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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一句话, 白溪说出来没有半分起伏。 贺勉一顿，“喔”了一声。 “那得注意，封闭打多了不好，一年四次，你今年已经打过两次。” 想了想，贺勉又说：“前一次距离今天过去不到一个月，这种频率，以后打封闭也会下降治疗效果。” 白溪眉头微皱。 “知道了。”他回答。 之后从兜里抽出右手，从容解开手腕上的两粒袖扣。 贺勉看了一下白溪手腕，比脸白的肌肤上赫然留有前两次打封闭的针印。 手伤，打封闭，是白溪的两个秘密。一旦打完，他三个月都不会穿短袖，解袖扣。 也正因为手腕接触光照较少，白溪手腕比其他地方更显白皙，稍稍有一个印子就特别明显。 贺勉摇摇头，眼神微闪，“说实在的，如果你暂时不打比赛，治疗效果翻倍，或许以后就不用打封闭。” “是吗？”白溪依旧一副淡然，“从小被砸伤，到现在旧伤十二年，还有好的可能？” 贺勉眼尾向中间拢，顿了顿，接道：“久病成医，我只是担心你。” 白溪知道，嘴角上扬出微微涟漪的弧度，“来吧，我心里有数。” 年龄是打电竞的考虑因素，白溪二十二岁，打了三年电竞，再之后他的手速也肯定越来越不抵新人。 贺勉没有答话，开始给白溪做消毒程序。 毕竟打封闭是白溪进入电竞行业后才有的，起初白溪只是找他治疗手伤，除了病况和建议，他一切尊重病患意愿。 只不过—— 贺勉取出备好的针头，撕开，换上。 “之前听说你要打什么世界赛，好像就明年初吧，但你的手可能……撑不到明年。” 五指骤蜷，白溪感到针尖带来的刺痛感。 贺勉嘴上停顿，手上却很麻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打断即将开口的白溪，戴着手套的手指顺势拔出针管，“三年前我也这么说，但你还是打了三年电竞，拿了一堆冠军。” 说完，贺勉抬颌上看白溪，目光生出轻微警告。 白溪也明白，他紧皱的眉头出卖了他。 针头拔出的疼痛，说明打封闭对他手伤的效果已经开始减弱。 贺勉盯了三秒，收回视线。 他说的，不是开玩笑。 打完封闭前后花了十多分钟，等贺勉收拾好他的医疗箱，白溪送他出去。 可刚一推开门，霖烁、谷淼、游嗷嗷、周子洋和李子木，五个人分两边堵住了门口。 “你们……”白溪心里微惊，“在这干什么。” 几人没说话，默默盯了眼贺勉手里的箱子。 已经没贺勉什么事了，他见势先离开。 白溪没有阻拦，颔首跟贺勉说了声谢谢。 贺勉走的时候，TOP五人给他让道。 之后队伍又合拢，挡住白溪去路。 “你们几个，在门口待多久了。”白溪很自然地将右手插进裤兜里，衬衫袖扣下落，刚好遮挡住他打封闭的腕背。 之后转身走回休息室。 “我们……”霖烁跟着走进来，其他人也紧随其后，“我们待一会儿了。” “不关心Aix在前面打个人赛，跑这儿来。”白溪转身，扫视众人。 周子洋舌尖刮了下唇齿，“队长，你不也没看Aix比赛，跑这儿来会人。” 听起来，周子洋是在替褚叙打抱不平。 “那是医生。”白溪还是做了解释。 “我知道。”周子洋眉头紧皱，“他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揣在兜里的手又是一蜷，白溪没有接话。 他猜对了。 “我该……怎么解释。” 白溪的意思是，我该怎么解释，带着手伤的自己还在做你们的队长。 并且可能打不了明年初的WCG世界赛。 霖烁却一句话让白溪愣住，“不用解释，我们早知道了。” - 大概在一年前吧，那次联盟超级赛，白溪从所有联盟战队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个拿下官方比赛的狙击手冠军。 下来之后，霖烁就知道了。 和今天一样，贺勉当时出现在场馆角落，等白溪。 霖烁顺手拍下贺勉照片，叫朋友查了一下—— 【curse，私家医疗的主治医生，骨科】 “当时为什么不说呢？”白溪缓了很久，重新恢复淡然。 霖烁失笑，“怎么说。你扛着打封闭也要拿下超级联赛的冠军，说明冠军对你很重要。我又怎么下得去刀子，要在自尊心强大的brook面前……扎下去。” 一丝冷气从喉咙呼出，白溪从心感到暖意。 他对“赢”这个字，看得太重了。 “那他们呢。”白溪指的是其他队友，怎么知道的。 李子木双手环抱双臂，接道：“这你可不能误会老霖，对于你手的问题，老霖一个字都没提。” “对啊。”周子洋附和，“霖老板也没跟我说。” 谷淼和游嗷嗷同表示没有。 白溪懂了，其他的压根不用再问。 同事三年，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即便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终会有掩饰不住的一刻。 但他们没有提，没有问，一切像往常一样训练，比赛。 偶尔私下开开玩笑，也只字不提他手的事。 就这么过了一年，如果不是今天听到贺勉说“要再这样撑着打下去，可能以后治疗零效果”，他们也不会将休息室大门堵个水泄不通。 “那个……白白。”霖烁喊出了久经不叫的昵称，脸上神情有点难以开口。 顿了顿他还是说：“要不咱不打了吧。” 白溪能看得出，霖烁说这话带了多少惆怅和感慨。 他连为什么都问不出来。 其他队友也附和。 “对呀队长，跟电竞比起来，我觉得手很重要，手不能废。”周子洋不太会说话，但意思就那意思。 李子木替他修饰，“比赛我们打了也不下五十场，冠军也拿了不下二十个，在CF联盟里面，已经足够让他们望其项背，可以暂时短暂的休息一下。” “我赞同。”谷淼接道。 谷淼是和队里跟白溪待一起时间最长的队友，很多时候深夜，白溪偷偷坐起来揉手背，谷淼压根没睡。 时间久了，谷淼也发现了队长的手不太对劲。 白溪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就是躲在被窝里偷摸心疼队长。 也包括游嗷嗷。 游嗷嗷平时很少说话，也知道队长根本不喜欢直播。因为霖烁，队长才会主动上直播间拉时长。 所以游嗷嗷经常会关注队长，看队长表情要不要自己接过直播担子。 一看就会发现白溪的手不时停顿，脸上表情微微拧起。 队长的手有问题。 无数次游嗷嗷都想冲过去替队长关了电脑屏幕，可下一秒，队长就咬牙接着打。 不是今天大家把埋了这么久的心里话说出来，白溪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暴露了这么多小细节。 周子洋眼眶红了，低低说了句：“可不是，就连我也——” 目光都看向周子洋，周子洋却哽住。 他其实是比所有人都早知道队长手伤的事，只是不清楚队长的手到底怎么了。 每次饭后，他都注意到白溪偷偷吃止疼药。 起初是止疼药，没想到后来发展成了打封闭。 在外面听到其他同行打趣队长，说brook天赋异禀，天生适合吃电竞这碗饭，仅此而已，如果他们也有brook这样的天赋，联盟怕就是他们的天下。 每每这个时候，周子洋一定上去怼几句。 可以这么说，周子洋之所以能得罪圈内同行，摘得“万人嫌”的称号，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白溪被他们的言词看轻或贬低。 没动手都算周子洋有素质！ “原来你的嘴炮……都是为了白白啊。”霖烁叹口气。 他看周子洋的眼神都不禁露出佩服，以前是他误会了。 李子木好笑接道：“不止，几次动手挑衅，也都是为队长。” 嘶。 好心疼。 霖烁好心疼。 原来他的战队这么团结，这么有凝聚力。 夸夸弄得周子洋脸红不好意思。 他可是知道队长怎么从第一天开始就忍受手的不适，带着他们几个站上冠军C位。 背后付出的努力是这些人几句嘴舌就抹得干净的？ 不，周子洋忍不了。 可“万人嫌”毕竟也不好听，说出来多少掉逼格。 所以周子洋脑子转了几秒后，滑了滑嗓，声音低下来，“哪有，我没这么伟大，我就是看不惯，随便叭叭几句，担心队长身体。” 什么都不说了，白溪心头感恩，暖意涌动。 他知道，大家藏了这么久的秘密，在同一时刻被揭露，只是因为从前的不敢过问。 毕竟谁人都不能代替谁做任何决定。 这会儿说出来是好事，白溪也不想再瞒着大家。 他只庆幸，这三年来没让TOP输掉冠军。 霖烁早已老泪泛滥，招呼大家围拢，一个胳膊搭另一个胳膊。 三年的战友情在这一瞬间拧成一股绳。 “加油，无论走哪条路，我都必定支持你们。” 作为老板的霖烁，早已看开。 话里都潜藏几分老父亲看孩子的宠溺。 “那队长——” 周子洋想问，队长怎么办。 白溪垂眸不语。 霖烁轻声笑了笑，又将他的爱将拢在一起，不住从后背给他们温暖。 “退吧，brook。” - 自从霖烁在一年前知道白溪打封闭撑比赛，他就有了让白溪退役的想法。 但愣是摁着没劝。 自己本身也是电竞选手过来，他知道入这行时间越久，对这行的情结就越深。 劝不动的，所以没劝。 后来双狙模式出现，霖烁便借由这件事想找一个接替白溪衣钵的徒弟。 这也是霖烁当初想留下Aix的最终极原因。 只是没想到，这衣钵接得…… 挺好，给俩人接一起了。 电竞生涯太短暂，要说昙花一现也毫不夸张。 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可能为了电竞奉献一生，再过两年，大家手速都跟不上了，也得散。 白溪先退吧，之后再是年轻的周子洋，谷淼，李子木，游嗷嗷。 原本还没开始打最后一场，霖烁倒是生生弄出了一个临别场面。 - TOP最后一场团队赛上场前，白溪捧着褚叙的脸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褚叙很疑惑，“怎么，比赛还没完呢，就急着赶老公走。” 个人赛，褚叙已经拿下ACE，他心情特别好。 再陪老婆打两年电竞都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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