行动。你们俩一组找宿舍楼,我去外面看看。” 最后一个字落地,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李亦澜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下意识攥紧了江欲燃的手腕。江欲燃被她攥得生疼,却一个字也没说,只拉着她一处处地找了过去。 她们最先敲响的是405房间的门,纪承并不在这儿,不过张智行和钱晓钰听说了情况,也在第一时间就跳下床来,帮着一起找人。 这栋寝室楼的房间都没有独立卫生间,只在每层楼的最里侧设了一个公用的厕所外加澡堂。 他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过去,最后停在了公共卫生间关上的大门前。 像是冥冥中有所感应似的,李亦澜搭在门把上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她下了几次决心,却怎么都不敢推开面前的门。 直到另一双手覆到了她的手上。 江欲燃的手心温热,带着一股温柔的决然,按着她的手,推开了这扇门。 这是一个正常的、有隔间的卫生间,每一个隔间前,还都有一扇遮挡的小门。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先前着急忙慌的众人,此刻的脚步却都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他们轻手轻脚地拉开一扇扇隔间的门,像是生怕动作大了点儿,就会打破什么东西似的。 几人一点一点地往里走去,终于,李亦澜的面前只剩了最后一个隔间。 她站在那扇门前,整个人都簌簌地发起了抖,身后的江欲燃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伸出一只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随后另一只手拉开了隔间的门。 门被拉开的那刻,李亦澜感觉到自己眼前蒙着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紧了一下。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她又听到了两声没有忍住的干呕声。 是跟在后面的张智行和钱晓钰,在极度的恶心和惊吓中,一时间都没能控制住本能的生理反应。 李亦澜怔怔地抬起手,想去掰开面前的那只手。 然而那只手却如同钢筋一般遮在她眼前,纹丝不动。片刻后,她听到身后传来江欲燃的声音,尽管很努力地佯装平静,却还是有些不可抑制地发颤:“什么也没有,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李亦澜在原地安静地站了几秒后,突然疯了一般地挣扎起来。 “我要看,让我看,让我看看他怎么了……别拦着我,让我自己看……” 江欲燃投鼠忌器,生怕伤了她,居然一时没拦住,被她挣脱了一下。 她的手被掰开的瞬间,李亦澜终于看见了面前的场景。 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瞬安静了下去,只有无边的惊恐与绝望像是捂在头上的黑色塑料袋,铺天盖地,如有实质地倾轧而来。 ——就见厕所最后的那一间隔间里,多了一个马桶模样的“人”。 那个人浑身都被挤成一团,扭曲成了畸形得不能再畸形的样子,几乎全身的骨头都被折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一张脸垫在“马桶下水道”的最下方,双目圆睁,直勾勾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那个人是她的男朋友,是她的未婚夫,是她的爱人。 是……纪承。 不知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了多久,李亦澜盯着面前那个无比扭曲恐怖的“人形马桶”,突然发出了一道极其惨烈的尖叫。 那叫声无比嘶哑绝望,像一道道丧钟,径直敲在了人的神经上。 她像一只掉入沼泽后疯狂扑腾的小虫子一样,撕心裂肺的惨叫后,一把拉住江欲燃的衣领,不管不顾地扑到了她面前:“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他是为了替我,求求你……” 她的双目通红如鬼,神情里透着两分骇人的疯狂:“你不是病毒协会的人吗?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第39章 拉锯 江欲燃看着面前像是一瞬间被碾碎了的李亦澜,喉咙里好似被塞了一团棉花,梗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自从两年前加入病毒协会以来,她跟着云梧进过不少高危病毒世界,也亲眼见过各种各样妻离子散、阴阳两隔的惨剧。 然而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只觉得特别无力。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无辜地拉进这里,就像是突然变作了可以随意玩弄,失去了自由和尊严的花草、牲畜,而她更多时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耳畔还在传来李亦澜的哀求:“你救救他好不好,求求你……” 江欲燃机械地垂下眼去,对上她的目光,良久,艰难地摇了一下头:“我救不了他。 “他已经……死了。” 这句话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得李亦澜整个人都晃了晃。 “不、不……他没有!他没有死……”她松开了江欲燃的衣领,极其缓慢地回过头,磕磕绊绊地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过去确认江欲燃的话。 江欲燃闭了闭眼,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手刀劈晕了她。 一旁的两个人早已吓得面色铁青,钱晓钰见李亦澜失去了意识,终于彻底忍不住了,憋着一口气跑到水池前,吐了个昏天黑地。 江欲燃满脸疲惫地回过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张智行,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你要去吐会儿吗?” 张智行咬紧牙根,摇了摇头。 江欲燃一把将晕过去的李亦澜抱了起来,涩声道:“……那等她吐完,就都回房间吧。” 405房间里的气氛像是降到了冰点,没有人说话,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江欲燃把昏迷的李亦澜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一脸空白地坐到了床边。 在病毒世界里,死人是很正常的,几乎可以说每个病毒世界都有人会死,这才是常态。 但即便是常态,也并不代表着就一定会习惯、会麻木。 何况纪承的死状,那样惨烈。 江欲燃几乎可以想见,李亦澜的整个后半生都会笼罩在这一夜的阴影中,这些巨大的创伤将会如一个人牢不可破的噩梦般跟着她一辈子,将这个原本幸福平和的姑娘一点点重塑。 ……她和秦夺,还有病毒协会里的几乎每一名成员,或多或少,或轻或重,都曾经历过这样的“重塑。” 打碎骨头,抽干血肉,再将那些碎片重新一点点拼凑回一个人。 痛苦万分。 有的人在经历了这样的痛苦后,或许还能重新站起来,变得更加坚不可摧;而有的人或许就此沉没,在那阴影中一点点向下坠去,直至毁灭。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刺骨的寒意中,终于响起了张智行梦呓般的声音:“欲燃姐,之前我们在卫生间看到的那个……真的是承哥么?会不会、会不会是我们太害怕太紧张了,一时间看错了?” 江欲燃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低声道:“别想了,先睡吧。” 寝室里像是笼着一层灯光驱散不了的阴霾,钱晓钰转过头来看着她,两眼通红:“可是欲燃姐,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 说到这儿,她猛地摇了摇头,无助地看向江欲燃,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欲燃姐,我们该怎么办呀……”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江欲燃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她床边,语气是她此刻能给出的、最大的温柔,“我陪你一起睡,不怕。” 学校另一头,高二四班的教室里。 司予一回过头,就对上了宋小棠那张小巧而平凡的脸。对方站在后门的门口,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司予,嘴角向上翘着,眼里却全是烂泥一般的恶意。 她歪了下脑袋,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随便乱翻我的东西?” 司予一眼就认了出来,面前的这位,是宋小棠的第二人格,宋桑。 或者换句话说,她是这个世界的构建者,宿者S09。 他轻巧地摊开双手,若无其事地冲宋桑笑了笑:“抱歉,我看你已经几个晚上没回宿舍休息了,有些担心你,又找不到你在哪儿,所以想看看这些东西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未经允许随意动了你的东西,我再次向你道歉。” 他的语气平缓而坦诚,宋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担心我?” 她顿了顿,突然迈开腿,径直朝着司予走了过来:“可是,把我关在门外的,难道不就是你们吗?” “是吗?”司予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真实的错愕表情,“这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前天晚上,我们从阳台上扔出去了一个段思佳的脑袋;昨天晚上,又从阳台上扔下去了一个……没有手的顾商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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