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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加里的雨

时间:2024-03-06 05:00:10  状态:完结  作者:万经星

  睡前邢一诺来敲他的门,奶声奶气地叫他“哥哥”,和他道晚安,伸了手臂来要他抱,他只好蹲下抱了抱她,起身时往走廊瞥一眼,看见邢疏桐,似乎在等邢一诺。

  他便抱着孩子走过去,交给了她。邢疏桐朝他点点头,说:“早点睡。”又对着邢一诺说:“你该叫他叔叔。”

  邢一诺便叫他一声叔叔,挥了挥小手。

  他没有动作,等邢疏桐先走,于是便眼睁睁看着她走进了樊寒枝的房里。

  天气已经很冷了,他手脚发僵,呆立片刻,悄悄跟上去,把耳朵贴在门上,有隐隐约约的声响,听着暧昧,过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了,只有冷寂的风在吹。

  他垂下头来,行尸走肉般回去。

  房间里,邢疏桐站在窗边,望着底下的后院,说:“你什么意思?”

  樊寒枝坐在床边,哄得邢一诺眼皮耷拉着,已经要睡着。他装糊涂,头也不抬地反问:“什么?”

  邢疏桐忽然笑一下,“你弟弟真可爱。”

  樊寒枝顿了顿,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隔着一两米的距离,视线紧紧抓着她的脸。

  邢疏桐云淡风轻,撩一下耳边的头发,说:“你再叫我来你房间,我也不会来了,也别给我夹菜,什么都别做,我不是你利用的工具,我是你的合作伙伴。”

  樊寒枝良久不说话,把半开的窗户关上了。邢疏桐也沉默片刻,皱了皱眉看过来,眼神比他更冷冽,说:“今天我还是带诺诺回去吧。”

  樊寒枝应一声,淡漠地说道:“也好,我不是很喜欢孩子。”

  邢疏桐走过去抱起邢一诺,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他,略带恼怒地说:“你利用我也就算了,扯上孩子干什么!逼得你弟弟天天发疯还不够?我不管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多把心思放公司上!”

  樊寒枝垂了垂眼帘,朝她走过去,懒懒倚在墙上,幽远地低声说:“你也说了,他很可爱。”

  邢疏桐阴沉着脸,骂他一句“神经”,拉开门快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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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注:

  《春闺梦》:是根据唐代诗人杜甫《新婚别》及陈陶《陇西行》中后两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意境编成的。京剧大师程砚秋同志在1931年,目睹当时军阀混战,人民流离失所,编演这一个戏,反映了人民反内战、渴望和平的共同心理。在结构穿插上、表演艺术上,都有很多新的试验和创造。此剧为程派代表剧目之一。剧本假托东汉末公孙瓒和刘虞互争权位,发动了内战,河北人民惨受征戎、流离的痛苦。壮士王恢新婚不满数月,被强征入伍,阵前中箭而死。妻子张氏,终日在家伫盼,不觉积思成梦。梦见王恢解甲归来,张氏又是欢忻,又是哀怨。倏忽间战鼓惊天,乱兵杂沓,尽都是一些血肉骷髅,吓得张氏蓦地惊醒,才知都是梦境。【百度】

  详见链接:https://baike.baidu.com/item/%E6%98%A5%E9%97%BA%E6%A2%A6/2754728?fr=aladdin

  “可怜负弩充前阵,历尽风霜万苦辛”是唱词,全本唱词见此链接:https://www.aixi55.com/article/88106.html

  王吟秋版演出实况录像B站搜索:BV1Vt41157Fz,张火丁老师的版本也很好看,感兴趣可以搜一下。

  P.S.五一快乐,大家玩得开心。


第16章 16.暗夜

  

  订婚宴那天一早就开始下雨。

  正好是休息日,拖延了这么久,黎有恨终于去见了张鸿影。

  他坐在书房窗边椅子上,也不说话,从背包里拿出速写本涂涂写写。张鸿影站在他身边,没有打扰他,把窗户开了个缝隙,安安静静地吹风。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阵儿,忽然大起来,噼里啪啦溅在窗上,黎有恨被这声响扰得走了神,顿一顿笔,看着手里的画皱起了眉。

  “张伯,我哥今天订婚。”他捏紧了速写本,哑声说。

  张鸿影低头瞄一眼,画面中左边是穿西装的樊寒枝,右边的人虽然只画了半张脸,但看眉眼也能知道是黎有恨自己。

  “我在新闻里看到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在我这里还遮遮掩掩的。”张鸿影转个身,拿过桌上录音笔打开,握在了手里,看了他一眼,突然有些惊讶地说:“恨儿,你的痣……”

  黎有恨抬手摸了摸眼角,“啊,祛掉了,我哥说……不好看。”

  张鸿影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话,见他翻过速写本这一页,重新开始画,这一次先勾勒出了邢疏桐的脸,再画她的红裙子,画她挽着樊寒枝的手臂。

  他一边画一边说:“假如我把这幅画当订婚礼物送给他们,会不会太寒酸?”

  “心意到了就行。”

  他撇撇嘴,想着这幅画握在自己手里时候有千斤重,到樊寒枝手里便就像羽毛一样轻飘飘了,说不定转头就被丢到垃圾桶里去。

  “那就送这个吧……”他呢喃着,又说:“张伯,我又开始忘事情了。”

  张鸿影要他详细地讲一讲,又问他这样的症状从什么时候开始。

  “就……前一段时间,我哥回国后没多久。”

  张鸿影挑了挑眉,转着录音笔,在他身边来回地走,良久,说:“你压力太大了,今晚在宴会上放松放松。”

  “我不想去,”他停下笔,“我想……离开这里,到很远的地方,没有樊寒枝的地方……”他把画中樊寒枝的脸涂黑了,潦乱的线条像杂草一样裹着他的脑袋。

  张鸿影说:“他还年轻,你家里又有这么大的产业,联姻也是可以预见的。”

  黎有恨没应声,顿了片刻,言辞含糊,语无伦次地说:“我好累,如果一件事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的事情,不能去做,而且要快点放弃。”

  他抬头去看张鸿影,“是不是?”

  张鸿影不说话。

  黎有恨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和他一起默默听了会儿雨。他想起卡尔加里,那边一年四季的雨水都很多,休息日无事可做的时候,他就和樊寒枝一起坐在二楼露台打发时间。桌上点着香,他总是昏昏欲睡,再醒来时一抬头就能对上樊寒枝的眼睛。

  十几岁的他看起来要温和一些,这么看过来的时候,稚气未脱的眉眼里好像只盛得下黎有恨一个人,虽然那会儿他对待弟弟并不比现在亲近。

  下雨的早晨,樊寒枝会送他去上学。樊寒枝很少牵他,他那么小一个,颠儿颠儿地迈着步子艰难地跟在后面,假如踩到水洼滑一跤,樊寒枝才会停下来,握着他的手领他走一小段路。到幼儿园门口,樊寒枝从来不说道别的话,也不提会来接他,但放学时他总是会等在那儿,天很热的时候手上还会拿着冰淇淋。

  他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开头的,或许是六七年前梦见樊寒枝而第一次遗精的时候,在惶恐惊慌之间,在日日夜夜的等待中,在琐碎的情绪里,东一块西一块拼拼凑凑,爱情就那么被慢慢创造酝酿出来了。

  爱情……但是那真的是爱吗?在他的生命里,樊潇和黎铮总是模模糊糊的,他不被他们需要也不再需要他们了,只有樊寒枝,樊寒枝是唯一一个具体的人,他渴求他依赖他,想念他,想要占有他,这是爱吗?如果是的话,这样的情感真的有那么惊世骇俗而到了不能被理解被接受的地步吗?

  为什么血缘和爱必须得互相排斥,为什么这样是错,为什么这样会被定义为罪恶?要怎么摆脱,能摆脱吗?不能摆脱又怎么样?在烈火灼烧般的地狱一样的处境中,真的能全身而退吗?痛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哭起来,眼泪断线似的落。张鸿影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哥的订婚宴,你作为弟弟怎么能不去,喝点酒,玩一玩,睡上一觉,都会好的。”

  黎有恨不应,低下头重新开始画画。

  他留在这儿吃了午饭,临走时方月塞了两个苹果给他,到了外面,雨已经停了。他坐车回家,把那副画完成,找了相框裱起来,就差不多到了该出发去宴会的时间了。

  他带着樊潇买的那几个礼盒,赶到宴会地点下车的时候,正巧碰见了黎铮。他也刚从车上下来,难得地穿了西装,挽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朝黎有恨招手。

  黎有恨和他打招呼,把礼盒递给他就径直往里去了。

  厅里人头攒动,吵吵嚷嚷闹得人头疼,他脚步不停往二楼去,碰见两个端酒的服务生,拦下他们后一口气把托盘里的香槟全喝了。

  他一直待在二楼没下去,站在露台看楼下进进出出的客人,很快酒劲上来站不住,干脆把纱帘拉起来挡着,就地躺下了。

  他好像睡着了,过一阵儿被楼下的欢呼声吵醒,刚一睁眼便看见一只小手伸到了纱帘这边来,紧接着探进一张小脸,惊讶地瞪着眼睛看他。

  “叔叔!”邢一诺喊着跳进来,扑进他怀里。他坐起来抱着孩子,刚想问她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忽然纱帘被一把掀开,郑幽气喘吁吁地叫着“诺诺”也闯进来了。

  他看见黎有恨愣了愣,走到他旁边倚着栏杆,说:“你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来。”

  黎有恨第一反应是樊寒枝不让自己和郑幽来往,转念又想,樊寒枝不遵守诺言,他又凭什么遵守,再说以后他和郑幽就是姻亲了,有什么可避讳的,偏要让樊寒枝也难受一回。

  他对郑幽说:“好久不见。”

  郑幽点头,问:“这段时间你忙什么呢?”

  “没什么,就上学。”他说着话,眼睛直勾勾盯着郑幽的脸,上回被邢疏桐指甲划破的脸颊现在平整光滑,看不出一点儿痕迹了。

  郑幽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把脸一扭对着楼下院子里的树,说:“也不知道这小屁孩儿怎么这么难缠,我带她一晚上都得折寿,刚刚说要吃东西,我带她去拿蛋糕,谁知道她又蹬蹬跑楼上来了。”

  邢一诺知道郑幽在说她的不好,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抓着耳朵边两条细辫子,问黎有恨好不好看。黎有恨点点头,没什么心思应付她,问郑幽:“下面什么情况?”

  “早呢,开场舞还没跳,我礼物也没送出去,你哥不是玩香吗,我上次在拍卖会买了块奇楠,小二百万呢!你送什么?”

  “一幅画。”

  “就这样?”

  “嗯,其实你用不着送这么贵的,反正他多半不喜欢。”

  郑幽“啧”一声,“你哥真难伺候。”

  邢一诺歪着头,小手在黎有恨脸上摸来摸去,呀呀地跟着学,“真难伺候真难伺候!”

  郑幽瞪着眼睛吓唬她几句,要她千万不能在樊寒枝面前说。邢一诺瘪着嘴巴要哭,黎有恨赶忙抱她起来,带她去吃蛋糕。

  三人一起到了楼下,坐在角落吃点心。黎有恨有些醉,尝了些甜不知怎么更加倦怠,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宴会厅里灯光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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