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时不时响起闷雷,随着劈下来的一道闪电,整座城市天光乍现,犹如白昼,就好像要将魔都撕裂成两半。不多时,窗外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衬得阒然无声的大巴内更显寂寥。 众人听了一路的雨声,一直持续到青训营。 冯炮第一个看不下去,打断了如丧考妣的几个人,一开口就没什么好脾气:“看看你们现在伤春悲秋的样子,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历劫回来了!” 四个人无一不是落汤鸡模样,冯炮这话倒也没说错。 冯炮想发脾气却发不出来,最终还是软下心肠,叹了口气:“先去把澡洗了,换好衣服后来会议室。我只给你们三十分钟,赶紧滚!” 最后三个字确实有效,四人作鸟兽散,瞬间在冯炮面前没了影儿。 回到房间,路丛迟来地看见陆昭给他发的消息,干脆打了个电话回去。 陆昭接得很快:“路丛,你刚才怎么走这么急啊?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几句话……我就是想告诉你,输一次比赛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再赢回来就行了,还有姓白那孙子,你也甭搭理他。” 路丛无声地扯了扯嘴角,陆昭看不见。 他说:“谢了,我已经想开了。” “想开就行,我知道你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陆昭在那头骂了句什么,“就是一想到明天回学校还得看彭立卿那小子的脸色吧,心里不是滋味。哎路丛,你说他会不会私底下看你比赛啊?” 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见这道名字了,路丛只是掀了掀眼皮,并没有表现出多余情绪。 “不清楚。”路丛说完,又冷不防问,“他最近在干什么?” 陆昭起初只是发牢骚,听见路丛往下问才愣了两秒。他“嗐”了一声,听上去不太想多提:“就那样呗,死读书,听说过段时间还要去参加个什么市级比赛吧。” 路丛语调平直,几乎没有起伏:“嗯,知道了。” 陆昭后知后觉:“你以后可比他厉害多了,世界级冠军不比他什么市级省级高大上?” 路丛“嗤”一声,乍一听跟自嘲似的:“还没当上首发,牛就先一步被你吹出去了。” “我兄弟我还不了解?” “行了,别安慰我了。”路丛说,“他忙点挺好,省得总来找我麻烦。” “那好吧,你可千万别独自伤怀啊。” “没那么脆弱。” 由于时间有限,路丛没和陆昭聊太长时间,没一会儿就把电话挂了。 路丛直勾勾地盯着他和陈故燕的微信聊天界面,想了想还是发了条信息出去。 -比赛输了。 -和彭立卿比起来,我是不是很差劲? 路丛说不准第二句话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发出去的,只知道等自己再回过神的时候消息就已经撤不掉了。 路丛向来避免自己和彭立卿过多产生交集,他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被对方影响,他不愿意陈故燕总是把他和彭立卿放在同一把秤上去比较。 然而今天他却主动把自己放在了天平秤上,谁更优秀一目了然。 大概是觉得自己窝囊,路丛不自觉涌起一股火,他扔开手机,逃避似的把脑袋埋进了臂弯里。 半小时后,冯炮照例给他们开复盘会。 “路丛,你身为一队之长,先来带头讲讲自己在总决赛上的优缺点。”冯炮已经默认将队长的头衔安在了路丛头上。这次路丛没再反驳。 在此之前路丛就分析过了自己的问题,因此回答得毫不犹豫,尽可能将每一场比赛中的战术都条分缕析说了一遍。这过程中冯炮则是认真倾听,并没有明确表态。 说到后面,路丛在提到自己带头冲锋的时候不自觉卡壳了,脸上露出迟疑。 冯炮抓住这个重点进行提问:“作为队里的突击手,你认为胆子大是优点还是缺点?” 对方没有界定一个标准范围,“胆子大”听着实在广泛。路丛嘴唇翕动,一时没有回答上来。 隔了片刻,他才说:“我认为是优点。” 冯炮不置可否,而是索性将比赛回放调了出来,截取路丛在桥尾反杀PM二人和最后一把被小白摸到爆头线一枪毙命的片段进行对比。 寥寥几分钟的视频放出来,在赛场上可是性命攸关时刻。 “在第三把对局里,你处理两支队伍的方式非常果断,也很聪明。在其他两方目标暂时不明确的情况下,你封烟是正确的选择,所以HIKE和PM最开始才会被干扰,从而给了你机会去集中输出其中一方。虽然很冒险,但你也是正因如此才成功做到了‘突破’。那么通过以上的结论,我会说胆子大是优点。” 路丛点了点头,没有插话,其他人也是一脸严肃,各自安静地等待冯炮的转折。 大屏幕正在播放ZG和GMAN在沙漠图米拉玛偶遇的那一战,也是一决胜负的关键一战。 说是偶遇,但大家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都知道GMAN有备而来,多半是奔着他们去的。 游戏画面中,路丛一行人开车绕过墓地,前往狮城的方向。他们为了避开了人多的皮卡多来到两个坑中间,但没承想前方不起眼的房子里竟然有一支满编队伍,也就是特意蹲守他们进圈的GMAN。 到这会儿七木才看清局势,差点骂出声:“我去,GMAN居然还是从赌城过来蹲的我们,谁能想到这里有人啊,太阴了!” 他们当时之所以选择走这条路线,一是因为飞机坑附近是盆地,唯一能埋伏人的房区又在坑内,由此一来就算有队伍在这里堵人,他们处于坑外也是高打低;二是视野空旷,周围的环境基本上一览无余,一支满编队伍在这里据守的可能性并不高。 冯炮立马呵斥:“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掉以轻心!我有没有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观察周边队伍的动向?情报收集到哪里去了?简直是一坨狗屎!”他气急骂人。 七木转眼哑火,理亏地埋下头。 眼见着进度条才进行到三分之一的位置。 两辆车瞬时遭受到了对面的集火围攻,直突正脸!游戏中的朱圆奇和七木猝不及防,拼了命打方向盘,暂且将车开进了坑内。 而对面的GMAN乘胜追击,借着优势将他们堵在坑内进行围剿。到了这一步,置身于低地势的路丛他们只能被动防守,鲜少有机会进攻,毕竟这里没有什么遮挡物,出去就得挨枪子。 没过多久他们的越野车就炸了一辆,险些误伤。 看得出GMAN这群人是谨慎的行动派,比起冒风险拿ZG人头,GMAN更愿意步步紧逼,反正对手都已是瓮中之鳖,慢慢耗死也无妨。 正如他们在颁奖典礼上所说的那样,厚积薄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谁能受得了这种折磨,实在太考验一个选手的耐力了。 双方有来有往地扔手榴弹,偶尔穿插几道枪声又戛然而止。解说员的激烈言词从视频中不断传出来,现如今作为旁观者的四人,再次感受到了他们几个小时前身为局中人万般火急的心情,不约而同捏了一把汗。 在看见陈言科倒地时,他们的情绪彻底跌入了谷地,纷纷脑补出了接下来的走向。 游戏中的路丛屡次找不到机会,行动上明显开始焦灼起来。见队友倒地,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突进,也是因为这个动作无意中向敌方暴露了自己最为致命的弱点。 在头部中了一枪后,路丛的血量霎时间掉了三分之二,危在旦夕!同时心跳飙升至167,仍在逐步上升。 众人看出他的心态已经有些不稳定了。 就包括目前正在看回放的路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进,彼时的他无异于强弩之末。 在失去大量的状态后,路丛努力想要挽回局面,可惜为时已晚,一颗手榴弹直直地从他头顶上落下来,瞬间在空中爆开。 对于满血的人来说这颗雷的伤害其实并不高,可对于命悬一线的路丛来说,足矣。 陈言科和路丛接连淘汰后,GMAN终于奋起直追,直接拉近战,朱圆奇和七木在扛了十多秒后,最终二换一。 离冠军仅一步之遥的ZG就这么止步于此,被GMAN反超夺魁。 “路丛,你的定位在团队里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没有了你,你的团队就会停滞不前。我从一开始就把你当作突击手培养,就是看重你拥有冲破极限的能力。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赛场上做出的大部分决定,往往都很极端?”冯炮说,“确实,虽说突击手通常都是队伍里最先被淘汰的那一个,可你的自信和实力决定了上限,所以这不是你不给自己留余地的理由,懂吗?我往严重了说,要不是因为你的一念之差,GMAN未必有机会打得赢你们,你这是自乱阵脚!” 路丛眉头紧锁,沉重地点了点头:“我……都明白。” 陈言科于心不忍:“教练,你别光说他了,这一把我也有错。” “你着急个屁,等会儿再骂你!”冯炮来了脾气,又挨个儿指了指朱圆奇和七木,“你俩排队!” “……” 冯炮重新冷静下来,晚一步给出答案:“比你弱的对手会因为你枪法猛而认可你,但比你稳定的对手会想方设法利用这一点逼急你。你总是会下意识想要打破僵局,一旦拉长战线你就坐不住了,这样的迫切心理才会导致你判断失误。越是这个时候,你就越要保持平常心,不要什么事儿都一股脑自己往前冲。我希望你的胆量能再小一点,准确来说是学会三思而后行。” 回放中的死亡过程比赛场上更加直观、更加残酷,冯炮的话相当于二次凌迟。 路丛的情绪波动并不小,他垂下眼眸,语气却意外平静:“抱歉,是我没有打好,这样的问题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旋即,他郑重地许下承诺:“下一次,我们一定会拿到冠军的。” -- ZG基地。 薛景识一回来就投入到了训练当中,开完会回来的黎尧把他给叫了出来。 “景识,你过来。” 两人来到别墅门口,种满绿植的院子里充斥一股潮湿味儿,裹着青草香。 黎尧没有拐弯抹角:“上边找我谈话了,我跟他们说了路丛进队的事儿。” “怎么说?” 黎尧摇头:“没同意。他们说的是路丛的实力还没达标,最多考虑明年提拔到二队,但他们这次没拿到青训赛冠军,我估计没什么戏。” 薛景识蹙眉:“一个俱乐部的标准应该是职业选手的综合素质,为什么要通过一次结果就全盘否定他们所有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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