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程林捏着烟吸了一口,祝辛别过脸咳嗽,程林说:“所以我是在耍流氓。” 他把烟蒂丢进雪里踩了两脚,祝辛咳嗽完了,天上忽然下起来雪。 程林说:“那甩了我这俩月,开心吗?” 不太清楚。 上课兼职养猫,也就过去了。 还是沉默。 坦诚的时候坦诚,不坦诚的时候关着门一点不给看,程林也习惯了。 他低头贴着祝辛发烫的额头,问:“知不知道我挺喜欢你的?” 祝辛不太清楚。 “你不是逗我玩吗?”祝辛这么问 程林笑了:“是啊,逗你玩,那喜欢你看出来了吗?” 怕祝辛果断否认,没什么定性的程林自己先说:“当然,可能不太多,但我确实挺喜欢你的。” 祝辛嗯了一声:“应该吧。” 程林轻笑:“知道为什么吗?” 祝辛大概猜到了,从孙宁含糊的解释中得知,似乎是因为自己这张脸。 ——倒不是说因为长得多出众,完全是因为像一个人。 据传,程林生母是个戏子,而且小有名气。当年闹饥荒,跟戏班子走散了,流亡途中被富家公子看中,随那个戏子流亡的似乎还有个同班的师弟,戏子跟了公子哥,二人都随那公子哥北上,然而那公子哥有家室,跟回来也进不去门,只能养在外面。 不过那位公子哥家大业大,收了人也舍得花钱,给他们师姐弟开戏园子捧他们当角儿,灾荒年又是新旧变迁的时候,风气是笑贫不笑娼,为了讨口饭吃戏子给人当外室这种事情不新鲜,不过这对师姐弟在戏班子里格外受排挤,原先的戏班子也不认他们是自家门里出去的人,似乎是因为那公子哥性情顽劣,有不为人知的癖好,关起门不止玩戏子,还爱听粉戏,下九流里还要分三六九等,觉得他们辜负了祖师爷,当年这一段儿知道的人不少,到如今也还能打听到就足以说明了。 再后来,那戏子生下个私生子,送去程家被丢出来,主家说那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程家不认,然后那母子二人并戏子的师弟都从京城销声匿迹,再后来有音讯,就是程家香火几乎断绝,不得不把私生子认回来了。 不过那戏子也没能熬到母凭子归,儿子送回去没多久就没了。 以上这些,口口相传捕风捉影,孙宁说得不清楚,祝辛听得一知半解,只明白过来看上去高人一等的程林其实也有一段悲惨的童年,他当时很短暂地同情了程林一下,然而这些都跟他没关系,铺叙这些只是为了告诉祝辛,他长得像一个人。 程林母亲。 孙宁说,开学的时候他哥哥见过自己。那之后,在一些刻意和巧合中,程林看到了自己,自己这张脸。 所以祝辛更不可能认为这是喜欢,同时明白到这些人惯常喜欢用旁人取乐。 他从程林大衣胸口里面摸出来烟盒,想表现出一些他从没有过的旷达潇洒,想学程林的样子不在乎旁人眼光,想学他目空一切。 他拿出来一支烟叼着,去摸打火机,然而还是生疏。 程林绕开他的手,给自己点了一支,然后低头,叫祝辛自己过来。 祝辛迟疑一下,被这样子的程林吸引,不由自主凑上去,喝醉了就想不起来掩藏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程林学他痞气目空一切的表情,不得要领,只有神往。 烟头若有似无地碰在一起,猩红的火星子就从那边蔓延到这边,路灯有点坏了,灯光忽明忽灭,祝辛还没吸,被拿掉了,连自己那支也灭掉。 程林不太痛快,有点心烦——看见那双眼睛就觉得不应该教他学坏,同时又觉得很操,被人甩了就算了,甩了还要被勾引。哪怕到这一步了,他对自己居然还没有防备心。 试问那个男人看见这种眼神还他妈能把持得住? 祝辛以为他又发神经,没再强求,只说:“小气鬼。” 最终,程林叹气。 “走了就好好学习吧。”他摸了摸祝辛后脑勺:“再别回来了,叫我看见你,还得想起来跟你这儿吃了多少闭门羹,心烦。” 祝辛说:“对不起。” 程林骂了句,说:“道什么歉?这种时候没心没肺就对了。” 祝辛低头垂眼,又不吭声了。 程林把人抱紧了一点,又骂了句脏话:“既然要走了,京城也别回来了,好好过自己的,知道了吗?” 祝辛忽然有点鼻酸,莫名其妙来的。 他觉得程林这话可能还是随口一说,程林说过好多随口一说的话,他老是有意无意说这种话。 “那你……”祝辛原本想说你也是,话到嘴边,方觉的不需要。 但程林已然看出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你以为我是祝你好?” 祝辛抿嘴。 程林说:“再撞上来一次,我就……” 祝辛抬眸,忽然被印下一个炙热的吻。 复杂的气息交缠,火热令人窒息,祝辛摇着头躲,程林问:“不是喝醉了吗,怎么还知道跑?” 祝辛说:“我又不傻。” “呵。”挺傻的。只有对自己的时候偶尔精明一下。程林咬牙,按着祝辛后脑勺看他:“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祝辛说:“知道了,以后都离你们远远的。” 妈的,又聪明了。 “那……对我没什么想说的?” 祝辛想了想:“那你也高兴一点。”说着主动凑过来,在程林唇上贴了一下,嘴里呼出来白雾很快消失,方才接过吻的唇有点凉,所以触感不真实,所以更加稍纵即逝。 程公子无言。祝辛又说:“还有,谢谢你。” 程林极不痛快:“说了,口头谢谢就不用了。” 是开玩笑的话,没真的要他还什么,都已经放他走了,毕竟祝辛是无辜的。 但祝辛说:“我就只有这些了。” 身无长物,无处容身。 程林又叹气:“那你跟了我,不就有了?” 喝醉了的祝辛头脑清楚:“那是你的。” 程林掐祝辛的脸,仔细打量。 好久不见,有点憔悴了。 他还是娇气又辛苦。他怎么能过得这么辛苦?程林觉得祝辛这个名字取得不好。最开始他还以为是辛辣的辛,原来是辛酸的辛。 程林最后一次提议:“跟着我,我的就是你的。” “骗人。”祝辛推开程林,很失落:“只有我的才是我的。” 没头没尾,但这也就是他能给的最多的交代了——他始终在追求归属并且独属祝辛的东西,他不喜欢共享,不喜欢借,不喜欢恳求,他要明明白白属于祝辛的东西。 他还没有,迄今为止,只有一只捡来的猫。 程林发现祝辛眼角有一点反光,可能是一点点泪水。因为什么来的不清楚,总不可能是因为甩了自己——他哪有什么多余的感慨给自己这个恶人? 这小没良心对谁都能有良心,连孙宁都能原谅,对他不好的亲人也能一而再再而三退让,唯有对自己苛刻地要命,一点沙子都容不得。 孙安还问自己要不要做手脚把祝辛的申请拦下来,投了钱捐了楼总不能一点用没有,这点话语权总还是有的。 自己为数不多的良知也都给这小没良心的了。 程林擦掉了祝辛的眼泪:“行了,冲着我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要走就走吧,来年发达了,再回来朝我扬眉吐气。” 这人明明才说再也别回来了。 “我……”眼角被温热指腹蹭了蹭,祝辛低头藏起来自己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他觉得扬眉吐气是不可能了。 “程林,你会很认真地喜欢谁吗?” 又是这种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对谁都没意义。眼下没发生就是不会,这是对程林而言。不会是自己,这是对祝辛而言。 这回换了程林沉默。 而祝辛,在问完后方觉的可笑。 差点忘了,最开始是程林教自己当个混蛋的。可是刚才有某个瞬间,他居然有点惋惜程林会不会也有一天因为这种事情失落。 祝辛抬头,盯着程林的嘴唇咬上去,没吻进去,只在程林嘴角咬出来一个牙印,见血了。 算是被欺负那么多次的报复。 程林疼的吸冷气,祝辛又道歉:“对不起,我喝醉了。” 很无辜,能把人气死。 小王八蛋。 程林舔着嘴角威胁:“哦?我也喝醉了——” 祝辛缩着脖子把裸露的一切地方都藏起来:“不行!” 程林气的不行:“嗯,凭什么不行?你咬我一口我还不能还回去了?什么道理?” 祝辛摇头,又低头,轻轻说:“我怕疼。” 摔一下也怕,摔得很轻也怕。祝辛是玻璃做的,一摔就碎,只能小心翼翼捧着,别人都不在意,就只能自己小心一点别磕到,离危险的地方远远地。 程林又叹气,擦掉祝辛的眼泪,很无奈:“你就欺负我吧。” 长长叹息,然后吻在祝辛眉眼间:“那成,离开我估计就高兴了,以后再别哭了,高高兴兴地,要是过得不好,再回来找我,也不丢人,我又不会笑话你。”
第27章 小土猫 孙安问那天后来怎么样了,程林兴致缺缺:“什么怎么样了?” 外头酒吧太吵了,吵得人心烦。 孙安给程林倒酒:“那天不是腾出地儿给你们说话了吗,没谈拢?” 程林顺手砸出去一个空烟盒满脸不耐烦:“谈什么没谈拢?” 孙安躲开烟盒,贼兮兮笑:“我们都那么有眼色给你们腾地方,人也醉成那样了,就没干点什么?” 干什么? 嘴边的伤好了,就留了一个浅浅的白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那没良心的挠人猫咬完人直接没音信了,不知道在哪儿学坏的,几天不见已经回从自己兜里摸烟,还会喝醉成那样了。 也怪自己,给他带了个不好的开头。 那次去学校找祝辛,吵了一架不欢而散,本来挺生气的,还想着怎么找补一下呢,回来收到一段录像,婚礼的。发视频过来的还是李洲那个傻逼,婚礼在他家旗下酒店办的,不知道怎么就传他手里了,那傻逼问视频里被指着鼻子骂丧门星小野种的人是不是祝辛,觉得眼熟。 茶不烫手不知道撒手,他得撞一撞南墙,够疼了才能想通,想通了就好了。最开始他是这么想的,后来也没刻意问后来怎么样了——当然,也没机会,回来就闹分手了。 这种事情嘛,谁没经历过似的,吃够了闭门羹也就好了。 但是看见那小孩儿两眼通红忍着眼泪花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那个生母指着他鼻子骂,他哥哥就顾着劝那女人别激动别丢人的时候,又觉得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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