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司予应道,“我在想,我们可能一开始就过于先入为主,找错了人。 “我们面前这个‘宋小棠’或许根本不是宿者S09本人。和其他那些同学一样,她也只是一个被宿者意识缔造出来的……NPC。”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为什么司予从她身上感受不到愤怒,也感受不到不甘,有的只是程序化的害怕和退让,甚至不像一个真人,反倒像一个提线木偶。 ……只是,如果连这个故事的主角“宋小棠”都不是S09的话,真正的S09,又在哪? “算了,”没有细想,司予叹了口气,说,“现在先不管那些,没时间了。” ——自从他们进入这次的病毒世界以来,几乎所有NPC的恶意都没有落在见证者的身上,而是全部都在针对这个故事的主角,宋小棠。 而见证者们的存在感极低,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司予几次主动插手,他们这些被卷入的见证者甚至毫无存在的必要,就如字面意思一样,仅仅是个见证、旁观故事的人。 这是非常不正常的。 S09是被病毒异化的怪物,又不是抖/m自虐狂,没必要创造出一个世界,就为了让卷入的见证者们看着自己造出的NPC受欺负。 宿者的恶意,从来都不会放过见证者。 因此关于S09病毒世界,一定还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地方,他们还不曾探索到。 而司予心里有一股非常强烈的直觉,不管宋小棠是谁,S09又在哪,眼下宋小棠的这一巴掌,都必须得打下去。 否则的话,那个他们还没有探索到的“隐藏规则”,可能会因为这没有落下的一巴掌,带来某种他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头顶的日头在一点点往下落,死气沉沉的空旷操场上,各怀鬼胎的怪物们三五扎堆,都在等待着下一巴掌的落下。 只有“宋小棠”在原地踌躇许久,最后还是低着头,嘴唇缓缓动了动,看样子是想放弃这次扇段思佳耳光的机会。 “我……” 然而她才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表态,就感到自己的手腕被另一双手牢牢握住了。 司予的指尖很凉,手指白皙细长,力道却不容挣脱。他二话不说地握住“宋小棠”的手,随后在所有人回过神来之前,毫无预兆地抽在了段思佳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远比之前林淼那一下重得多,手掌和脸颊接触的瞬间,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惊心的闷响。 段思佳被扇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没反应过来似的,抬起手呆愣愣地捧着自己的脸。 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 少女那修长细嫩的脖子应声而断,头颅像是女孩们珍爱的可拆卸芭比娃娃一样,一整个掉在了地上。 ——而她扶在脸上的那双手,连带着曲起的手肘一起,依旧牢牢地贴在脸上,就像是一双……用来支撑头颅行走的腿。
第29章 照片 段思佳的脑袋哐啷落地,连滚也没滚半圈,就这么静静待在原地,一动也没再动过。 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瞪得滚圆,生动得像是下一秒还能再眨巴两下。 恰在此刻,下课铃声再次卡点儿似的响了起来。 这道铃声好比一道魔咒,那一操场乌压压的NPC听到声响,像是完全没看到段思佳掉落在地的脑袋一样,居然就那样一边说着“下课了”,一边三三两两地散了。 就连面前的“宋小棠”也一把挣开了司予的手,垂着头,木偶似的向着教学楼走去。 ……如同落幕后散场的演员,只留着一堆见证者大气也不敢喘地围在一具断头女尸前。 颇有一股黑色幽默的荒诞感。 一旁的张智行早被吓傻了,好半晌,才喘顺一口气,磕磕巴巴地问:“她、她这是……死啦?” “嗯。”司予点了下头,不忘提醒道,“你记得拍张照。” 张智行:“……” 大佬这过于淡定的反应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大惊小怪了,不过是一巴掌打掉了一个怪物的脑袋而已,没什么好一惊一乍的。 他麻木地拿出手机,将镜头对准了掉落在地的人头,颤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 不过是…… 靠!不过是个锤子啊!那可是个人头啊啊啊啊! 司予这时回了一下头,对上他七魂没了六魄的脸,温和地问:“拍好了么?好了就过来搭把手吧,我们一起把段思佳埋了。” “……哈?”张智行一惊未平,一惊又起,实实在在地又愣了一下,“你说干啥?” “把人埋了。”司予耐心很好地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商量晚上吃什么,“人死了,头都掉了,这可是学校,让个女同学暴尸荒野不太合适,对吧?” 张智行:“……” 虽然大佬说的有道理,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然而司予和一旁搭手的秦夺都在等着他,他也不好在那干站着。好歹是个大男人,他一咬牙,对准地上那个无比诡异的人头按了一下快门,甚至没看拍好的照片一眼,就迅速收起手机走了上去。 因此他也没机会发现,忘记息屏的手机滑入裤兜的那刻,屏幕上照片里段思佳那漆黑无神、微微外凸的眼珠,轻轻动了一下。 江欲燃见他们不像在闹着玩儿,有些不解地问:“真埋啊?” 司予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埋啊。” “不是,为什么啊?”江欲燃继续问,“费时费力的,你们是又发现了什么吗?” 这次没人再回应她的问题,秦夺侧过头看着司予,淡声问:“你打算把她埋哪儿?” “唔,”司予想了想,说,“我们进来的时候,大门水泥路边有一片林子,还记得吗?就埋那儿吧。” “行。” 秦夺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拎着段思佳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提了起来,往司予怀里一扔:“这个就交给你了。” 随后抗麻袋似的扛起了段思佳的下半截身体,对着张智行偏了下头:“怕就回去休息吧,不难为你了。” 他说着叫了一旁一脸懵的江欲燃一声:“今天下午的关键剧情已经走完了,先带他们回宿舍楼分配一下房间,等我们回来。” 江欲燃收回神,干脆利落地应下。就见司予和秦夺一个拎着个造型诡异的人头,一个扛着具软绵绵的尸体,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一众见证者们呆愣愣地看着这二位离开的背影,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操场前面有一条石子路,路两旁稀稀疏疏种着几棵小白杨,干硬的树叶已经有些发黄。 脚步踩在碎石子上,发出粗糙的“沙沙”声。司予拎着手里的人头,好玩儿似的一圈圈转着,操场上见证者们的影子已经被远远留在身后,他突然抬起眼,开口问秦夺:“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专门把她埋起来吗?” 秦夺很给面子地问道:“为什么?” 司予弯了弯眼睛,又晃了一下手里的脑袋:“她死得太突然了。而且我总觉得她这颗死不瞑目人头和上面贴着的这双手给我的感觉不太好,就好像放着它不管,这颗脑袋晚上会爬回来找我报仇一样。” “你把它埋起来就不会了么?” “不知道啊。”司予语气轻松,像是在讲一个不关己事的笑话,“所以一会儿还得劳驾你把它埋得深一点,就算它真要爬出来找我,也得挖好一会儿的土。” 他说着眨了眨眼,语调间带着点似是而非的天真:“而且啊,我都好好把它埋起来了,应该也能消消怨气吧。” 秦夺笑了一声,微微侧头看着他。白杨的树影落在他的脸上,使那眼角看上去平添了两分柔和的弧度。 他看着面前装乖卖巧的司予,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要是晚上它真来找你,司予同学害怕的话,可以试一试来敲我这个‘强神’的门。” “是吗?这么好。”司予十分坦然地领了他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毕竟我胆子确实很小,到时候你可别见笑。”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小树林前,林子里种的清一色全是桑树,估计是学校里种来养蚕的。 桑,谐音“丧”,倒是和眼下的情况很配。 司予大体看了一圈,说:“往里面埋点儿吧,身体和头分开了埋,免得到时候又重新连一起了。” 说完,他扔下一句“等我一会儿”,转身朝着小树林旁的矮屋走去。 一般这种林子旁边的矮屋都是工具间,司予毫不费力地撬开了门,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弄到了两把铲子。 他递了一把给秦夺,笑道:“给你个趁手的工具,好干活儿。” 两人各自挑了块空地就开始给段思佳“挖坟”,然而司予刚挖了没几铲子,突然看到了什么,蓦地停了下来。 他盯着土里挖出的东西看了两秒,啧了一声,转头笑道:“秦夺,来,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秦夺提着手里锈迹斑斑的铁铲,转身走到司予挖的坑前,紧接着,脚步一顿—— 就见他脚前微微湿润的黑色土壤里,静静躺着一只苍白的手。 那只手瘦瘦小小,像个未成年女生的。秦夺眉头一皱,蹲下身对着它看了一会儿,抬头问司予:“只有一只手吗?” 司予点了点头:“目前只挖到了一只手。” 秦夺沉默片刻,暂时放弃了自己原来挖的那个坑,开始用手里的铲子在这只手周围的土里扒拉。 他们两人又挖了好一会儿,直到已经挖出了一个足够埋下段思佳的深坑,除了几条蚯蚓外,却再没挖出什么别的东西。 这里确确实实只埋了这么一只手。 司予放下铲子,同秦夺对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秦夺:“你笑什么?” “没什么,”司予弯着眼摆了摆手,“就是觉得我们俩还和挖坟挺有缘。” 那倒是确实。秦夺哂了一声,毕竟能在病毒世界里想到去挖宿者儿子的坟的,除了司予估计也没别人了。 司予弯下腰,对着那只瘦小惨白的手细细观察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有没有觉得这只手有点眼熟。” 秦夺看了一会儿,眉心微蹙:“有。” 埋在这片桑树林下的、能让他们俩都觉得眼熟的手…… 司予二话不说,用铲子把手翻了个面,又扒开了上面粘着的土粒。 下一秒,两人都在那只手连着的一截手腕上,看到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细长伤口。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草叶腐烂后的腥臭味,一片静默里,两人抬眼对视了片刻,心里都有了答案。 ——这只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手,是宋小棠的。 之前挖坑用了不少时间,眼下天色已近黄昏。血红的落日挂在天幕一侧,将铺开的层云烧得紫红,明明该是壮阔瑰丽的场景,不知为何,一眼看上去却只觉得压抑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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