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汽车轮胎碾过石子儿的声音,陆哲偏头看了一眼,一辆黑色的私家车也在公墓门前停了下来。 去向姜辞父亲墓碑的小石板路太久没人清扫了,落了不少枯枝败叶,马上开春了,有一些小杂草从砖缝里钻出来。 姜辞停了下来,默默牵起了陆哲的手。 这一条路他已经独自走了好多年,现在终于找到一个人愿意陪他一起了。 陆哲眼眸微眯,眼底爬上一层笑意,温柔且坚定地回握。 他很高兴,姜辞能带他来这里,似乎真的走进了姜辞的内心世界,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了足迹。 墓碑前飘了几片落叶,陆哲弯腰把它们拂去,然后把这束用生命绽放的百合端端正正放好,拨开挡住刻字的绿叶。 姜辞有点紧张,紧紧攥着陆哲的手,掌心因为相贴,有些出汗。他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仿佛面对面说话一般,郑重开口:“父亲,这是陆哲,我的队长……也是我的男朋友。” 这里的风总是很大,除了风声还是风声,对方永远无法回应。 姜辞咬了咬唇,垂下眼睛。 察觉到小孩情绪变化,陆哲揽住姜辞的肩膀,温声:“冷不冷?要不要我先走一下,你们先说说话?” 姜辞抹了把脸,点点头。 陆哲往下走了几格台阶,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扫过停在公墓门口的黑色汽车,皱了皱眉。 过了大概十分钟,姜辞想说的都说完了,像一直负重前行的人终于卸下了身上的重担,他再次看向陆哲的时候,眉眼弯了弯。 “叔叔,您放心,以后辛辛就由我来照顾。”陆哲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姜辞的眼尾,然后又使坏地碰了一下姜辞轻颤的眼睫。 整天坐在电脑前,乍然出来走走,呼吸了新鲜空气,姜辞的心情果然变好,也不再那么纠结之前KTV的事了。 回去的时候计程车有点难打,等了半天才来了一辆。 返程的路上没多少车,姜辞晃着晃着就有点犯困,靠在陆哲肩窝安心地睡着了。 陆哲的目光黏在姜辞脸上,眼波流转,像夜空那样深邃、神秘,深沉又温柔,擦人心怀。 快要进城了有个十字路口,红灯很长,陆哲看到之前一直停在公墓门前的黑车右转,不见了踪影。 他拨弄了一下姜辞额前的碎发,把人搂紧。 直行的绿灯亮了,计程车缓缓启动,到了十字路口的正中央,倏忽之间,耳畔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姜辞睡得浅,轻然撩开眼皮。 只见之前那辆黑色的汽车闯了红灯,如同发了疯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间不容瞬,就要撞上来了。 “!!!” 姜辞迟钝了半秒,反应过来后瞳孔瞬间收缩,但已经来不及了。 恍惚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一扯,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 “砰——!” 撞击声、刺耳的刹车声。 能把骨骼碾碎的冲击力恐怖如斯,昏迷的前一秒,一大股热流溅到姜辞的脸上。 滚烫,像极了陆哲从始至终热烈的爱。
第86章 苏醒 “让一让!快让开!” “小李,立刻去通知王院长,伤员情况十分凶险,我们没把握,让他立刻到一楼来准备手术!” “是!” “主任!那后面这位呢?他受伤比较轻,救护车上我们初步检查了一下,除了刮伤和轻微脑震荡,没有生命危险,此刻暂时昏迷。” 推着担架车一路小跑的中年医生回头看了一眼:“送到内科去全面检查一下,防止内脏出现损坏和淤血。” “是!” EGC基地里,一队首发们正悠哉悠哉地瘫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知道是谁调了新闻频道,画面里播放的是今天上午发生在郊区的一起重大车祸。 “我靠,这撞得够惨烈啊,地上一大滩红色的该不会是血吧?”一个染着奶奶灰的小子一边吃薯片一边听报道。 瓜瓜坐在他旁边玩手机,无意间抬头瞥了一眼电视,目光被画面中一个看上去有点眼熟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掉落在座椅上的车钥匙,上面系着一个平安挂扣。 瓜瓜跟陆哲挺熟的,他怎么记得陆哲车钥匙上也有个这玩意儿呢?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戴着白色手套的警察就将这把钥匙封进了袋子里。 又过了一会儿,瓜瓜正想上楼睡午觉,忽然听见有人大叫了一声:“我/操!GOD陆神和CC今天早上在郊区遭遇重大交通事故,目前正在抢救中!”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喊懵了。 “什么鬼?” “怎么可能啊,你造谣呢吧?” 瓜瓜心里一咯噔,停下了脚步。 “我没造谣,你们自己去看,GOD官方都发微博了!” 意外来得太猝不及防,无论是职业选手也好,还是玩【战至巅峰】的玩家也好,尤其是GOD的粉丝们,大家都还没从FPC的热情中抽离出来,都还沉浸在支持的战队赢得全球总决赛名额的喜悦之中。 结果噩耗传来,当头一棒。 陈飞收到消息的时候两眼一黑,差点背过气去,幸好夏明及时扶住了他。 谢封出去玩了,沈越和乔旺看了看训练室里队长和姜辞空着的位置,不可置信地冲进一楼会议室。 “教练这——怎么可能?”乔旺腿有点软,五大三粗一胖墩,现在都快站不稳。 “是啊,官方微博在搞什么啊?愚人节都不能这么开玩笑啊,不是说好从明天开始训练新战术吗?”沈越眼眶通红,就在昨天晚上,他们还一起吃外卖了,当时姜辞不喝汤还分给他了。 夏明沉默不语,扶着陈飞的手紧紧攥住陈飞的衣服,脸上皱纹加深,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两位首发,两人都是GOD现在的门面,双双出了车祸。 陈飞捂着心口,强撑着,颤抖地打开手机打车:“去……去医院。” — 疼痛、眩晕、恶心…… 黑暗中,姜辞出现耳鸣,什么都听不清。 身体像是要散架一样,手臂失去了知觉,完全抬不起来。 往下看是一片漆黑,往上看还是一片漆黑,就像悬在半空中,不敢迈出一步。 这是哪里? 姜辞转动着头,分辨不出东西南北。 他一个人站了一会儿,出事前一秒的记忆渐渐回笼。 那辆失控了的黑色汽车是冲着他来的,像是早有准备,经过精确的计算,能够准确无误地撞击后座。 在第一次遇到危难时,人的大脑会先进行处理信息,然后再做出反应,这个过程就很像大脑宕机。 就短短的几秒时间,姜辞眼睁睁透过玻璃看到汽车迅速放大。 然而,一股非常大的力道把他胳膊一扯,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另一侧车门上。恍惚之间,队长用自己的身躯把他整个人都笼罩住,死死包裹住他,护住了他的头。 在撞击声响起的前一瞬,姜辞看到了陆哲的眼睛。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甚至反过来,像是在安慰姜辞说“别怕”。 再后来,他就没了意识,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溅到脸上的温热。 “……” 姜辞垂着头,略长的头发遮住耳朵和眉眼。 他在颤抖,手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的肉里,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一阵恐慌从心底腾起,好像有什么超出了人的能力范围。姜辞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悲怆的泣音,沙哑极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放到了绞肉机里,在对上陆哲最后的视线时被狠狠绞碎。 从小到大,他都渴望被珍视,被人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如今这个人出现了,仿佛一束光,而现在这束光不见了,只余黑暗,好像要失去了。 姜辞感觉自己掉到了波涛汹涌的深海中,不断扑腾着双臂,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 忽然一个巨浪打来,他无法呼吸,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四周传来嘈杂的声音:“0432号床的病人醒了。” “检查心率是否正常。” “谁是病人家属?” 陆母妆都被哭花了,陆父揽着她的肩膀走上前来:“我们是。” 医生手插在白大褂里,耐心解释:“他已经恢复意识了,目前情况稳定,就是有些轻微脑震荡,别的没有大问题,不要刺激。” 陆父点头,顾不得发型凌乱,带着陆母一起走到姜辞的病床前。 “小辞,你——” “队长呢?” 自己亲儿子还命悬一线,陆父本想强忍着担忧说两句话宽慰一下姜辞的,结果姜辞睁眼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陆哲。 周遭一阵沉默。 姜辞眼神空洞地扫过病房,嘴唇干涸,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叔叔、阿姨,队长呢?” 陆母背过身去,掩面而泣。而身居高位,向来沉稳持重、严厉果决的陆父面上流露出一抹隐晦的心疼和悲痛。 姜辞尝到了自己喉咙里的腥甜,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动作间透着一股子麻木和绝望之色。 旁边的护士看到他伸手拔针,连忙上前。 “别、拦、我。”姜辞声音嘶哑,光脚下床,冰凉的地板刺得双脚生疼,却抵不过现在心里的寒冷。 护士们抓着他,把他摁回床上。 姜辞奋力挣扎,双腿无力地扑腾两下,但他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根本挣脱不开。 “求、求你们……了……”姜辞哭了,上气不接下气,没办法动弹,滚热的眼泪无声地一涌而出,“我想去……见、见队长。” 如果不是他要去公墓,如果队长没有陪他一起,如果队长不挡在他前面。 可惜没有如果,自责和内疚像一把利刃,无情地刺进姜辞的心脏,凶狠又残酷地转动着手柄,把一颗心剜到千疮百孔,血沫流尽。 陆母擦干了眼泪,俯下身来摸了摸姜辞的头发:“小辞,别担心,陆哲他一定能挺过来的,听阿姨的话,乖乖休息。” 姜辞睁着通红的眼睛,注视着和队长五六分相像的脸庞,如同一个倔强的孩子,在确认大人到底有没有说谎。 见病人情绪渐渐稳定,两名护士松开了钳制着姜辞的手,迅速拿纱布给他手背的针孔止血。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敲了敲门:“陆哲家属在哪里?请出来一下。” 陆父陆母立刻冲了出去。 姜辞当即坐了起来,想要跟上去,却被护士拦着。 “您现在还不能下床,请控制一下情绪。” “可是我——”姜辞差点脱口而出“我是他男朋友”,可猝然想到队长受这么严重的伤都是因为他,双手死死攥住了床单,无力苍白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等所有人出去后,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下姜辞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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