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洗手间。”商允放下水杯,擦了擦手,起身离开吧台。 他不想上厕所,只想用凉水洗个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洗手间里很安静。清凉的水拍在脸上,商允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紧闭的双眼之下,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等他洗好之后,猝不及防地在镜子里看到那张面孔,就在自己身后。 商允抽了张纸,擦拭着脸上的水:“不声不响站在别人身后,貌似是我的专利。” “可能是被你传染了吧。”翟耀两手插兜,从镜子里看着商允,“不是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对方的习惯会变成自己的习惯吗。” “真抱歉,没什么好习惯传染给你。”商允丢掉纸巾,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走到翟耀面前,翟耀却没有从门口让开的意思。 他淡淡地说:“麻烦让一下,我要出去。” 翟耀微微挑起嘴角:“你可以从我身后绕过去。” 商允又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我不喜欢绕路。” “巧了,”翟耀低声说,“我不喜欢让路。” 往昔的记忆呼啸而来,商允下意识正视翟耀的眼睛。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彼此,却已不是当年在楼梯上狭路相逢,意气风发的少年。 商允的额发被水打湿了,衬得眉眼,连同眼角那颗痣都湿漉漉的。翟耀感到自己的心也被染湿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商允收回视线,让步似的准备绕过去。 翟耀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回原处:“这不像你啊,商哥。” 商允依旧是平淡的语气:“人都是会变的,我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孩了。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我师兄还在等我。” 他刚迈出一步,翟耀再度强势地将他拉了回来。 “师兄。”翟耀玩味地咀嚼这两个字,“从你那么毒的嘴里,也能叫出这么甜的称呼吗。” “不然叫什么,”商允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轻声道,“哥?” 翟耀胸口发颤,心脏发烧,烫得整个胸腔都烧了起来。 商允丢下那轻飘飘的一声“哥”就要走,翟耀又一次将他拉住。 “还有事吗?”商允的声音冷了几分,“麻烦你一次说完。” “有。”翟耀摘掉眼镜,猛地将商允推到墙边,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 克制都是狗屁。克制是给别人的。 他在商允面前,永远是那个热血沸腾,无法压抑内心感情的少年。 商允立刻想要推开他。但翟耀像个旧疾复发,迫切寻医的濒死者,死死压着他不放。他能感觉到翟耀的吻是那么焦渴,像无法熄灭的火焰,灼伤了他的嘴唇,舌头和喉咙。他似乎被这团凶残的火烧得融化了,脑子越发不清醒。他紧紧揪着翟耀的领子,却不知自己是要拉开翟耀,还是抓住翟耀。 “商允……”翟耀撕掉了人前的伪装,裸露出他压抑的渴望。他叫着日思夜想的人的名字,感受着魂牵梦萦的熟悉的体温,想把商允碾碎一样不断往墙上压。 外面有人在等他们,洗手间随时可能有人推门进来。可翟耀根本不在乎,此时此刻除了商允,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太久没有触碰商允,想念和欲望让他饱受折磨,现在那个让自己快要发狂的对象就在眼前,翟耀只剩下爱他的本能。 两人紧贴在一起,商允清楚地感觉到翟耀快要失控的变化。他发狠地咬着翟耀的嘴唇,口中溢出腥甜的气味。但翟耀好像失去了痛觉,回馈的只有更加激动的深吻,更进一步近似侵犯的举动。 商允艰难地仰起头,声音沙哑:“够了吧,你不用去陪你们总监吗?” 仿佛一场暴雨倾盆而降,翟耀的脊背突然冻僵了。他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自己疯狂忘我的举动,缓缓放松了按在商允肩上的手,却依然不愿放开。 “商小狗,你没完了是吧?”翟耀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憋着火道,“你都那么长时间不理我了,这气还没消吗?” 商允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心不在焉道:“怎么长时间了,不就一个星期吗。” “一个星期?”翟耀气急败坏,“都十天了!” 十天的时间,对于相恋八年的恋人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可翟耀就是会想,想他的商医生每天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想他。去外地出差时好歹两人可以视频,现在商允不理他,他想得五脊六兽。 听了翟耀的“控诉”,商允态度还是淡淡的:“这个星期手术很多,没空。” 翟耀冷冷地笑了一声:“没空理我,但有空和师兄去看房子?” “彼此彼此,”商允冷淡道,“你不是也没空见我,却有空和总监‘开房’吗。” “什么鬼的‘开房’,商老师也太会说话了。”翟耀气笑了,“都说了那天韩总心情不大好,和我聊了半宿,仅此而已。” 他们这位总监不管在职场还是情场,都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韩入扉不拒绝工作,也不拒绝交际,身边的情人换个不停,住处也是一样。 之所以说是情人,是因为翟耀觉得韩入扉不管身边换了多少人,都不是真正谈恋爱,他更像是在找可以“睡觉”的地方,找个“短期房东”。 其实以他们总监的条件,在黄金地段买房也没问题,但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居无定所,有情人的时候住在情人那里,没有情人的时候就住酒店。 那天晚上韩入扉和翟耀跟客户喝完酒,因为当时没有“房东”,就照例去酒店开了房。韩入扉和他谈起了工作上的事,他就坐下来陪着聊了一会。 没想到这一聊就越聊越远,从事业发展到人生规划,聊了个“宏图大展”。韩入扉传授工作和人生经验,翟耀听得很用心,不知不觉聊到了凌晨两点才走。 事后他觉得,韩入扉可能是失眠。 “那为什么当时不跟我说?如果不是宋清宴告诉我,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是吧。”商允依然语气很冷。 翟耀抹了把脸,尽量冷静地说:“在我看来,那天相当于是通宵工作,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我还没毕业就开始跟着韩总,不管公事还是私事,他处处提点我关照我,我对他很感激,这些你都知道。但凡他对我有任何其他想法,我当场辞职。” 商允不是信不过翟耀,他们在一起八年了,前前后后经历了数不清的事,彼此之间的信任无需诉诸言语。他也很清楚这些年来韩入扉对翟耀的栽培,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能遇到一个对下属如此用心的领导,实在是很幸运。只不过这位韩总有时候未免太“依赖”翟耀,哪怕没工作的时候,吃饭健身这些个人的事也经常拉上翟耀一起。 翟耀工作很忙,东奔西跑还要经常出差;商允进了心外也是一样,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两人约会见面时间有限,时间长了难免会积累一些介意。 商允见翟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淡淡地说:“他是挺关照你的,估计是打算把你培养成他的接班人,顺便也培养成和他一样的‘海王’。” 翟耀:“……我海里全是你,只有你。他的私生活与我无关,我只是在工作上尊敬他这个人。你天天和‘师兄’双入双出我还没说什么呢……” 商允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气哼哼的翟耀:“都阴阳怪气成这样了,还没说什么?” 翟耀磨了磨后槽牙,酸了吧唧地说:“你和他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商允理所当然道:“不是说了吗,看房。” “他要买房?”翟耀没好气地说,“为什么让你陪他,他自己不会看吗?” “这话还给你。”商允说完便要走。 翟耀赶紧拉住了他,放软语气道:“我错了,别生气了行吗?我保证下不为例。最起码,能不能别不理我,发信息回一条总行吧?” 见商允面无表情不说话,翟耀挨近他低声说:“实在太想你了,真的……” “那你慢慢想。”商允甩开他的手走了。 翟耀:“……”商小狗你给我等着。 “那个……”尴尬的吧台前,沈清光绞尽脑汁,才想出一句话,“翟耀胃口一直这么好啊。” 在翟耀还实习的时候,公司的人就都知道了这小伙子的饭量多么壮观。 韩入扉笑着说:“是啊。跟他一起吃饭,自己的食欲也会特别好。不过今天他吃得比平时少多了。” 沈清光低头瞅了瞅自己,郁闷地说:“可他身材怎么保持那么好的?” 韩入扉挑眉道:“一方面是他长期坚持锻炼——我们经常晚上去健身房举铁打拳,他的爆发力和反应力都很强,把他带在身边,我相当于有了个保镖。” 沈清光心里嘀咕,你就压榨人家小孩吧。 “另一方面是他的身体天赋,他应该是比大部分人新陈代谢快,增肌也比其他人容易。他常年八块腹肌,比我厉害。”韩入扉不无感慨道。 沈清光偷偷缩了缩肚子上的肉,羡慕得想哭。 这时他看到对面那个漂亮青年回来了,脸色不大好。不多时翟耀则从前台那边回来。他不经意看到翟耀的嘴破了,诧异道:“翟耀你没事吧,打架……诶!” 桌子下面,韩入扉用鞋尖碰了碰他的脚。他一脸懵逼地闭了嘴,过了几秒才稍微琢磨过来,顿时羞耻万分地想钻进地缝里算了。 “我没事。”翟耀满不在乎地摸了下破了的嘴唇,浅笑道,“韩总,我结好账了。” 韩入扉点头道:“走吧。” 翟耀开了导航,先送沈清光回家。快到定位的地点时,翟耀向韩入扉确认道:“韩总今晚去哪,云逸酒店?” 云逸是韩入扉没有“房东”的时候经常住的酒店,算是他半个“家”。 韩入扉应了一声,觑着翟耀嘴角的伤口道:“不如今晚跟我去云逸吧,聊聊天。” 还聊?再聊下去我男人真不让我上床了。翟耀委婉地说:“韩总今天一早就去见客户,忙了整整一天也累了,晚上还是早点休息吧。” “声名狼藉”人士很有自知之明,斯文端正地解释道:“别误会,我会单独给你开间房。对我来说,你就像我弟弟一样。当初你刚跟着我的时候,说你以前也姓韩,我就觉得我们挺有缘的。” 翟耀很了解他的领导,那张嘴泡过蜜糖,什么好听说什么,甭管是客户还是情人,朋友还是同事,他都一视同仁地发射“糖衣炮弹”。 不过翟耀还是诚恳地表示感激:“谢谢韩总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 韩入扉目视前方,很正人君子地说:“我是觉得,你可能需要找人聊聊天。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合适的人选,毛遂自荐一下。如果你觉得对着我开不了口,那就当我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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