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租借期,新战队已经有成熟的指挥角色,租借的身份也意味着不稳定,所以他在当前的版本下都没有指挥过正式比赛的经验。这个情况所有战队都是知道的,没有人提过让他在试训里指挥。 因此他也更确信,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于是正了正神色,说:“好的,一会儿要麻烦各位配合了。” 闷归闷,rel首发的这些人性格都还不错,又或许是太内向了,配合度出奇高,至少没有因为不服折损了舒和光的发挥。 阵容选择是教练组介入了的,特意选了对全局都有极强把控力的大乔、孙膑、鲁班大师,这三个同样也是赛场上经常见到的。 连着三局,舒和光都从开局第一分钟起就不停地絮絮叨叨,把“指挥”的事做得都稍微有些过火了。事无巨细,像个老妈子,如果是来个性格不那么好的选手,说不定都会嫌他吵。 但三局都赢了,有大胜也有险胜,中间两支队伍的人员也做了一些交换,都没有影响舒和光的状态。更何况,这还是他们没有磨合过的结果,队友们没能按照比赛时的状态尽可能报点,这也会影响舒和光的判断。 试训再次结束,几位教练只留下了一句“辛苦大家”就匆匆地走了,和舒和光的通话没有挂断,大概还有什么要具体了解的事。 只有一个赛训总监留下来,冲陈嘉玉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一路走到这一层的阳台,赛训总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包烟,顿了顿,又揣回去,笑说:“忘了你不抽,我忍着点吧。” 赛训总监是从主教练升上去的,之前带过陈嘉玉快两年,也是陈嘉玉夺冠时期的教练,两个人算是很熟悉。此刻陈嘉玉也不必客套说什么“随意”,而是说:“少抽点,小心肺。” 赛训总监摇摇头:“没办法,心烦的时候瘾就大,新版本太磨人了。” 版本的更迭给了他们重创,事实如此,但陈嘉玉知道他的烟瘾不是这一天两天刚有的。或许从很久前,rel挣扎许久却还是没能重铸往日荣光的时候,赛训总监就一直离不了烟了。 并肩作战过这么久,他们理应很亲密,但陈嘉玉还是做不出什么安慰的动作。只是轻轻敲了下防护栏当作代替,说:“之后会好的。” 今夜无风无雨,天朗气清,似乎连月亮都比往日要更近一些。陈嘉玉慢慢地深呼吸,会好的,一定会。 两个人并肩沉默了一会儿,半晌,赛训总监才轻轻地笑了一下,但是读不出什么喜悦:“今天你们打第一把的时候,我们几个在办公室边看边聊,就已经觉得买舒和光是十有八九了。我们现在确实缺一个可以把大家凝在一起的人物,他很合适。可是到三局全胜之后,感觉又有点不一样了。好像……原本在死马当活马医,现在发现这马是活的。” 这比喻有点奇怪,他自己又笑了:“可是越这样我越紧张。之前每一次买人我都抱着这种乐观和期待,相比其他队伍要写这个申请那个报告,你给我们的自由度已经够高了,真的可以想买谁就买谁。但是最后的结局……好像总是不尽如人意。” “这种希望落空的感觉太不好受了。现在我有点不敢想太多,一想这些脑子里就有另一个声音,”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在告诉我,脚踏实地一点,多研究英雄研究比赛,少想这些。可是又觉得,电竞啊,不野心勃勃一点,那不是起步就瘸腿了吗?” 这位赛训总监其实比陈嘉玉要大许多岁,也快三十了,将近而立。早几年的时候,陈嘉玉和他都算是联盟的新血液,好像都要比现在更沸腾些。 那时的他,大概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野心勃勃。 他用一个叹气结束了自己的剖白,陈嘉玉在沉默里意识到,原来这几年的起伏,磨掉了好多人。 原来有些东西不是越磨就越光亮的,反而在当初那个意气风发、会在赢下比赛以后大声嘶吼的年轻教练身上,留下了许多并不漂亮的划痕。 或许电子竞技是用汗水和眼泪灌溉的,他们都只是这棵参天大树下的蝼蚁而已,攀上树冠的人终究也只有寥寥。陈嘉玉觉得自己已经适应这种失意了,可是谁能说这不是一种“被磨平”呢。 钟知宜也是叶逍也是,或者说甚至连消失了很久的柳辛都是,每一个在败局前能得体地微笑的人都是。 只有一个人除外,游烨,因为他是真的不在乎。 游烨是真的把游戏当作游戏,仅此而已。 在此之前,陈嘉玉其实对这种态度并不那么认同,如果不是靠爱和喜欢在强撑,或许他早就应该转身。 可是此刻,陈嘉玉突然感到艳羡,他也好想成为那么自由的人。 谁在打职业之前不是把游戏当作一种汲取快乐的方式呢?为什么打了比赛之后这一切变得那么……痛苦了。为什么要因为技不如人感到失意,为什么要因为时运不济而感到自责,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热爱的事情不快乐? 要是能成为游烨就好了。 可是,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失意者的逃避呢?
第53章 我发现我很想成为你。 沉默了好久,久到月亮都似乎不在相同的位置了。赛训总监终于想起自己本来要说的话。 “对了,如果之后合同推进得顺利,磨合也没有问题的话,可能指挥权就真的要交给舒和光了。虽然他的指挥能力是你提醒我们的,但还是想确认一下,你没意见吧?” 本来就是想问这个的,尽管他非常清楚,陈嘉玉是整个俱乐部上下最希望这支队伍好的人。 但他于理是赛训总监,有义务照顾所有队员的情绪,于情也是看着陈嘉玉长大的人,把陈嘉玉当自己半个弟弟。 也正因为如此,他刚刚才不小心没控制住情绪,说了一些和他的身份没那么相符的话。 大多数时候,在大多数战队,都是教练承载队员的情绪,可是刚刚却倒置了。 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太清楚陈嘉玉的精神力有多丰盈,足够强大,好像不畏惧任何失败。 而他又如何会知道,浮沉了那样久的陈嘉玉,也仅仅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刚刚经历过惶惑,像淋了一场并不急骤、但过分绵长潮湿的雨。 此刻的陈嘉玉只是说:“没关系的,辅助指挥本来也是大势所趋。” 赛训总监拍了拍陈嘉玉的肩,然后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对谈。尽管晚上没有集体性的训练了,但对于陈嘉玉而言,今日的练习还没有结束。 他先打了一把巅峰,状态并不好,拿到他很擅长的英雄,反应却很慢。失败两个字打在屏幕上,却好像跃出来撞了他一下。陈嘉玉揉了揉眉心,按了退出。 是注意力不集中的问题,陈嘉玉必须承认,他此刻心浮气躁,好想找游烨聊聊。 可是每日的任务没有完成,游烨那边的训练也没有结束,他任性不了。 他只好选择再做一次基础操作训练,试图用重复性的精度练习打磨自己的心性。补刀计数到第三百下,陈嘉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还是很烦,算了,不练了。 严于律己的冠军射手职业生涯以来第一次放弃了给自己规定的每日任务,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自己回房了。 时间还算早,游烨没有发来消息,陈嘉玉难得做主动说话的那个人,给他发了一条“今晚有空视频吗”。 自秋季赛季后赛陈嘉玉在阳台吹风感冒以后,他们通话的频率就大幅降低了。不再成为一种惯常,因此每一次游烨都要先问陈嘉玉有没有空。 刚开始陈嘉玉还有点担心,这算不算一种生疏,他没谈过恋爱,不确定起落的征兆是如何的。 好在他慢慢意识到,爱的起落其实是很明显的事,不需要任何征兆,仅凭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就能捕捉到。他似乎可以感觉到游烨和自己的体温,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因为这种变化而消弭什么。 陈嘉玉仰躺在床上放空了快两个点,游烨的电话才打过来。一接起来,游烨的大半张脸就出现在屏幕上,模模糊糊、晃晃悠悠,声音也压得很低:“我来啦!怎么啦?” 这不是他平时通话的场景,陈嘉玉花了好久也没有分辨出来是哪里:“回宿舍了吗?” 游烨在电话那头摇了摇头:“没有,我一拿到这部手机看到你消息就打过来了,我在基地厨房这边,晚上没什么人来。” “为什么不回去?”陈嘉玉有点困惑。 “你平时不会主动问我嘛,发消息的时间又那么早,感觉你有急事,是怎么了吗?”游烨大概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定,镜头不晃了,位置也很正,正对着他的脸,还能露出一段脖颈。 就在这一瞬间,陈嘉玉心软成一片,几乎有些哽咽:“没事,你先回去洗漱也可以,我也还没洗澡呢。” 游烨愣了一下,才用很轻盈的语气:“哎呀?那我更不能去了,什么事能让小洁癖澡都不洗了啊,肯定是大事。” 陈嘉玉隐约感觉到游烨的语气和平时不同,尽管这很像他惯用的逗趣。但往常的大多数时候,游烨的逗趣带着偏低的姿态,用弟弟向哥哥撒娇的口吻,从陈嘉玉身上讨一些他想要的好听话。 可是此刻的游烨却显得温和好多,表情也很认真,让陈嘉玉清楚地意识到,他在听,他在意,他会包容。 不知道为什么,陈嘉玉苦恼烦闷了一整晚,却在这一瞬突然有点想掉眼泪。他迅速地转开了摄像头,无声地洇在床单上。 游烨没有打搅他,可能没看到,又或许是清楚他不愿意表露脆弱。 一直到陈嘉玉的鼻尖不再酸涩,再次装作若无其事地面向手机,游烨仍然耐心地沉默着。 反而是陈嘉玉从屏幕上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眼眶和鼻头都红成一片,实在是没有蒙混过关的可能。 他带着点鼻音开了口:“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没有要哭的,你这么哄我我就突然伤心了。” 游烨的表情并不算好看,他无意识地皱着眉,有点担心的样子,却又试图笑着宽慰他,上半脸和下半脸有点儿不协调:“哎呀,被你发现我在哄你了。” 真是莫名其妙,陈嘉玉的心情起起伏伏,此刻居然好像真的被游烨哄好,很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嗯,很明显。” “那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游烨轻声。 “嗯……今天我们讨论要买一个新辅助,那个辅助性格很好,很适合做指挥,所以我们准备把指挥权给他。林哥……就是我们赛训总监,可能是担心我不高兴吧,特地找我聊了会儿天。然后我发现……” 说到这里,陈嘉玉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什么? 为什么他讲话像流水账,念念叨叨讲个没完,逻辑却那么跳跃。他苦恼的事情明明和转会期无关,能买到和队伍适配的辅助是很值得高兴的事,他发自内心地这样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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