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穆久轻声呢喃。 可能是善意的祝福。 穆久那么想着。 他的手腕上插着输液,只能躺着,要是稍稍那么一翻身,那细小透明的管子,就要从他的皮肉里脱离出来了。 临祁依旧是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后,才离开。他很少有这么不留神的时候,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主治医生。 他用有点蹩脚的中文问道:“你是穆先生的家属吗?” 临祁低低地“嗯”了一声。 “怎么不进去看看呢?总在门口站在。”他不解的问道。 临祁不想解释,因为他要是进去了,估计里面那个人又会把他赶出来。 压根对方就不想见到他。 哪怕是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巴望一下,关看着的眼神估计对方都会觉得异常恶心,阴森可怖。 “我没空。”临祁突然失语,也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说完这句话,临祁与他擦肩而过,一个人走出了长长的走廊。 ***分割线 上任元首英年早逝,明明继位还不足三年,享年也仅仅不到四十岁。这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任了,要不就是被刺杀自杀毒死,要不就是患了什么治不得的绝症早夭人世。 位高权重,必先天降大任于斯人。 专权的野心永垂不朽,元首一出事,就等于统领着整个食物链的顶端被削除了,底下自然是散乱,混乱一片,需要有新的出头鸟出来夺权篡位,直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有人坐稳了为止。 临祁与上一任元首关系算是交好,如今他一死,自然会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总部的军权是在上将那里的,但是上将与临祁是生死之交,异常的信任看好他,自然是得分好羹才好,便把其中五分之一的军权给了临祁。 如今不得以,到底是哪个派系当家做主,依旧是个未解定数。 在几十个派系领导人的商讨之下,最终割据权势不成,那就只能打战了,谁打赢了就谁做主。 但令人很惋惜的是,在这场战争中总部上将吃了瘪,遭到重伤,导致成了植物人。 毕竟是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了,再加上天气恶劣,就算是常胜将军也会有失算滑铁卢的一天。 临祁只好拿走上将的所有军权,硬着头皮上了,虽然这场夺权战争算不上多么的风光,但最终还是邪不压正,他们赢了。 他也是重伤,差点就为国捐躯,但也为此夺得了金牌勋章,代替植物人上将,成为了下一任的新上将。 一身功名利禄,还真是用命换来的。 但是好歹,新元首终于继位,并且创立了新制度,不是一人独揽大权。在律法相对知识非常匮乏,意识浅薄的封建情况下,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至少是光明的。 为了打造高素质干部队伍,上头便做出派遣官员出国考察,学习西方文化。其中的名额原本是有临祁的,但因为他重伤无法动弹,只好替换勤佑然义愤填膺去了外国。 再说去外国考察也不是什么特别简单的事情,要吃很多苦头的,前期在国内培训,夯实基础。出了国以后白天要四处奔波劳累参观学习,累的半死不说,到了晚上还得上课,听外国人讲课。 临祁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身上断了三根肋骨,中了两颗子弹,还好射到的是没那么威胁到生命的地方。 做完手术后,他就转了医院,换到了穆久的那个医院,住在他隔壁。 隔着一堵墙。 医院就是这样,每天,甚至说得上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很凄惨的哭声。这种哭声的来源,大多数是因为阴阳相隔。在医院,没有什么比死亡更让人难过,更绝望的了。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新生命的出生,那也意味着必须要有旧生命的逝去。 照料穆久的主治医生跟他说道:“那个临先生,打战受伤了,前几天刚刚做完手术,你去看看他吗?” 穆久不想理会。 他又继续提了句,“就在隔壁。” 穆久依旧一言不发,用很冷漠,很冷淡的神情,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削苹果。 主治医生看他很麻木,冰冷到极点的神情,宛若被抽干了灵魂的傀儡,削皮的动作很是机械。 “心情可是很影响病情的,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把我当成树洞说说。”主治医生不屈不挠,试图打开穆久的心结。 亘久以后,都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穆久才开口,“我恨他。” 主治医生眸光波动,嘴角带着善意的笑,“中国人是不是有句话,好像是这样说的,未吃他人苦,不必慷他人慨。” 穆久削着削着,突然神色陡然,手抖了下,刀子便划破了他的手指,冒着猩红的血。 等医生走后,穆久这才偷偷摸摸地出了病房的门口。 他不知道为什么临祁刚刚才做好手术,就迫不及待的转来了这个医院。 还非要住在他的隔壁。 如果医生不告诉他,那他将一辈子都不知道。 穆久胆战心惊地踱步,行走的每一寸都显得那么沉重,腿上像挂着几块石头,在往下深深地坠。 他踮脚,用磨损的视角膜看着里面的情景,实在看得太吃力了,宛若瞎子摸象。 对方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异样的,诡谲的情绪在心底燃了起来,波涛暗涌,他不想去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当是虚假的错觉。 只是很快的瞄了眼后,他就离开了,又重新回到了病房里面。 临祁昏睡着,直到天窗的光线打了下来,他才睁开了一条缝,脸色依旧铁青,憔悴。 他用手掌挡在空气中,掩盖着那条缝隙,这才从眩晕的光圈中回过神来,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只是几条斑驳的,刺眼的光线罢了。 他忍着疼痛下了床,扒拉了好几下,才把那个帘子拉扯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人真的在受苦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幸运了起来,连个帘子都跟他作对。 他莫名的有点想念失忆的穆久。 继续熬熬吧,熬过去就好了。 他对着那堵墙,白茫茫的墙壁,若有所思的遐想着。 生病了,连一个来看望他的人都没有。 这段时间,管家真是操碎了心,一个人拿着两份饭,蹿来蹿去。 先去了穆久的病房,送饭,送完以后又去临祁的病房。 临祁瞥了眼那份饭,“叫护工来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你以为我想来啊。” 管家触景生情,又多嘴了句,“我儿子去世了,你就得当我儿子。” 临祁顿了下,他用裹满了绷带的手臂,扯了下管家的裤腿。 “对不起。”临祁很难得会道歉。 “我不怪你的,临少,人各有命。”管家用大勺子往碗里舀了一大口塞到临祁的嘴巴里,喂孩子似的。 临祁喉腔泛苦,只能嚼着那口饭,混着那股酸楚吞咽了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释怀了。我不怪你当时没有救我的孩子,只是因为个人私情在国家生死面前,那还是国家利益更加重要。” 管家是笑着说出来这些话的,语气也非常的平淡。 “在我心里,他跟你一样。” 临祁看着管家强撑镇定的模样,然后低头又舀了一大口饭,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行了,我自己吃吧,你在喂猪。” 临祁试图缓解这样如结冰的气氛,虽然两人并无血缘关系,但胜似亲人。 管家笑笑,“你这孩子.....” “他还好吗?”临祁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像是琢磨了很久,但又偏带着漫不经心的语气。 “比之前好点了,但是眼睛还是看不清东西。” “刚刚给他送饭,看到在你病房门口转悠,怎么了,不是从你这出来的吗?”
第66章 想用孩子留下他 “他,来看过我?”临祁有点不可置信。 “可能吧。”管家唉声叹气了下,接着说道:“对他好点吧,要不就放他走。” “你想留下他,仅仅是因为恨吗?你自己心里清楚......”管家将碗筷放在桌面上,看似很如履薄冰,很认真小心的在跟临祁谈话。 “......”临祁失语。 已经回不了头了,从十几年前,他从知道穆久就是临祁的私生子开始。那场惊心动魄,蓄谋已久的复仇计划,早已埋下定时炸弹,那就意味着随时要爆发,注定了只能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既然不想让他走,那就对他好点吧,临祁。”很少管家会叫他的名字,这一刻他们是坦诚相待的朋友。 临祁没有回答管家,他深深地,沉重的呼吸着气。那股隐秘而又膈应的感觉,从疼痛的,破碎的伤口抽了上来,把他的胸腔蒙的窒息。 那他又要耍上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让穆久死心塌地,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呢? 他是个如此卑劣的人,自然是不怕淌浑水的。 临祁吃完饭后,管家收拾了下,便就离开了。 深更半夜,隔壁的病房传来孩童啼哭的声音,吵得他心烦意乱,神经拔乱,睡不着觉。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医院的隔音不是很好,毕竟就只是隔了一堵墙而已。 半夜口渴,他只好下床,去可以打热水的地方,倒上一杯。 只见一个穿着病服的女人,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在门口喂奶。 临祁不小心看到了,只好转过头,视若无睹。 不远处的男人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看到女人在大庭广众下喂奶,并没有顾及她的面子,反而先指责了起来,“你要不要脸,这里还有人呢?你就在这给孩子喂奶” “孩子生病了,你连看病钱都凑不齐,病房都住不起,孩子饿了,我不在外边喂,我在哪里喂?”女人声嘶力竭的吼着,崩溃到极点,孩子依旧在啼哭着,丈夫又对自己指手画脚。 “行了行了,别跟个泼妇似的大吼大叫。”男人用恶心,嫌弃的嘴脸呵斥着。 “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才不想再见到你。”女人哽咽着,又不得以哄着怀里的孩子,很是委屈的唱着童谣,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孩子? 临祁灵光一现,面上都是逆着光的阴影,很深很黑。 他开始幻想着,如果他们能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能不能让他们之间的隔阂,鸿沟拉近点。是不是有了孩子后,他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像这个女人一样,舍不得离开呢? 用孩子留住一个人,未免这种手段与方式,足够的不堪发指。但确是临祁最后的一张底牌,筹码了。他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头破血流的卧薪尝胆一次。 打完热水以后,他路过穆久的病房,对方是已经睡着了,可能会比自己的睡眠程度要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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