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回想,乔木心总觉得那些年,自己的人生像坠入了深海,千钧重的压力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 没有朋友,也没有需要说话的场合,更看不见所谓的希望。 后来有一次,他实在是忍受不了,在乔文煊又一次撕坏了自己的作业本的时候,乔木心动手揍了他。 发生了恶劣的斗殴事件,按理来说是要叫双方家长来的,直到那个时候,乔木心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家长。 “乔凯旋说,他把我在学校打架的事情告诉了唐沁,唐沁为此哭的死去活来,要丢下工作赶回来。他告诉我,如果我不听话,最后伤害的只会是唐沁。” 褚唯之前还只是感叹乔文煊的要挟实在可恨,但如今再次回顾,这种变相的要挟,几乎贯穿了乔木心的一生。 “有一次,我的饭卡被乔文煊弄丢了,于是半夜偷偷溜进学生食堂找东西吃。和食堂的厨师撞了个正着。” 那个厨师是一个胖胖的老爷爷,他半夜送原材料到后厨,发现鬼头鬼脑,翻箱倒柜的问乔木心,问他来厨房做什么。 乔木心哑口无言,要是让老师知道了,大概会被找家长,就在他无措地站在原地的时候,那个老爷爷什么都没说,问乔木心,要不要吃蛋糕。 褚唯有些惊讶:“你们食堂吃蛋糕?” 乔木心有点无奈:“那可是很贵的私立学校,平时里面的男生女生穿小礼服和小裙子。里面的学生读完高中,一大半的人都要出国的。” 他说完这句话,还不忘冷笑一声:“乔凯旋也就在花钱的地方派上用场了” 后来,那位老爷爷经常会给乔木心多留一份点心,有时候是切角蛋糕,有时候是麻薯,乔木心那时候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很容易饿。所以总是心怀感激地照单全收。后来又和那个老爷爷成为了忘年交。 那位老爷爷早些年在各国旅行,因为很喜欢小孩子,又很喜欢做饭,最后考取了相关的证书,到学校来做一名厨师。他给乔木心讲了很多在国外旅行的事情。 当然,那位厨师爷爷在巴黎呆的时间最久,他给乔木心看过了金碧辉煌的卢浮宫,巴黎圣母院,繁华浪漫的香榭丽舍大道,还告诉他,全世界好吃的甜点都在巴黎。 那也是乔木心第一次萌生了,等自己毕业后,可以脱离人生的泥潭,去更广阔的地方。 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后,他开始攒钱,他背着乔凯旋,还有唐沁给他的一些生活费,还有外公留给他的一些钱。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他本来申请到了一所不错的美国大学,但在开学前期,他还是卷铺盖,义无反顾地去了巴黎。 直到现在。 “你问我为什么想做甜品师,因为糖分有助于分泌多巴胺,会带给人快乐,无论是吃甜品的人,还是做甜品的。我想变得快乐一点。这就是成为甜品师的初心。” 褚唯默默听着乔木心的讲述,递给他一个三明治,“我之前去巴黎做过一段时间的交换生。那里确实是很不错的地方。” “真的?”乔木心好奇地看着他:“那没准在某个时间或者某个地点来说,我见过你呢。” 说罢他撕开包装纸又咬下一个角:“不过法国人做甜品还是太卷了,差一点我就卷铺盖回国了。” 乔木心在甜品学校的时候,得过很多奖,也收获了很多赞誉,但留给华人的岗位本就有限,更何况当厨子。 毕业以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投出去的简历没有回应,积蓄一点点见底,廉租房信箱里塞满了账单,最后连饭都吃不起了。 “后来我就把所有能投的餐厅地址都列了出来,冲进一家一星餐厅,告诉主厨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对甜品很有热情,给他看了我的作品,我在学校拿的证书,正好他们后厨缺一个学徒,好不容易才留下来。” 他的学徒生涯大多被一些琐碎的事务填满,从凌晨三点开始备菜,每天睁眼闭眼都是揉不完的面团,烤不完的坯子,水果几百个几百个的切,奶油几十斤几十斤地打。他们后厨当时有三个人,另外两个人经历过这种噩梦式的备菜都跑了,但乔木心咬牙坚持下去。 他想做很厉害的甜品师。 “不过当时除了枯燥的工作,也会有很多故事,总体想想还是挺开心的。”乔木心饶有兴致地比划: “当时有一个好莱坞的电影明星,向他女朋友求婚,托我们把戒指藏在了手指泡芙里,他们在社交平台上晒出了那款甜品,就是我做的。后来那个月手指泡芙的点单率特别高。” “还有一个很年轻的白人阿姨,带着女儿来过生日,那个女孩坐着轮椅,身上插着氧气管,她很喜欢小美人鱼,所以生日蛋糕就是美人鱼形状的。后来那位阿姨给了很高的小费。她和我们说,这可能是他女儿过得最后一个生日了。要是他女儿的病好起来,她还要带女儿来买蛋糕。” 褚唯问他:“那她后来来了吗?” 乔木心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后来我就不在那家店做了,再后来我就离开巴黎了。” 褚唯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乔木心会和他说,甜点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做甜点的人。人都是因为渴望温暖,才会以食物做为链接,和另一些温暖相遇。从而自己也得到慰藉。 两个人晚上回去的时候,乔木心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上了很多。可能是因为今天讲了太多的事。回去的路上,乔木心在一边玩手机,还煞有介事地和电台里的音乐哼上了一段。 他打开手机,先回复了几个合作商的邀约,又回复了几个网友的私信,他和褚唯絮叨:“我已经好久没更新了,回去一定要更新视频,不然我这个网红该过气了。” 褚唯问他:“什么时候来探店有品?” 乔木心嗔道:“上次不已经去过了吗?” 褚唯:“那一期热度怎么样?” “还不错。” “那就再去一次呗?” “你们现在又没上新品,等上新品的时候再说吧。” 褚唯苦笑道:“别说新品了,现在连新门店都搞不定,选址都不太行。” 乔木心一边三心二意和褚唯聊天,一遍刷着手机,突然看见热搜上挂着个陌生熟悉的词条: #幸福饼房或遭消费者起诉# 乔木心愣了一下。 谁,谁被起诉了? 于是他瞪大了眼睛,又好好地看了一遍。 ……报应来得这么快吗? ---- 昨晚因为腹腔感染,被一键抄送进医院了otz终于见到了凌晨两点的急诊科长什么样otz手都烧麻了。 手里还有点存稿,希望能在存稿用完之前恢复健康 最近流感频发,大家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生病真的太难受了……
第25章 褚唯问乔木心:“你没看新闻吗?” 说完这句还自己“啊”了一声,自问自答:“不过这两天可能你心情不好,没看新闻也很正常。” 事情的起因要从幸福饼房的改革说起,乔文煊拿到乔木心的配方后,雷厉风行地对现存的门店进行改革,从装修到新品,一副也要打造年轻化品牌,痛定思痛,不转型决不罢休的架势。 乔木心立刻搜了一下,发现他们无论从门头,还是员工的衣服,甚至是包装的设计,都在全方位的模仿“有品”,他心情复杂地问褚唯:“你如何评价他们的门店?” 褚唯冷笑一声:“东施效颦罢了,抄作业都不会,无话可说。” 当然,天下品牌一大抄,但真正让他们身陷舆论的倒不是因为山寨,提到这里,褚唯问乔木心:“能让甜品店身陷巨大的舆论风波,你觉得应该是什么?” 乔木心认真想了想,随后回答:“食品安全。” “聪明。”褚唯看乔木心的眼光带了点欣赏。 舆情起因是一对夫妇在某天下班后去“幸福饼房”,购买了店中的新品,却在吃完之后上吐下泻,两个人到门店协商,但是门店坚持并不是他们的责任,不同意按照食品法赔偿,两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不欢而散。 那对夫妇,其中女方还是一名孕妇,一气之下便将这条消息发在了网上。从那天开始,很多人纷纷在网上发表评论,说“幸福饼房”的新品吃了拉肚子,蛋糕状态不好,明明使用的是半成品,却在招牌上声称是手工现做。一时间一边倒的舆论几乎淹没了品牌的网络账号,若之前的经营不善都只是对童年回忆的感慨和哀悼,现在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恶评了。 点燃最后一根引线的是一位打假的博主。他用针孔摄像头拍到了杂乱无序的后厨,以及大量使用半成品的事实,视频一经发布,点燃了所有人不满的情绪,甚至连主流媒体都开始报道这件事,此时幸福饼房才姗姗来迟地出面道歉,但舆论已经发酵,再怎么道歉也无力回天。 褚唯问他:“你现在,有没有觉得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乔木心浏览完所有的新闻,陷入了沉思,他多年不学无术,但是也做自媒体网络冲浪多年,还是维持着一个敏锐的直觉,舆论集中爆发,一看便是有意为之。 于是他问了褚唯一个很弱智的问题:“这不会是你一手操纵的肮脏的商战吧。” 要不是握着方向盘,褚唯真的很想梆梆给乔木心两拳:“我有个性,但不代表道德败坏,我请乔老师谨言慎行,老子有的是钱,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 乔木心平静道:“也有可能是他自己。” 乔凯旋死后,乔文煊虽然成为了明面上的继承人,但乔家的天下,将近一大半是杨家打下来的,乔文煊的舅舅叫杨裕川,坐稳了江山之后开始和自己的侄子抢家产,这两天凯旋集团日渐式微,和两个人明里暗里的窝里横不无关系。 当然,这一切都和乔木心无关,他只是不属于这个游戏的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而已。 “其实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若是大厦将倾,仅靠一件东西,或者个别的某个人都很难扭转局面。真正打败幸福饼房的,是时代,是他们故步自封,不愿意改变,是他们日复一日的偷懒和内斗,是更有竞争力的竞品,而不是总投刁民想害朕。” 说到最后,他有些物是人非地,幽幽道:“最后连仅剩的名声和口碑都搞臭了,何必呢。” 褚唯有些奇怪:“我以为你会大快人心。” “我无所谓,因为我根本不关心。”乔木心垂下眼睫: “我只是觉得,唐沁应该会很伤心。毕竟他那么拼命地想保留乔凯旋的遗产。” 褚唯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恨你妈妈。” “埋怨是有的,但是恨……” 乔木心沉默半晌,最后也没把话说绝。言辞也很温和:“毕竟她也没有被人好好爱过,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爱人。所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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