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予的眼尾向下微弯了弯:“嗯,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秦夺笑了笑,在他额头上落了一个吻后,起身走向厨房:“我接着做饭了,再耽误一会儿都几点了。你要是无聊可以去客厅看会儿电视,或者我房间里有电脑,你想打会儿游戏也行。”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砧板上的土豆,头也不回地问:“土豆我就拿青椒炒了?” “好。” 秦夺虽然给出了几个建议,但司予却没有离开,依旧杵在厨房门外看着他忙前忙后。 他看着一颗完整的土豆被秦夺削掉皮,从块切成粗细均匀的丝,在菜刀和案板颇有节奏感的碰撞声中,一颗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这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司予小的时候,别墅里有专门做饭的保姆阿姨,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任何人做饭,每一餐几乎也都吃得胆战心惊,食不知味。 后来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一日三餐基本都是找快餐店和外卖对付,做饭这种带着一定“仪式感”的事情,也基本上和他枯燥无味的生活无缘。 直到和秦夺在一起后。 秦夺做饭的手艺谈不上多么惊艳,但做起家常菜来,已经是绰绰有余。为秦夺挡子弹那次,司予在病毒协会里吃的每一顿饭,都出自秦夺之手,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吃饭这件事,除了果腹之外,还可以有别的意义。 再到后来,病毒协会的几次聚餐,把他一点点拉进了这人间的烟火;而里世界里的那九年,在蔡悦舒和秦淞日复一日的家常饭里,司予早已在心底把“做饭”这件事,和“家”这个字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一如此刻。 厨房里的油烟渐起,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从灶台上飘了出来,秦夺将最后一道菜盛进盘子,打好饭后,转身蹲在了司予面前:“杵在那看了那么久,你是不是也该为这顿饭做出点贡献?来帮我把围裙解开。” 司予伸出手,笑着完成了他的“贡献”,并得到了相应的奖励——一块红烧排骨。 肥瘦相宜的排骨在口中爆出喷香的油汁,司予餍足地眯起眼睛,突然说:“要不你教我做饭吧。” “学这个干什么?”秦夺又往他碗里放了块肉,“我又饿不着你。” 司予笑了起来:“总有你有事不在的时候,我不想老点外卖凑合。而且我总觉得……自己做饭是不一样的。” 秦夺顿了顿,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行,那等你身体恢复好了,我教你。你小心别把厨房炸了就行。” 那天吃完饭休息了一个小时,秦夺就带司予去了复建室。他一早就为司予醒后的身体康复做了准备,在原本用来训练的活动厅里装了复建设备,临时给他打造了一个方便的复建室出来。 之后的几天,司予几乎都是在复建室里过的。 虽然体内的SOS病毒已经被清除了,但司予的体质到底和常人不同,在复建室里泡了五天后,已经基本恢复了独立行走的能力,只是走得还不大稳当。 这天下午,秦夺陪他做完一组康复训练,刚去厨房盛了一碗炖好的百合汤,没等司予喝上两口,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秦夺接起电话,对面江欲燃的声音欣喜中带着急切,司予隔着一个听筒都能听清:“秦夺!你快回协会,云梧醒了!” ——和司予不同,云梧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体内也没有SOS病毒留下的自愈能力支撑,因此不但醒来的时间比司予晚,醒来后的状况也比司予差上许多。 按照叶仲微的说法,接下来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他都要卧床休养,既不能进行体育运动,也不能再劳心劳神,否则这次要再留下什么后遗症,可能会影响到往后一辈子。 对于云梧,司予的心态一直很复杂。 一方面,他比任何人都盼望着云梧能快点醒来,快点康复;另一方面,他却也难以抑制地对云梧感到心虚和愧疚。 其实关于他和司寒弈之间的那些事,就连云梧也并不全部知晓。他只零星地知道司予会变成宿者是因为司寒弈,但关于司予本身才是真正的病原体这件事,连带着期间诸多蹉跎折磨,始终被司予蚌壳似的捂得严严实实,不曾透露过半点风息。 直到终极世界开启。 司予最终走的,是一条和他告诉云梧的计划中全然不同、孤注一掷的极端之路,纵然背后有诸多不得已的苦衷,但终归是伤害了很多人,也伤害了云梧。 司予从来没有试图遮掩或否认过终极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因此在生命交易所十八层时,云梧倒下前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的脚步停在特殊病房的门前,大约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秦夺的手在他手心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他偏过头对上秦夺的视线,略微一顿后,终于抬手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特殊病房里,云梧正躺在床上。他身上套着宽大的病服,脸色苍白,本就清瘦的身材越发透出几分病态的纤薄。宋小棠和协会的几个部长都围在他的床边,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倒是很热闹。 然而司予刚一进门,云梧就如有所感地回过了头。 两人目光蓦地对上,病房里阳光和暖,司予的嘴唇动了动,下一秒,看见云梧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但温柔的笑容。 他眼尾下弯,深邃的眼瞳中盛着一泓清亮的光,抬起手对门口的二人缓缓招了招,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疏离,仿佛只是睡了一觉醒来般,一如既往: “你们进来呀……在那杵着干嘛呢?”
第165章 埋刀 除了宋小棠外,病毒协会的其他人都有事要忙,不可能长久地留在病房里照看云梧,刚好司予的行动能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索性就多占了个床位,留下来陪他。 反正秦夺手头上也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司予留在协会,他也省得再每天两头跑。 协会的厨房东西齐全,秦夺说话算数,得闲的时候便教起了司予做菜。 作为一个聪明人,司予深谙“学会套路之前不搞原创”的道理,又有秦夺这个老师在一旁盯着,手把手地指挥,因此进步很快,才第一天学,就鼓捣出了两道菜来,卖相看上去居然还都不错。 他本就是特意做的病号餐,这两道新鲜出炉的试验品,秦夺这个老师都只来得及尝了两口,剩下的全都便宜给了云梧。 为了得到最真实的评价,司予事先并没有声张,只在云梧动了两筷子后,像是随口一问似的开口:“好吃吗?” “挺好的。”云梧夹起一块土鸡肉,顺口问道,“你在哪买的?” 司予弯起眼睛,狡黠地看着他:“你猜。” 云梧看着他的表情,手中筷子一顿,很快反应了过来:“你自己做的?” 他的语气十分意外,司予忍不住翘了翘尾巴,笑问:“怎么样,不比外面卖的差吧?” “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云梧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秦夺教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做。之后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正好让我练练手。” 云梧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啊,那我接下来这一个月的晚饭,就都交给你了。” 司予愉快地应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他一有空就往厨房跑,秦夺忙的时候他就上网跟着视频里自学,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厨艺竟说得上是突飞猛进。 在他的精心投喂下,云梧终于长了点肉,一个月下来,看着总算不像刚醒时那么瘦弱。 勉强可以下床活动后,他便从协会的特殊病房转去了疗养院进行复健,司予也结束了陪床,重新搬回了秦夺家。 ——回去的这天晚上,暗戳戳吃了一个月飞醋的秦夺,终于爆发了。 彼时司予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刚拿起一个西红柿,便察觉到了身后骤然逼近的气息。 秦夺从身后环抱住他,将下巴搭在他肩窝里,嗓音低沉:“这顿是给我做的了?” 司予故意逗他:“不是,我自己想吃,没你的份。” 秦夺差点让他气笑了:“那我吃什么?” 司予转过身,双手搂上他的脖子,附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下一秒,秦夺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径直向卧室走去。 “诶!”司予笑着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饭还没做呢!” 秦夺步伐坚定,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不做了。做完再做。” 细说起来,刨开这一个月的时间不提,他要跟司予算的账着实还有很多,“做完”是必然不可能有体力“再做”的了。 司予被他按在按在床上算了一顿账后,本来要去浴室清理,结果又在浴室里被算了第二顿账。 到最后,司予靠在床头,被折腾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额前的碎发被汗沾湿,凝成小缕,他抬起一双浸着水汽的眼看向秦夺,略带鼻音的声音里,还掺着点儿似笑非笑的抱怨:“多大一个人了,怎么还那么小心眼?” “我心眼一直不大,没办法,只能辛苦你以后多担待了。”秦夺收拾好床上地上的一片狼藉,吻了吻他的唇角,“外卖到了,起来吃点东西。” “起不来。”司予翻了个身,音调懒懒,“你去拿,就在卧室里吃吧。” 秦夺原本是打算义正言辞地拒绝的,奈何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先软了三分。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做得有些过了,最后居然真的依了司予,把外卖拿进了房间。 司予心里其实很清楚,什么吃不吃醋的都是借口,这人就是想找自己的事。不过他很喜欢看秦夺这副模样,所以也乐得不去揭穿。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秦夺担心伤胃,没点什么太刺激的食物,就要了两碗粥垫垫肚子。他在床头柜上扑了一层一次性桌布,将粥碗放好后,才把勺子递给司予。 却见这人笑着张开嘴,“啊”了一声。 秦夺忍不住笑他:“三岁小孩都能自己吃饭了,你多大了?” 司予大言不惭:“两岁半呀。” 秦夺拿他没办法,只好吹温了粥,喂到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两岁半小朋友”嘴里。 司予喝了几口粥,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你最近有空吗?” 秦夺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怎么了?” “唔,”司予犹豫片刻,说,“你要是有空的话,我想去看看……小苒。” ——病毒世界里九年的朝夕相处,秦苒早已不只是秦夺的妹妹,同样也是司予的妹妹。 九年的时光,司予一点点看着她从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豆丁,长成了一个语笑嫣然的女孩,听着她一声声追在自己身后喊“哥哥”,就好像在那个世界里,这个已经离他们远去了的灵魂真实地存在着,她就那样无忧无虑、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在和他们的轨迹短暂地交错后,在那个世界里继续无病无灾地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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