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忏游离道:“不是要买衣服吗?” “还早。”向枳融说,“玩两把?” 台阶都递到脚下了,安忏没再委婉:“玩!” 向枳融去前台换了五十的币,拿着一小框游戏币走到安忏面前,无比熟稔地说:“先玩哪个?” 安忏揪了揪眉:“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向枳融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游戏厅的娃娃机爪子很松,设过机关。” 安忏身子瞬间紧绷,眼神飘忽地望了望周围,见没人看他们,才放松:“你别说这么大声,等下被老板听去了。” “不怕,我说的是实话。”向枳融说,“先玩哪个?” 游戏厅陈设机器多,安忏最先看上的还是赛车,他指了指赛车方向,藏不住的雀跃:“想玩那个!” 俩人各投三个币,赛车启动,安忏第一把还没弄清规则,就被旁边的红车一撞,偏离了轨道。 “啊!”安忏对旁边说,“有人撞我!” “我撞的。”向枳融说。 “你为什么撞我?” “因为我们是对手。” “双人模式不是我们pk对面吗?”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 安忏懂了,重新回赛车道上,加码提速,往刚才的红车一撞,嘿地笑了声,挺得意:“活该。” 向枳融失笑:“你撞错了。” “什么?” “我在你前方五百米。” “那刚才的车是什么?” “人机。” 颓败感令安忏丧失了兴趣,向枳融不动声色地减速。 三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旁边的红车往他这靠,安忏呀一声,点击左键,把那车撞到赛道边。 向枳融悠悠道:“你撞到我了。” 哄小孩似的。安忏立刻高兴了,抿嘴笑着,聚精会神地加速:“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一局游戏结束,安忏赢了。 他摸清了门道,想再玩一局,这回他选红车,开局就把向枳融撞飞了。 向枳融看着晕眩的画面:“针对我?” “是啊哥哥。”安忏得了趣,“打到你求饶!” 向枳融欠兮兮的非招人,故意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好怕。” 哪想安忏压根没听出弦外之音:“哼哼,怕就好。” 轻轻松松,两局拿下胜利。 安忏打开手机,点击录像,对着显示屏的战绩:“今天——我赢了Melt两局。” “Melt在这。”向枳融握住安忏的手腕,摄像头往自己方向带。 安忏心漏了一拍,表面镇定地介绍:“这个是我队长,KI战队的Melt。” “哥哥,打个招呼。”安忏催促他。 “大家好。”向枳融露在外面的眼睛染着笑意,眉尾上扬一挑:“我是Melt。” 安忏倾斜身子,往向枳融的显示屏拍:“看看,这就是输给我的证据。” “嗯。”向枳融轻声道,“Sea真厉害。” 安忏脸颊微红,偏头垂眼,将录像关闭。 “那边有篮球机…”安忏蹩脚地转移话题,手背捂着脸感受着温度:“哥哥,我想玩篮球机了。” 向枳融拿上小篮筐,下了赛车:“还比赛吗?” “比什么?” “比谁投中得多。” 安忏来了兴趣,问:“赢了有什么奖励?” 向枳融想了想:“多吃一个冰淇淋?” 安忏瘪嘴:“冬天吃什么冰淇淋啊。” 向枳融笑了起来:“那你想吃什么?” 安忏脑海一刹闪过记忆中的某个画面,“奥利奥圣代。” 说罢,安忏觉得自己在打自己的脸。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向枳融说:“好,听你的。” 安忏先投,最后得分390。 到了向枳融,他显得心不在焉,恰到好处的进一个丢两个,最后得分340。 安忏如愿得到圣代,向枳融去买,他拿着剩下的币抓娃娃。 游戏厅的一切对于安忏来说都是新奇的,他没抓过娃娃,只在以前上班路上,路过别人抓娃娃的场景。 现在轮到他了。 玻璃窗前,安忏学着网上刷到的视频教程那样,先甩了甩钩子,移动到熊猫上方的位置,左看右看,感觉对上了,啪一声摁下按钮。 没中。 又一次。 他不死心,同样的位置,对准穿着绿色衣服的小熊猫毫不犹豫地拍下。 “当当当。” 失败声响起,依旧没中。 第三次,熊猫总算偏移了位置,离出口近了一寸。 第三次,贴在出口的挡板旁。 第四次,他将钩子往左,勾着挡板和一半的娃娃,成功抓住。 向枳融买好圣代回游戏厅,就见安忏双手举着熊猫瞧。 “抓到了?”向枳融说。 安忏满怀欣喜,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哥哥,我抓到了。” 向枳融说:“真棒。” 安忏笑了起来。 他将熊猫揽入怀里,双手抱着,脸红彤彤的,连带眼眶也是。 安忏没告诉向枳融,站在娃娃机前抓娃娃是他十五岁的梦想,这个梦想对于现在有存款的他而言显得微不足道,这么多年过去,他有无数次机会满足自己从前的梦想,却始终没有兑现。 他以为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命运却让他实现了。 安忏想,十五岁的安康会开心吗? 还是,会难过。 安忏神情恹恹,再没了刚才的喜跃,向枳融把圣代给他,转身去拿装娃娃的框子,大有要把整个游戏厅的娃娃机都包下来的意思。 “先抓哪个?”向枳融问。 安忏愣了愣:“给我抓吗?” “嗯。”向枳融答:“给小朋友抓的。” 和向枳融出来的只有他,安忏没蠢到连好话都听不懂。 安忏鼻子一酸:“队长,你为什么…” 对我这么好。 话说一半,安忏难得哽了下。 向枳融懒洋洋地接过话茬:“因为我想讨你开心。” “可以么?”
第17章 安忏第一次见向枳融,是个对普通人而言很寻常的一天。 他这个人,命里就带灾难。出生时母亲死于难产,父亲开大货车,赶工时期得知消息,匆匆从外地赶回来,却在路上遇到车祸。 他的生日是父母的忌日,爷爷把他接回家,安忏没受过一次好脸色。安忏亲奶奶在父亲十岁时就离开了,现在这位名义上的奶奶是爷爷后娶的。他们结了婚,有了孩子,孩子又有了孙子。 七岁那年,安忏喝到了人生中第一瓶牛奶,拉了三天肚子,高烧不退。 后来才知道,那并非爷爷的恩赐,而是一瓶过期的牛奶。 外婆从老家赶来将安忏带走,安忏终于过上了有人惦记有人疼的好日子。 爷爷说他是灾星,扫把星,靠近他的人都要倒霉,不让他上桌吃饭。外婆抱着瘦小的他,说我们康康才不是灾星,是福星。 小安忏怯生地抱着外婆的脖子,外婆一遍又一遍的说,康康是福星,是妈妈留在世上给外婆外公的礼物,爸爸妈妈也没有死,他们上了天堂,成了天使。 那是安忏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好景不长,外公为了他上学的资金日夜劳顿,在安忏12岁时从山上失足落下,找回来只剩尸首。 那是他第三次见到外婆哭,第一次为她女儿,第二次为她外孙,第三次为她的丈夫。 外婆哭了很久,一夜,两夜。哭得双眼红肿,哭得连眼泪都挤不出来。 第三天,外婆打起精神,开始折元宝,做灯笼,织筐。 安忏从初中起就开始打工赚钱,暑期进工厂,寒期做服务员,平常一放学就去洗盘子,只有在过年店里关门那两天才回家,一回家,外婆就抱着他哭,说我们康康辛苦了。 安忏原名叫安康,据外婆说,是母亲怀他时就想好的名字,只希望他健健康康的长大。 安康只有外婆,外婆想让他读书,出人头地,安康就拼了命的读书。 初升高的暑假,他得了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也是在那个暑假,外婆突发心脏病,去了。 每每回忆起那段灰暗的时光,安忏都悔恨不已。 他最后悔的就是没能陪伴外婆度过最后的时间,可时间不复返。 他没有外婆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 安忏依稀记得,那天很热,热得他汗流浃背,在火葬场,他连哭都不会了。 外婆的亲戚在为外婆奔波,安忏却只想逃避,他躲在角落,忍耐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瓦解。 安忏埋头,咬着唇流泪,发出细小的啜泣,再到嚎啕大哭,不过半分钟。 向枳融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当安忏的视线范围缩小到只剩下一条微小的缝隙时,向枳融的球鞋进入视野里。 紧接着,他的肩膀被拍了下。 安忏骤然一僵。 抬头那一刹那,他对上向枳融的目光。 这人真高啊,安忏这么想着。 如果他有这么高,那个嫌他矮不会干事,克扣他钱的工头一定会多加五十块钱的。 下一秒,向枳融递给安忏一瓶牛奶,对他说:“小朋友,别哭了。” “人总是会死的。”向枳融的语气很惫,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你的家人会化作星星守护你。” 这个连十岁小孩都鄙夷真实度的‘谎言’,不知抚慰了谁的心。 安忏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他照着向枳融的话往下说:“我不要他们变成星星,他们上天堂做天使吧。” 他的命很差,接近他的人都会倒霉。 他不想再让家人为他烦恼了。 他固执地看着向枳融,这个比他大的少年眼眸平淡,却因为他这句话短暂地失了神。 “嗯。” 半响,向枳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们在天堂好吃好喝着呢,你也要开心点,别哭了。” 是光太刺眼了,小安忏想。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面前这个大哥哥这么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向枳融问他。 “我叫安康。”他答:“安全的安,健康的康。” “我叫向枳融。” 话落,一位穿着素裙的女人朝这边喊了一声向枳融的名字。 向枳融冲她扬了扬下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偏头对安忏说:“安康,记得喝牛奶。” - 那段记忆里,安忏忘了爷爷那瓶过期牛奶是什么味道,只记得向枳融给的牛奶很甜,比他后来喝的所有牛奶都要好喝。 恍然间,经向枳融一问,安忏百感交集。 向枳融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安忏总会想,向枳融是否还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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