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席衍峥本人并没出面,全程都是连姨负责的,听说红桢撒泼哭闹了一整天,最后才收拾行李,不甘心地离开,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 可惜没人同情她,大家都知道红桢肖想了不该想的,触怒到先生的底线。 就这样把人赶走,已是先生仁慈,并且连姨还多给红桢算了一个月的工资。 席家老宅佣人的工资即使红桢浑浑噩噩不去找工作,随便挥霍两个月也不会饿死。 沈漆听过便罢,没多在意,老宅里多一个人或是少一个人对他来说区别不大。 为了增添人手,连姨重新找了一位,不过是个男孩,剃着小圆寸,五官平平、皮肤黝黑,但他干活麻利,还能找到许多新奇事物,沈漆喜欢他,愿意跟他一块玩。 老宅里的人都管这个男孩叫毛栗子,沈漆也跟着这么叫,毛栗子也不会叫他小先生,而是叫沈漆的大名。 毛栗子是连姨老家亲戚的孩子,亲戚拖连姨帮忙给找个事儿做,连姨左右推辞不过。 正好老宅有这个空档,就把毛栗子接过来了。 沈漆很欢迎毛栗子的到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朋友。 但他们一起玩的时间不多,沈漆的日常被席衍峥安排得满满的,抽不出太多空。 并且他们在一起玩不能被席衍峥发现,这个判断来自于沈漆的潜意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 席衍峥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更加不会注意宅子里的人数变化,只要这些人没有像红桢一样犯傻,舞到他面前,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这也是为何,连姨敢把毛栗子接过来的原因,但是现在看毛栗子和小先生的关系越来越好,连姨不禁有些发愁。 她想劝诫毛栗子与小先生保持一点距离,却又觉得小先生难得这样开心。 这段时间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又是一个周末,沈漆可以结束连续一个周的忙碌,好好松一口气,而且席衍峥被席世裕叫走了,这段时间席世裕都待在京市,时不时就会叫席衍峥去参加一些宴会。 沈漆猜测应该是跟周家人,或者是那位周小姐见面,想到这点,连轻松的周末都变得提不起劲儿来。 下午三四点,沈漆坐在丝绒躺椅上发呆,感到昏昏欲睡,身旁是一本席衍峥安排给他的英文原著,里面词句晦涩难懂,沈漆根本看不进去。 一转头却瞧见窗外的大树上有个瘦猴一样的人在冲他招手,沈漆眼眸一亮。 白皙细瘦的手臂推开窗户,朝树上那人大喊了一声“毛栗子!” “沈漆,上来玩啊,这里风景好好!”毛栗子冲沈漆呼唤道。 沈漆歪头疑惑,风景好吗?他在席家老宅待了十多年,从没觉得这里风景有多好,看久了也就那样,反而让人觉得像一个繁复的牢笼,即使变成小鸟也不能从笼子栏杆的缝隙里飞出去。 可来自毛栗子的邀请,沈漆不想拒绝,他大声问“我怎么过去啊?” 毛栗子顺着延伸到窗前的树枝爬过来,向沈漆伸手“沈漆,过来!” 沈漆看着不知是否足够粗壮的树枝,还有树枝下的空地,咽了一下口水,这可是三楼,但新奇的冒险让他有些振奋,将自己的手递给了毛栗子。 等到神经紧张地被毛栗子带着,在树枝更加粗壮的位置稳稳坐下,沈漆才松下一口气。 不过他仍旧有些僵硬,颤颤巍巍的,生怕从树枝上摔下去。 “你看!”毛栗子叫他抬头。 沈漆视线上移,抬头望去,顿时怔住了,老宅地处郊区,地域宽阔,这片没有太多高楼大厦,放眼望去一片辽阔的平原绿植,还有碧蓝的天。 天和地相交成一条线,好像动漫里才有的场景。 沈漆看的动漫不多,席衍峥不允许他看,看的最频繁的猫和老鼠,对沈漆来说也是属于奖励,并不算日常娱乐。 直到此刻沈漆才真正懂了,什么叫艺术来源于生活,原来不只是动漫里,现实世界也有这么漂亮的风景。 可惜他之前都没看过。 “啊——连姨,不好啦!小先生爬到树上去了!” 一道惊叫打破此刻的美好静谧,沈漆差点被吓得一头栽下去,急忙扶稳树干才平稳下来。 随即耳边传来连姨由远及近,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毛栗子!你要死啊!” “带着小先生爬这么高的树,快点给我下来!” 连姨紧张极了,这要是有个好歹,她和毛栗子都得完蛋。 毛栗子调皮地冲沈漆吐了个舌头,对他道“我先下去,你看我演示一遍,跟着我下来。” 沈漆点点头,望了下主卧的窗户,毛栗子已经缩下去了,让他一个人原路返回有些困难,可是沈漆从没爬过树,更加不知道怎么下树。 连姨带着一群人围在大树周围,紧张极了,一边希望沈漆快点下来,一边又让沈漆慢慢来,稳当一点。 可沈漆下到一半,脚下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手上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眼泪花都出来了。 一群人围上来更是吵得沈漆头疼,不知道这算不算乐极生悲。 . 席家老宅一直以来都是沉静庄严的,但这天晚上席衍峥应付完酒会回来,却觉得整个宅子安静得过分。 连一楼的佣人房都黑漆漆一片,整个宅子只有三楼亮着灯,但跟以往不同。 以往三楼最多只会亮主卧那间房的灯,今天确实这个走廊都亮着。 席衍峥拢起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脚下的步子快乐些,走到主卧门前,发现家里的佣人都围在这里。 他沉下声,问“怎么回事?” 连姨紧张地带着毛栗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席衍峥。 “先生...毛栗子邀请小先生到树上玩...” “下...下来的时候,小先生没踩稳,从树上跌下来了...” “医生刚来看过...小先生的手,骨...骨折了...” 说完,连姨甚至不敢看席衍峥的脸色,余光都能瞥到那面容上风雨欲来的架势。 房间里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是吊着手臂的沈漆跑出来,凑到席衍峥面前主动认错“哥哥,对不起,是我自己要上去的,不怪毛栗子。” 席衍峥半分都没给一旁的小寸头,看了沈漆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手,抿唇不语。 半晌迈动脚步率先进了卧室,吩咐道“七七进来,其他人离开,毛?毛栗子留下来。” 连姨还想再帮毛栗子说说话,被其他女佣拉走了,谁都能看得出来先生现在很生气,还是不要去触霉头得好。 况且有小先生在,先生再怎么应该也不会太决绝。 外面一众人散干净,毛栗子刚要跟着前面两人踏进主卧,便被席衍峥制止“就站在门外。” 他的语气不怒不威,却无端让人感到压迫,毛栗子紧张地舔了下唇,杵在门外不动了。 席衍峥没有关门,他让沈漆去把藤条拿过来,眼前的七七像是没料到摔伤了手,还要接受惩罚,眼睛瞪得圆圆的,看了席衍峥半晌。 知道对方不会有任何松动和心软后,才脚步拖沓地过去拿藤条。 毛栗子站在门外,全然不知里面两人在干什么,直到沈漆手里的藤条被席衍峥接过。 藤条在沈漆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背上点了一下,沈漆迎合着将手举高,摊开手心,毛栗子才意识到席衍峥要干嘛。 他不大的眼睛瞪圆了,看着就要冲进去制止席衍峥“喂,你干嘛!他受伤了,你干嘛还要打他?” 毛栗子生气极了,即使在老家乡下也没这样陈旧腐败的规矩,家里小孩爬个树,摔伤了还要挨打,简直不可理喻。 可席衍峥那鹰隼般的视线投射过来,将毛栗子钉在了原地,他声音冷淡得像来自地狱,“连姨...是席家的老人了,因为你丢掉工作不划算。” 毛栗子眼眶都气红了,他虽然心思大条,却也知道席衍峥这是在威胁他。 就连沈漆也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忍耐下来。 席衍峥看着眼前这一幕,呲笑一声,觉得好没意思,自己像是拆散一队苦鸳鸯的恶人,可七七是他的,他得让七七和这个毛头小子都知道清楚。 毛栗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漆挨打,帮不上任何忙,那手心很快就和沈漆的眼眶一样红。 毛栗子的手紧攥成拳,连带着身体都在颤抖,他第一次感受到这间宅子那么大,也那么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藤条打手心的惩罚结束,席衍峥把哭花脸的沈漆抱到床上,再走出来关上主卧的门,对眼前的毛栗子说“出于连姨的面子,我可以不赶走你。” “但刚才你也看见了...那就希望你之后和七七保持距离。” 毛栗子很想有点骨气,直接跟席衍峥说他不干了,才不要在这样冷血无情的大宅子里做事,可他老家的父母缺钱,等着钱买药治病、盖新房子。 席家在薪水这方面从未克扣过佣人,甚至可以说是大方,他没有铮铮铁骨拒绝这样的好机会。 半晌毛栗子才在幽深的走廊里重重点头,转身离开,只是他离开时的脊背似乎弯垂了一些。
第18章 鉴于沈漆受伤,席衍峥大发慈悲给了他一天假,但自己也留在老宅里守着。 老宅的隔音好,那晚席衍峥和毛栗子在门口的谈话并没有被沈漆听见。 沈漆感觉到已经失去这个刚交的朋友时,是在他跟毛栗子打招呼,对方却视若不见的时候。 被当成空气的沈漆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像是冷硬的拉锁。 不甘的念头盘旋心底,在毛栗子给院子的灌木修剪枝丫时照旧上去和对方搭话,毛栗子眉眼下压,连鼻子都皱了起来,明显不耐烦极了。 面对着他的沈漆没注意到身后那栋庄严肃穆的老宅走廊尽头,席衍峥正如同一尊庄严的雕塑一样立在那里。 沈漆还想上前跟他讲话,毛栗子视线从席衍峥那边收回来,推搡了沈漆一下,力气不大,但足以把沈漆积攒起来的勇气给彻底退散。 他本就是个内敛,很少主动的人,此刻被毛栗子一推更是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你能不能别来找我了?你会给别人惹麻烦的不知道吗?” “...又笨又闷,没人想和你玩。” 毛栗子说完话立刻转过身去,修剪枝丫的大剪刀继续“咔擦咔擦”地工作,声音格外清脆,带着一些愤怒和隐忍。 他不敢看沈漆的表情,那张清润的面容上此刻满是破碎的委屈,像是再说下去沈漆就会像在炽热的太阳光线下暴晒的玻璃瓶,裂开无数细小纹路。 他也没看见,沈漆在他身后了然般点点头,脚步迟缓地转过身去走了。 沈漆自知是个无趣的人,他从来都维持不了任何一段长期关系,无论是友情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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