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 顾轻言愣了下:“你怕虫子?” 他这才知道年仅12岁的楚山野当时天不怕地不怕。 唯独害怕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虫子,带翅膀不带翅膀的,长脚短腿的,硬壳软体的,都能把他吓得从地上窜到天上去。 楚山野窝在他怀里,早就没了下午那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犟种模样,轻轻点了点头,乖巧温驯得简直不像他自己。 顾轻言看着他这副被吓惨的样子,没忍住动了恻隐之心,轻轻摸了把他的头发:“什么虫子?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在家的卫生间……”楚山野小声说,“好多长翅膀的虫子。” 这么一说,顾轻言好像明白了。 外面的天正在下雨,他家里应该是进水蚁了。 顾轻言就这么搂着楚山野回了楚家,让人待在客厅里。 而后他按照网上教的办法简单处理了卫生间里的水蚁。 其实方法也不算难,只是楚山野本身害怕虫子。 所以才只能这么狼狈地来敲顾轻言的房门。 顾轻言从卫生间出来时,楚山野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一双黑亮的眼睛这会儿满是恐惧,看见他出来后顾不上平时的叛逆,立刻又抓住了他的衣袖,把自己往人的怀里塞。 “没事了……”顾轻言有些哭笑不得,“你别抱着我,热。” 楚山野摇摇头,继续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颤抖:“哥,虫子跑了没有?” “等一晚上就好了……”顾轻言顺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在哄一只受了惊的小狗,“没事了。” 楚山野在他怀里沉默半晌,又拽了拽他的衣袖。 “哥,今晚可以陪我睡吗?”他抬眼祈求道,“求你了。” 顾轻言原本没想答应他,但耐不住他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同意了。 那天是他十来年人生中第一次在别人家留宿。 晚上两个小孩挤在一张床上,楚山野非要抱着他才能睡着。 顾轻言被他搂着有点热,想推开又推不开,最后没好气地问道:“楚山野,你下午的时候不是挺有骨气的吗?不是不想听话和我回家吗?” 楚山野把自己裹在空调被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看着他,看上去特别老实听话。 “别看着我……”顾轻言说,“问你呢。” 对方沉默片刻,眨了下眼:“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 “我听你的话,你帮我打虫子好不好?” 他十年前缩在顾轻言身边抓着顾轻言衣袖的样子,居然到现在都没变过,只是整个人大了好几号,从一个豆芽菜一样的小屁孩变成了高大的男生。 顾轻言拍了下他的手:“松开。” 楚山野轻轻动了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半晌后却咽了回去,只是又摇了摇头。 “你……” 顾轻言叹了口气,只能任由他光着上身躲在自己身边:“这么拽着我,我怎么去给你打虫子?” 楚山野面上犹豫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他说的话,最后慢慢松开了攥着他衣袖的手。 一件浴袍飞过来盖在他身上,顾轻言淡淡道:“穿着,别冻着了。” 屋里开着冷气,要是楚山野这么一身水地等他打完虫子,估计明天就要感冒。 他说完,顺手拿了条民宿放在架子上的毛巾,慢慢向那只巨型蚊子靠过去。 确实是一只很大的蚊子,看上去有顾轻言的手那么大。 顾轻言捏着那条毛巾,忽地往墙上一甩,随着一声闷响,那只蚊子瞬间落在地上,几只长腿抽搐了两下,似乎还试图「死灰复燃」。 “死了……”顾轻言拿了两张纸巾来把蚊子尸体捏起来包住,不让楚山野看到,“进来吧。” 楚山野战战兢兢地在门口看了半天,等顾轻言真的把那只蚊子捏进纸巾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脸上多了几分窘迫,小声说:“其实,其实我之前没有那么害怕,就是这只蚊子忽然不知道从哪飞了出来,非要落在我脸上,我才,才……” 顾轻言看着他从脖颈红到耳朵尖,但仍坚持着嘴硬说自己一点不怕,没忍住笑了。 “不怕么?”顾轻言问他,“吓得都要飞起来了,还不怕呢。” 刚才他没有防备,楚山野整个人从卫生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也被吓了一跳。 楚山野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嘴硬了,有些狼狈地抓起身上的浴袍就回了卫生间,甚至没忘低声对顾轻言道了声谢。 别扭弟弟。 顾轻言看着被人关上的卫生间门,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死小孩,七八年前还害怕得抱着他和他睡呢,七八年后偶像包袱这么重,说两句都要害羞吗? …… 顾轻言洗完澡出来后,楚山野把整个民宿的灯都打开了,捏着一瓶灭虫喷雾,准备将整个房间从头到脚地检查一遍。 “你干什么呢?”顾轻言问,“没必要,不会有虫子的。” 楚山野「啧」了一声:“只要看见了一只,就意味着说不定还有其他的虫子。” 他重重咳了一声,将杀虫喷雾的底在一边的墙上磕了两下:“这叫防患于未然。” 可他发现的又不是蟑螂,这个理论似乎不太适用。 “别找了。” 今天早上在车上颠簸了半天,下午又一直在外面待着,顾轻言觉得疲惫感这时才姗姗来迟,几乎翻江倒海一样席卷了全身。 他在民宿柔软的床上倒下,掩唇打了个哈欠,声音有点含糊:“没事,有虫子哥帮你打,别怕。” 楚山野侧身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看向他。屋中只有床头灯开着,氤氲开一室的暖黄。 “你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轻声说,“你还记得吗?” 屋中的冷气发出「呜呜」的声音,与数年前那个雨夜外面的风声很像,楚山野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十二岁那一年,蜷缩在隔壁哥哥怀里就好像获得了能抵御全世界虫子的勇敢。 他在亲哥身上没得到的亲情,隔壁家的哥哥倒是全都给他了,以至于那闯入卫生间的一群水蚁似乎也不再可怕。 顾轻言轻轻眨了下眼睛:“还记得。” 他说完后,语气中带了点笑意:“你那个时候笨笨的,遇见虫子就只知道哭,非要我晚上抱着你睡,不然就不放我走了。” “有吗?” 楚山野轻咳一声,似乎并不想承认:“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还和你说过,以后得锻炼自己不能怕虫子……”兴许是环境的灯光太温柔,顾轻言的声音也很轻,“不然到时候一个大男人怕虫,说出去多让人笑。” 可是楚山野没有改。 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依旧像小时候一样遇见虫子就往他怀里窜,丝毫没有平日在比赛场和队员面前冷漠严肃的样子。 其实倒也……挺可爱的。 “这个是天生的,改不了……”楚山野一想起那只有半个巴掌大的虫子就心里发怵,“你不懂那种感觉,就是看见它的那一刻,你已经想象得出它在你身上爬的感觉了。” 他说到这儿时,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似乎仍十分害怕。 顾轻言瞪了他一眼:“看你那点出息,平时在俱乐部遇见虫子难道还要你队友帮你打吗?” 楚山野扬起眉:“当然没有,一般遇见这种情况我会选择在沙发上睡一晚上,第二天再进去看看虫子走没走。如果消失了我当这事没发生过,没消失我就去找经理帮忙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直起身,下巴垫在胳膊上,让顾轻言想起了网上视频里把头塞到主人手里撒娇的小狗。 “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怕虫子……”楚山野蹙着眉,面上是罕见的严肃,“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怕虫子他们就不听我的话了。” 呦,小狗好像还挺在乎自己队长威严的。 他越严肃,顾轻言就越想逗他玩:“那我呢?我就可以知道吗?” “你……不一样。” 楚山野的声音有些小,但又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你不一样。” “之前你还非要抱着我一起睡……”顾轻言有些困了,“现在不了么?” 楚山野忽然一骨碌爬起来,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可,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顾轻言的睡意消散了些,有些警惕地看着楚山野。 其实民宿的这两张床之间的距离并不大,楚山野只要伸一伸手,就能碰到顾轻言。 “没事,我就问一问。” 楚山野眼尾微微下垂,用着最满不在乎的语气,却仍难掩面上的失落。 顾轻言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摸了把他的头发:“听话。” 他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下。 顾轻言有些尴尬地想把手抽回来。 都怪楚山野,又用那双湿漉漉的像是小狗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不知是真的委屈,还是在假装委屈讨人欢心。 可楚山野却伸手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腕,身体前倾,又拉近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开口,声音有点莫名的低哑:“什么是「听话」?” 顾轻言被他问住了。 对楚山野来说,小时候的「听话」是不去电玩城,长大些的「听话」是好好学习别翘课。 那现在呢? 对于现在的楚山野来说,对于现在的顾轻言来说,两人之间「听话」的标准是什么? 就在他愣神的这几秒内,掌心忽地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 楚山野贴着他的手轻轻蹭了蹭,用那双黑眸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是这样做吗?”
第30章 “坏我好事。” 楚山野这忽然像小狗一样的举动让顾轻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脸上有点发烫, 指尖微微蜷缩想将手收回来,可楚山野却仍紧紧扣着他的手腕,似乎并不想让他离开。 顾轻言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似乎生怕将眼前过于暧昧的氛围打破。 楚山野又向前倾了倾身子, 轻轻咽了口唾沫:“哥,其实我……” 他的眼中藏着莫名的情愫,似乎想说什么,可刚说了两个字,他们房间的门忽地被人敲响了。 “队长,队长?我的switch在不在你那里啊?” 杜兴贤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又一阵敲门的声音。 楚山野的动作顿了下,刚刚眉眼间的温柔瞬间消失。 他唇角倏地垮了下来, 有些烦躁地小声「靠」了一句。 杜兴贤还在外面敲门,似乎特别着急,就好像今天玩不到switch他的一些美好品质会立刻消失。 顾轻言有些疑惑地看了楚山野一眼:“你去给他开门啊。” “我……” 楚山野「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下去,踢踏着拖鞋磨磨蹭蹭走到门边, 还差点被拖鞋绊倒撞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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