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没回答,只是歪过脸默默地看着他。 晏钦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墙面,许多游客用各种颜色的水彩笔在上面留下了精彩的涂鸦。 他想了想,说:“你也一样…变了很多。” “也许吧。” 巷子里开着许多特色精品小店,时不时也会窜出三两游客,经过他们时不断地朝二人投来视线,尤其关注高个子的男生,似乎在确定是不是那位冠军打野。 陆野只好再次戴上口罩,转过身倒着走在晏钦面前,“那你说说,我都有哪里变了?” 晏钦脚步慢下来,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脖子。 陆野大衣里面只穿了件毛衣,看起来薄薄的,穿堂风一吹,就将领口掀开一角,将他藏起一半的喉结完全露出。 晏钦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以前那个男生,两年前也是这样倒着走在他前面和他说话。 如今那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已经褪去青涩,可脸上的笑容依然能完美重叠。 几乎是一瞬间,晏钦恍惚觉得时间并没有流逝,他们还停留在那段美好的时光里,现在不过是放学后约着去什么地方玩耍。 “怎么了?”陆野伸出手在他眼前恍了恍,“又在什么呆?” 晏钦回过神,眼珠转向他后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我在想...一会儿能不能找个位置坐下来晒太阳。” 陆野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目的地。 宽阔的海边已经有好多人,分散地占据了整个沙滩。 “看来阳光真的很稀有。” 陆野唏嘘道。 晏钦加快脚步走出阴暗的巷子,站在阳光下转身,回答他刚刚的问题:“至少你现在走路慢了很多。” 陆野失笑,快步跟了上去。 这处是距离基地最近的沙滩,海岸线不算长,只绵延了几公里,却来了很多人。人们在沙滩上铺起毯子,享受着难得的阳光。 路边摆了许多小摊,卖一些风筝或者小吃,烧烤的香气被风吹得很远,勾得游客口舌生津。 海边风还是大,晏钦将外套裏了裏,忍不住担忧地看向陆野。 他感冒还没痊愈,这样吹真的好吗。 陆野则是递了罐饮料过来,“暖一下手。” “你什么时候买的?” 晏钦接过铝罐饮料放在手心,很暖和。 陆野走到他外侧,帮他挡去大半风,“在你发呆的时候。” “…”晏钦抠着饮料瓶的包装,“我只是比较好奇,你的新中单找得怎么了?” 陆野无奈地轻叹一声,也不拆穿他,顺着话题说下去,“还在看呢,教练也很犹豫,目前我们能找的几个综合条件都不是很理想。” 晏钦脸被吹得有些冷,不禁抱着罐子贴在脸上,歪着脑袋说:“我倒是有个提议…” 他的模样很可爱,所以陆野并没变脸,只是扬了扬眉毛揭露事实,“别想了,就是把你、南哥、花哥、再加上教练和罗经理一起卖了,也不够钰神的签约费的一半。” 沈从钰是联盟最顶尖的中单选手,自出道来从未缺席过世界赛,早在前两年签约费都已经是千万级别,不是一般的豪门战队根本签不下来。 晏钦有些不死心地噘了噘嘴,“可是钰哥现在也没有打比赛,说不定他签约费降了呢,而且…如果我去求他的话,他可能会卖我个面子也不一定。” 陆野抬手拨开他被风吹得遮住眼睛的刘海,“挺厉害嘛,面子这么大?” 他这么一说,晏钦也不由得不确定起来。 沈从钰现在的生活方式特别健康,作息时间和六七十岁的老人差不多,每天早晚还要健身,好像要把休息贯彻到底。 晏钦迟疑道:“那…那我问问他?” 陆野不置可否,只是问他,“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今年为什么休息?” “没…”提起这个晏钦就有些失落,“我问过他很多次了,他就是说累…但我总感觉不会这么简单,至少我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和累有关系的状态。” 陆野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或许就像网上说的,他道心破碎了。” “啊?”晏钦难以理解。 陆野把另一罐饮料也塞到他手里,“我最开始去TK的时候,是Pyo的替补。” “嗯,我知道。”晏钦抱着两个铝罐暖着自己的脸,“怎么了吗?” 陆野把手揣进口袋里,解释道:“前年的春季赛结束当天,他突然就主动宣布了自己的退役。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的队长问他为什么…他说自己看不到希望,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晏钦一下子愣在原地,心里有些酸酸的。 他想象不到沈从钰失去希望的样子。 陆野跟着停下来,脸上有些惋惜,“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个征战了很多年的老将了,也拿到了除S赛冠军外所有的荣誉,但对于他这样的选手来讲,大概那些荣誉加起来,也难抵S赛冠军奖杯的分毫吧。” 晏钦想到沈从钰,他也是这种就差一个S赛奖杯就大满费的选手。 “其实他状态还可以的,真要打的话我可能现在还在守饮水机。但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即使每天废寝忘食的训练,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走不到最后一步,要么是八强、或者十六强就倒了下来。” 陆野转身远望着遥远的海平线,忽然讪笑了下,“所以我有时候觉得大概运气真的很重要,甚至比本身的实力还要重要。比如说我,不过短短一年半,就拿到了他奋斗了整个职业生涯都拿不到的东西。” 晏钦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望着陆野复杂的眼神陷入沉思。 他的职业生涯才刚开始,甚至比赛也只打了几场,除了有些辛苦的训练,还无法切身体会陆野说的这些。 可他隐隐开始相信,也许沈从钰真的就像那位Pyo选手一样,迷茫在跋涉了这么多年的征途中。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在他眼角擦了擦,“哭什么?” 晏钦眨了眨眼睛,才感受到有冰凉的泪滴坠落在脸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落了泪,只是在回想了一遍沈从钰的整个职业生涯后,有那么短暂的片刻,他好像也变成了那个久经赛场的老将,在经历过那些峥嵘岁月后,终于疲惫地停下来、不甘心地卸掉身上沉重的盔甲。 思及至此,眼泪更是断了线般簌簌地直往下落。 陆野将他拉到怀里抱住,笑着哄道:“早知道就不说这个了,这么大人还哭鼻子。” 晏钦也注意到周围游客的侧目,很快止住哭泣,试图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水渍。 “袖子很硬。”陆野抓住他的手,把饮料拿过来再递上纸巾,“用这个。” “谢谢…”晏钦接过纸巾擦掉脸上的泪。 风刮过来,将那些未干的泪痕吹得有些冷。 陆野眉心轻轻拧着,也不想在这种寒冷的地方停留,把他领进马路对面的商场里,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 商场里暖气充足,很快就将身上的寒意驱散。 晏钦已经缓了过来,尴尬地接过男人买来的热奶茶小口喝着。 陆野把冷掉的铝罐饮料装在袋子里,看着晏钦红红的眼眶问:“你的眼睛不会是哭成这样的吧?” 自重逢以来,那里就一直红红的,薄得几乎透明,仿佛只要风一吹就会皲裂。 之前他就有些怀疑,现在才终于能确定。 晏钦咬着吸管,不愿承认,却也不敢撒谎。 陆野看着那脆弱的皮肤上的小小颗粒,眉心皱得更紧,“疼不疼?” “还好…”晏钦勉强笑了笑,“其实已经很久没哭了,就是好得慢…” 陆野眼神却很专注,“为什么哭?” “就突然想到钰哥他——” “我不是说他。”陆野打断,“你之前,为什么哭?” 晏钦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哭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他将吸管咬扁,再弄圆,如此反复几次后又接着说:“这是我唯一可以放纵自己做的事,不会伤害别人,也能让我没那么难受,除了有些丢脸罢了...” 他的生活发生过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刚和陆野分开那段时间最难熬。以至于在告别苦涩的白天后,他常常会在深夜里肆意地哭泣,以此来舒缓无处发泄的情绪。 没有说具体原因,陆野却似乎能猜到。 他嗓音压低,再次问出之前没有得到正确答案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来找我?” 晏钦很轻地点了点头,“有的...决赛那天我还去了现场。” 陆野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我是不是在走廊上碰见过你?” 晏钦闷闷地嗯了声,“你当时好像喝多了。” 他还记得当时陆野满身的酒味,在他鼻腔里停留了很久都没有散去。 陆野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强压下那股涌上别喉间的酸涩感,哑声道:“那天庆功宴上来了很多人,我酒量很差,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一个和你很像的人,高高瘦瘦的个子,一样的黑色头发,连走路的动作也很像,我跟了他一路,直到他回头才发现不是你。” 晏钦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义,只好默默听着。 “我当时想着,你怎么拖到现在才来找我,等我抓住你,我就...” “你就怎么样?” 晏钦抬眸,看见他眼底有些难堪的笑意。 陆野拉开他捧着奶茶的手,隔着口罩在他唇上很快的亲了下,“我就不让你跑了。”
第50章 晏钦紧张地往四周看了看,还好这处比较偏僻,没什么人注意到。 他把手轻轻抽回,提醒道:“小心被认出来。” 陆野摸了摸他的头发,“在这等我一会儿,不要到处跑不见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晏钦小声吐槽,想问他去哪里,陆野却已经起身走远了,只好坐在原地等。 商场里面暖气很足,晏钦抱着奶茶一口一口喝了大半,觉得有点热。 陆野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无聊,便站起来在附近走走。 这层都是卖男装的店铺,最近正逢过年,很多店家都在做活动。晏钦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旧外套,决定去逛逛。 随便进了一家,里面客人不算多。 店员热情地上前询问:“同学是给自己买衣服吗?” 晏钦点点头:“随便看看。” “我推荐您试试这边的新款怎么样?”店员打量了下他的身材,帮他拿了件修身的夹克外套,“这个是款式很好看的哦,很适合同学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 晏钦有些小小的不满,他看起来很小吗? 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是有些狐疑地看着店员手里的外套,这种款式他从来没试过,印象中都是电视上那些说唱歌手才会穿的。 店员看他有些腼腆,又接着道:“我给您拿一件试试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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